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在他气鼓鼓地脸上拧了一把：“不过差事办砸了，要是问都不问一句，也不是寒江做事的风格，你们家训如此也没什么，这件事怎么看都是有人在背后谋划搞鬼，要么是冲着你的命来的，要么是冲着你们家来的，既然已经发现了端倪那便去看看，若是以寒江做事的风格，他一定会撞进去，反正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不如顺藤摸瓜一击必中。在大梁，你们寒江氏想弄清楚的事难不成还谁有这个资格阻止？”
“唉~话不能这么说，朝廷里的事要真这么简单，我哥哥姐姐们也不必担忧小心筹谋了。”如花一听这些弯弯绕绕就觉得头疼，只能长叹一口气：“这都什么事儿啊！寒江氏一族如今虽然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太后娘娘是我的姐姐不错，看上去如今太后垂帘，国相摄政，就连漠北都是在我寒江氏手中，如今大梁泰半权柄都在我们一家人手里。可是先帝死的早，我姐姐一个人拉扯这儿子也不容易，何况先帝的兄弟可不少，一个个都是鬼心眼，每天都想着怎么逼我姐姐还政。”
其实不用如花解释，顾念都想得到，皇权之下无新事，寒江氏这一代五个孩子，集皇权与军权于一身，端木家的宗室只要没死绝自然是看不过去的。再说端木宁烨的子孙怎么可能没有先祖的半点血气？
如花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顾念：“不过话说回来，顾兄你是怎么发现的？这几年从未有人发现我出身寒江氏，我自认我从未露出过破绽。”
顾念在如花的头上薅了一把：“傻孩子，你也就骗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江湖人，你这一身建安豪族的做派，举手投足之间隐隐约约的大梁贵族之风，又有暗卫在身边，第一次见你时我就已经断定你必定出身建安高门显贵。不过是那一家的公子就不好说了，毕竟寒江太后的这个人......你也知道外边是怎么形容你姐姐的，若你只是寻常高门显贵，必定不敢如此放肆张扬，后来想了想你怎么算都应该是寒江氏最小的公子，至于前些日子还在建安城中闯了祸的那个人，很可能只是你姐姐为你在故布疑阵罢了。”
如花很坦诚：“其实倒也不是，有些祸真是我自己干的，有些是姐姐故意散步出去的。真真假假混在一起，所以寒假氏的老五就成了寒江氏唯一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了。”
也是不容易的，过了许久，顾念才开口问道：“你爷爷怎么样了？”
如花不解：“我爷爷？”
“对寒江的事，你不知道吗？”顾念眯起眼满脸的不信：“你不是说有你爷爷的手记么？”
如花恍然：“我爷爷死得早，但是我寒江氏还算是有几分薄名，我们家的那点事你应该也知道个大概吧？我爷爷寒江是孤儿出身，所以我们寒江氏在建安一直算不上什么真正的豪族，不过是宁安皇帝信任我爷爷所以大梁开国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爷爷在朝中也是说一不二。”
寒江的事顾念打听了一些，不过到底是过去的人过去的事，天下记得的并不多了，如今谈起的大多是太后的权柄滔天，国相的长袖善舞，将军的刚猛无敌，寒江的一生的确传奇，从一个漠北无名无姓的孤儿爬到大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深得皇帝信重，真正的位极人臣。那是就连话本故事都不敢写的传奇。
但是很可惜的是，寒江此生子嗣不丰，几个儿子都接连夭折，最后只剩下了老来得的一个小儿子，这就是寒江氏的上一代家主，也就是太后和如花的父亲，可是那时候寒江已经老了，甚至都来不及亲眼看着这个孩子建功立业、聘妻生子。
寒江氏所有的荣光都是依靠着寒江一人，寒江的时代结束之后寒江氏的门庭几乎是瞬间冷落下来，家业凋敝，子嗣也并不如寒江那般精于谋略，寒江氏已然败落，到了如花这一代早就是建安末流了。
“我们兄妹五人都没有见过爷爷，但是我们都是看着爷爷的手记长大的，他写了许多他年轻时的故事，别的我们也不知道什么，只知道爷爷年轻的时候在关山侯顾念手下做谋士，后来投了宁安皇帝，在关山侯和宁安皇帝一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我寒江氏能在大梁立足，但是之后的事我知道的并不多，因为我也是父亲母亲的老来子，我出生的时候是遗腹子，我父亲已经病故，母亲在生下我之后不久也过世了，我是哥哥姐姐带大的，他们没有对我说过多少爷爷的事，但是他们究竟知道多少我就不知道了。”
顾念沉默，寒江的命数没有他想的顺遂，端木家的人还是改不了那个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死德性，以寒江的心性怎么可能连几个孩子都保不住呢？
