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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圣凝宫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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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梦里,呼吸突然越来越紧促——是她惊醒了。

睁眼,发根与后颈一片湿冷。

迷蒙里抓住床帘扯开。窗外依旧死寂的黑,天还没亮。

重新躺回枕上,长长吸入一口气,又颤着呼出来……

这样半夜惊醒的梦魇,刚回香槐那年,几乎是日日不断。后来嫁去王府,慢慢才少了。有时候,甚至能有几个好觉。

可这晚,像是久违的恶病缠上了她。梦里,心如惶然坠跳一般,又在半醒之间挣扎。

她是不愿承认的。可为何今日偏出病征,心里,也不是没有头绪。

两年。

说来那时,二人也只一面之缘罢了。

嫁去当晚,他便盔甲戎马,被皇帝派去了边疆驻兵守城。

今日看他坐着那里,恍惚之间竟然觉得,与两年前那盛安纶巾折扇,逍遥无愁的闲散皇子,无甚区别。

可沧海桑田。她眼前那人,以后要对着的人,软禁除刘渊外所有皇子,连同玫兰公主送远,将温宇软禁去疆口的路上,放令要赏温平隽好一顿醒棍……实已是一句话,便可要挟天下人性命的皇帝了。

她生下来,就跟着温平隽的施令走着。可忽然间,似乎是连温平隽也失控了的局面。

.

再有五日便是春节,大寒一过,宫里就上下张罗,处处看得到忙碌的影子。

一夜没睡。终于等到那抹霞光破了昏晓。

披件衣服到了院外。院心石桌旁有个旋着细长竹剑的人影。晨起吐息微凉,那洒净的背影并不清晰。

她竟有些恍惚。从前方芪和方秋也会在晨起习武。许久未见,也不知他们过得好不好。

梅霖察觉有人过来,回身一惊:"娘娘?"

石桌上横放着那只青翠的竹剑,温昭柔伸手,摸了摸:"你每日清早,都这样习武吗?"

"算不得习武。维持身手。"她一看过来,梅霖便慌忙擦了一把脸上的汗:"习惯了。"

温昭柔点头,忽然说:"我身手也不错,你哪日可以教教我。"

"您…"梅霖一时语顿,"您,也曾习武吗?"

温昭柔一下眼里亮亮的,是如溪水般明澈,笑着道:"不曾,是和你说笑呢。"

她顿了顿,语调认真许多:"梅霖…我知道以你的身手,留在我身边,其实是委屈你……"

梅霖听这个话头,立即正色,将手拱在胸前:"娘娘,莫要这样说。吕家对我是有大恩的。"

温昭柔有些发愣。看到这江湖中人的手势,将她的手摁下去:"这样的手势,我可不配,不过我学会了。"

梅霖一个红脸。

温昭柔也学做一样的手势,对她弯一弯眼:“若有一日,我能出去了,你再教教我这些。"

梅霖脸更烫一些,又一拱手:"娘娘,虽说出宫是难事了。可若您有日能用得上,奴才一定帮您。"

温昭柔靠近,帮她拂去肩上的一枚落叶,同时说:"好。我记得了。"

·

午后刚过,画箐听说温昭柔是要去圣凝宫,惊得从软椅上滚起,把她摁在桌镜前打扮。

匀罢粉面,眉黛云翘,原是天儿还冷,白襦红裙,香肩又披件软纱披帛。

还要钗支金缕蓝玉珠钗子,被昭柔一径拦住:"花样怎得这样多?速速去了,省得误事。"

画箐眼梢落下来,道:"娘娘,这不误事。怎样皇上也要等在宣政殿说过话才回来。时间许多,仔细打扮一番有甚么不好?"

说着再要钗,昭柔仍不许,拦手她:"这样夺目的金钗子,我戴得不惯。"

"奴才知道。"对于她要去圣凝宫这事,如枝似乎也很兴奋。拿过来一支银饰粉珠的,特别之处是坠上,五六颗粉玉珠配着绿白珠子围成蝶状,俏得很:"娘娘,这只如何?既不张扬,又有底色。"

温昭柔看一眼,再拿手里细细地看。画箐以为这回对了,小姐在家时也最喜饰淡粉的色。她却缓缓放回了桌上:"太过娇了。"

"对。娘娘已是贵妃了,哪会戴这样浮气的颜色!"画箐一下将如枝挤开:"你先走开,你哪知道娘娘喜欢什么。"

画箐继续拿钗子往温昭柔头上比划。如枝一愣,跺一下脚跑掉了。

梅霖这时候进来,如枝一下撞她身上。抬头看见是梅霖,眼睛就有些涌泪,嚅了嚅嘴,又从旁边跑掉。梅霖没看清她,怎么像是哭了。可也没在意。

进屋听她们在挑簪子。梅霖拿了一只银镶紫的,比对两下,雕工细微,居中的紫玉珠虽只有一颗,但料子润如水,倒很别致。给昭柔看了,她也点头。

·

圣凝宫外,小太监李庆喜冻得跺脚打转。

忽然瞥到底下台阶走上来一个人。他探着眼去看,险以为看错了——吓!赶忙过去行礼:

"给皇后娘娘请安。"

"公公平身。"曲欢说,"皇上可在?"

"在。在里面呢。您等着,奴才进去通传一声。"李庆喜鞠背进去,心里还打转儿呢。这入宫起,可是头一回,见皇后

娘娘来了啊……

曲欢进屋,刘洵正坐在桌前写字。便放轻了步,坐到窗下等刘洵唤她。

不知过去多久,刘洵放下笔:"皇后有事找朕?"

曲欢顿顿地放下茶,轻声:"也不是什么大事,叨扰了皇上。皇上先忙罢。"

刘洵笑笑,向桌上一摞摞阖起的奏折,摊过一下手,说:"批不完的。你就说罢。"

曲欢心里一暖:"皇上。年后,臣妾家里的妹妹,便可进宫来了……臣妾这妹妹性子有些认生,不过与高贵妃娘娘还算相熟。皇上指派的寝宫自然是好的,可是臣妾想,能不能换一个……"

曲欢说着,手下捏紧了锦帕。她说到一半时,刘洵就低了头,桌前的书册被翻过一页。说完了一时没有回应,便有些紧张。若不是曲蕾那丫头求她,怎么也不肯住到简嫔的容茵轩去,她也不会来求……

刘洵从书页上挪出眼了,看到她紧张的样子,笑了一下:"朕那旨上随便写的。一个寝宫罢了,你是皇后,这种小事,不必过问朕。"

曲欢眼里不觉流露出笑:"谢谢皇上。"

"只这件事?"刘洵说。

曲欢低下些眼睛,有些露涩了:"就这件事。"

这时候,李庆喜进来禀报:

"皇上!温贵妃娘娘来了,外面等着呢!"

方才他门口看门,雪地白天的来了一位俏人。只见软黄衣裙,翠眉朱唇,看着脸生一时慌了神,又看衣着头饰恐怕不敢是寻常小主,愣两下才想起,这位的确是见得少,这可是温贵妃娘娘。

他师傅李尚源昨日说温贵妃娘娘来了可以通传。他应该没做错吧。

可是看皇上听见后,轻轻挑了一下眉。

目光向他,眼里却不见分毫笑意。李庆喜只觉得浑身发凉。

"温贵妃?"曲欢虽不知她来做什么,可也不敢再耽误时间,"皇上,那臣妾先告退了。"

"不急,你不是还没说完吗?"刘洵方才还争分夺秒看折子,这会突然闲下来似的。连笔都放下了,认真地看着她:"你方才说,你妹妹想和高贵妃住。她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是皇上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听她说话。曲欢顿一顿坐回去,懵了。

……

第二次李庆喜进来通传,是温昭柔冻得实在受不了了,求他进来看看皇上的天聊完了没。

"……妹妹也说,竹里阁依山傍水,盛安里都很有名气。就因为这个,也想住进去试试。"曲环讲完两个人怎么认识的,又分条列举了许多曲蕾喜欢竹里阁的原因。讲得口干舌燥。

李庆喜进来左右看看。看看皇上脸色,想要开口。

"的确。"刘洵轻轻点头,"朕又想起一事。恰好宫中要翻新一番,皇后如果喜欢竹里阁的设计,觉得其他宫殿要不要都加一个庭院。钟碎殿呢?"