不过是端木宁烨暗中下了旨，最终能保住寒江的一点血脉已经是难得。寒江氏的衰败一直都在端木宁烨的计算之中，一个不甚出彩的子嗣怎么能守住寒江的家业？端木皇族的天下怎么会允许真正的权臣出现？但是人算不如天算，端木家的皇帝也没想到，一个女人就能翻了这端木家的天下。
“寒江氏东山再起靠的是你是姐姐。”后面的事顾念知道的就很清楚了：“你姐姐在你寒江氏已经最没落的时候选了一门极好的婚事，之后青云直上，最终权倾天下。”
如花笑得有几分惨然：“顾兄，你没事打听我家这么多事儿干什么呢？可是你既然打听了为什么不打听得全一点呢？好不好的不是牵连自身，谁又能说清楚呢？”
“好了！这件事我不问了。”顾念伸手捂住如花的眼睛，就像很多年前，那些在他军营里长大孩子看见自己的父亲战死的尸体时他就会这么捂着那些孩子的眼睛：“好了，好了......我......同你们家其实只是有些渊源，不过我也不该问你这么多，其实你不说也没什么的，我毕竟不会一掌拍死你。”
如花气乐了：“你要是真一掌拍死我，我姐姐也拿你没办法啊。我怕又有什么错？”
顾念无奈：“倒霉孩子非得跟我抬杠是吧？”
如花小公子娇气得很，头一偏又不准备理他了。
顾念一抬手就在如花扎起的高马尾上拽了一把：“回来回来！”
“先不提你家的事了，我提醒你，岳阳楼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何况现在还有这么多江湖人都聚在了岳阳城，这些人别的本事没有借题发挥一定是好手，岳阳楼死了个二当家和少主，这仇可是不是丢人这么简单，岳阳楼就算是原本不想要你的命，如今也是必须得让你的血来平这件事，极乐宫出世的消息你猜岳阳楼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
“既然是冲我来的，不如静观其变，我在岳阳城的事还没办完，三日之内岳阳楼验尸之后必定会有结论，英雄帖都发出去了，就差最后一道锣鼓了，岳阳楼安的什么心还不知道呢。”
“你心里有数就行，在这件事上我还是很乐意帮你的。”顾念晃了晃手里的酒壶：“如果睡不着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
不过如花还是低估了岳阳楼要他命的决心，哪里用得着三日，第二日天刚亮如花的画像就贴满了整座岳阳城。
如花带着头上戴着帷帽去街上溜达了一圈，对画像评头论足一番，实话实说，这画得却是不咋地，用如花自己的话说就是完全没有画出自己身上的英明神武，怎么画得跟个吃人的妖怪似的。
阿木只好在身后捂着嘴偷偷地笑，该说不说岳阳楼这画师也实属是个缺心眼儿的，就算是收了岳阳楼的钱要把如花画得穷凶极恶些也不该将如花画成这么副贼眉鼠眼又凶恶嗜杀的样子，就算是真人站在眼前都未必能认出来。
看完了画像如花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提着食盒就去骚扰顾念，顾念这几年在船上漂惯了，难得上岸，在床上就更睡不着了，在天亮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就听见了如花闹腾的声音。
顾念沉着脸起床就看见如花已经打开了食盒，将岳阳城里的特色早点摆了满满一桌子。
“顾兄，一日之计在于晨，起来尝尝这岳阳城的早点。”
顾念就算是就生在漠北，但是也在这洞庭湖上打了三年的渔，对岳阳城的风物特色还是了解的：“你早上出去就为了买这些？看来你心还算是大。”
“岳阳楼不审不查已经给我定罪了，海捕公文都贴出去了，岳阳楼广邀天下英雄三日后齐聚岳阳楼共商对策。也就是说三日之后岳阳城中必有恶战，既然如此还不如吃好喝好，看岳阳楼能拿我怎么办。”
“以你的武功，就算是岳阳楼主亲自出手也拿不下你，若是没有那些武林泰斗出手，岳阳楼广发英雄帖岂不是自取屈辱？还是说他们算准了你一定会去岳阳楼的英雄大会，等到了那一日武林各大门派齐聚，也许真有什么歪门路子拿下你呢？”
如花咬了一口小笼包，嘴里嘟嘟囔囔地：“他死了儿子自然是要伤心的，也许伤心昏了头呢？我听说那岳阳楼少主天纵英才来的，年纪轻轻就拜在了武当七真人之一的槐虚真人座下是入室弟子，在武当年轻一辈中都是排得上名号的，人家前程正好，现在莫名其妙地死在极乐刀下，除了岳阳楼现在怕是武当都要不予我干休了。英雄大会一定是龙潭虎穴，不过我也必须得去。”
顾念心下一沉：“可是岳阳楼少主怎么会拜入武当？岳阳楼自己的功夫这般拿不出手么？我听闻岳阳楼练的是罡气硬功把式，在江湖上也是一绝的。”
如花抬手在顾念嘴里塞了个包子，满脸全是不满：“顾兄先吃饭吧！这一时半会的天塌不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顾念真的是为花花操着老父亲的心，但是花花不领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