曲欢瞄了李庆喜一眼,只得继续聊关于宫里搭建的看法。李庆喜没敢进门,门口观望两眼,退回去了。

第三次李庆喜进来通传,是他也觉得温贵妃快冻出毛病来了。娘娘又不比他这奴才,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着棉衣。

"皇上,温贵妃在外面等了有一会。您看,要不要让她进来等?"

曲欢看出来了,刘洵就是不想见温贵妃,可不知道为什么不直接拒见,光留她在这闲谈,好像有什么要紧事似的。

时间也差不多了。刘洵看眼李庆喜,说:"既然外面冷,那请贵妃娘娘进来吧。"

"臣妾告退。"曲欢识趣退下。

温昭柔进屋前,脸扑红鼻子也红,身上有多冷,心里忍的气就有多大。可当她第一次进圣凝宫——

窗明几净,内外层叠,看不见尽头。玄柱高耸盘龙而上,威严肃峻。

像有手忽一把噎住人的咽喉,寂了人的声。

走过红门,她也不由得紧张起来。看到刘洵就坐在桌前,垂眸写字,像是在等着她,更加紧张。

"参见皇上。"她端庄行了半礼,低顺下眉眼。

刘洵泛泛写着字,头没有抬。安静会,说:"等得久了罢。"

"没有很久。没有耽误皇上处理公务就好。"她开腔就是守规矩,依然温声的。

如果刘洵抬头,能看到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那朕就放心了。有时政事繁重,圣凝宫人来人往接见,等得久了,贵妃要多体谅。"刘洵说。

"臣妾明白。谢皇上宽慰。"温昭柔说。

刘洵忽然抬了头,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她马上换上温善的微笑。

他停下笔,靠在椅背上,双手重叠。

看着她,眼睛里毫无变化,好像就只是在看着她。但温昭柔注意到他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

她感觉不自在。从来没被人盯着看过。低了低头。

许久后,他的目光下移,停留在她袖口半掩的手上。刚被冻得惨白,揉了好久都没缓过来。第一反应就是往袖里缩了缩。

他终于说话了:"朕刚才没有在批奏折,也没有看公文,只是和皇后聊几句。"

"原来,是皇后娘娘在啊。"温昭柔还给自己解围:"那还好臣妾没进来,免得耽误谈事。"

"不是什么大事。"刘洵轻轻地告诉她:"是聊一聊,若各宫里有庭院,该种什么花好看呢。"

……

温昭柔掐了自己一把后,重新笑起来:"花神苑的花卉品种众多,难怪皇上要挑花了眼了。"

"的确。"刘洵说,"还有几百种没有看过。若明日让他们拿来给朕看看,也许一个下午都看不完。贵妃明日还来吗?"

所以,根本不是她的错觉。皇上接二连三这几句,就是在针对她。

这是她第一回觉得,装也装不了,一下也笑不出,像是整个人被一桶水从头底浇到全身,但还要不停提醒自己没有资格生气。

她垂下头。胸口忽然闷闷的。眼睛就有点酸。

刘洵叹了一口气。

"不如,贵妃就去和太后回了话罢。要你日日过来抄书,总有不方便。今日让你等了这么久,想来太后若知道,定会心疼,你再说几句软话,以后不用来了。”他说。

温昭柔愣愣地抬头,眼睛还有些盈盈的泪,可下一秒,使劲摇了摇头。

刘洵没料到她这个反应,皱了下眉。

得罪皇上暂时还不要紧,毕竟在她什么都没做的时候,皇上已经在罚她了。可是得罪太后娘娘,万万不能。那是她在宫里唯一的保障,就因为多冻了一会就去告状,也太让太后娘娘对她失望。

“贵妃这是什么意思?”刘洵的声音变得冷了。

她闷头不语。一会后,憋出来一句:“若皇上和太后娘娘说,不让臣妾来了,臣妾就不来了。”

言外之意就是,你自己怎么不说。

这一句扎实把刘洵堵住了。

方才和谐的谈天氛围一扫而光。他坐在那看着他,眼神无风无波,却似乎缓缓涌动什么。温昭柔站的这么远,都能感受到他身上一瞬寒却的冷意。

“……臣妾不能回去。”含含糊糊小声,最后努力抗争一下。

许久的窒默后,眼前的人说:“那坐过去吧。”

他的目光穿过温昭柔,到身后去。温昭柔回头,进门右手边有个小独间,明黄色的锦帘拉开在两侧。

地方很小,面前挤进去以后坐下,基本就是被一张大木桌堵住了。

她坐好后才发现,桌上空空如也,笔墨纸砚一个没有。

试探着问了一下:“皇上,臣妾要抄的东西呢?”

刘洵说:“等着,李庆喜已经去提了。”

一刻钟后,满头大汗的李庆喜把一麻袋柚子丢在她的脚边。

温昭柔惊得站了起来。看向刘洵:“这……”

“贵妃的习文写字是不是真的擅长,朕不甚了解。不过那日在寿安宫,能看出贵妃柚子扒得是很好的。”刘洵说,“既然留在这里无事,便每日把柚子扒完再回去吧。这样,想必你也能向太后有所交待了。”

他冷冷的语气,冷冷的表情,可温昭柔总觉得,他带着一种胜利者的挑衅在脸上。

"那,那臣妾不用抄本子了吗?"温昭柔不可置信。

"贵妃才刚来圣凝宫,自然不急。"刘洵细长的眼峰里露了点笑:"等把柚子扒完再说吧。"

在他那种淡淡的凝视下,她站在原地,手脚踌躇两下,恐怕没有过更傻的时候。最终竟然只能坐回去,抱出一个柚子,老老实实放在桌上。

刚准备上手——

“贵妃。”

温昭柔浑身一抖。现在听到这二字她心里就会一跳,怕皇上又有什么花样。

“把帘子拉上。”刘洵开始批折子,说。

“……是。”

这算什么报复,把她关在小房间里扒柚子。

这么喜欢吃柚子,运什么荔枝……她一边使劲扒,一边气不过,胡思乱想。

从圣凝宫回来,贵妃就将自己关入颐缘局的偏殿内,小门一关。

太阳落了西山,斜斜下去。月亮露尖,天色蒙蒙的灰,又渐得寂黑。窗堂里烛火微亮,温贵妃仍留自己在屋里,许久没有动静了。

"梅霖,这本书好看吗?"如枝在旁边缝线,想要和她搭搭话。

屋檐下,梅霖一人坐在栏杆上,灯下一手撑腿,一手翻着本书。

"挺好看的。"

如枝凑近她一点:"你从小就学过习字吗,什么时候。"

"……从小。"梅霖不习惯人和她靠得太近,坐起来了一点。

"你真厉害!"如枝眼里是崇拜的光:"像我们这样的奴才,能识几个字就很不错了。你这本书上全是字,你居然都能看下来,还看得这么认真!"

梅霖眼里一冷,看了她一眼。

如枝愣住了。怎么好容易和她说上了话,没说几句,就惹她生气了吗。

梅霖很快挪开了眼睛,把书挪到另一边。显然不愿再语的意思。

"娘娘呢?"画箐刚进院。

如枝瞥了她一眼,假装对着缝线:"还在屋里呢。"

"从我走了,再回来,一直还在屋里未出来?"画箐几步过到门前,却又停下了。转头说:"如枝,你进去看一看。"

"娘娘说了不让人打搅,你不敢进去,就叫我进去?"如枝早等着和她吵一架,话里也不想留客气了。她也是大宫女,凭什么总听她的。

"你!"画箐不想进去,只是因为知道娘娘从圣凝宫回来,似乎心情不好,怕看到她想起家里的事又难过。又不敢使唤梅霖,才叫她的。

"别以为你是家生的奴才,就能对我吆五喝六的。"

如枝站起来,抱臂看着她:"谁不知道,咱们颐缘居是全皇宫最没规矩的。都是娘娘脾气好,不舍得约束你也没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还管娘娘叫小姐呢!你真当宫里没有规矩了。"

"你,你少胡说。"画箐急得脸红。

"我才没有胡说——"

"别吵了。"梅霖说,将书往椅子上一扔:"我进去看看。"

看了她们二人一眼,推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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