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心甚至不知晓自己是怎么离开诗会现场的，周围的人又是什么反应，她统统顾不上了。
乔云鹤嘴上说着头晕腿软，人却只是虚架在他身上，根本没让她使上半点劲儿。
走出人群后，沈栀心并不认识北墨书院的路，一时之间也不知带着这个病患去哪儿。
对方就好像知晓她心中所想般，轻轻地说了句“往左”。
沈栀心立马抬脚，再侧目去看他时，乔云鹤又变成了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一时间弄得她有些懵。
眼前只有一条两侧绿荫的羊肠小道，沈栀心不疑有他，七拐八绕地便是带着乔云鹤往深处走去。
片刻后，眼前豁然开朗，碎石路旁正是一琉璃瓦顶的凉亭，檐上雕着精美华丽的花纹。
所幸无人，沈栀心扶着乔云鹤缓缓坐下，有些小心翼翼的关切。
“你现在还好吗？”
“没关系了，谢谢心心。”乔云鹤的眼角都微扬着，丝毫不见方才的脆弱，沈栀心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但是紧接着乔云鹤的眸光一闪，带着几分失落道：“心心现在都不愿意叫我哥哥了吗？”
沈栀心浑身僵直。
“也对，毕竟也有五年未见了，疏远了倒也正常。”乔云鹤的语气落寞，眼神飘远，“说不定也早就忘了我这么号人物了，毕竟心心的哥哥可多了。”
沈栀心听完小脸直接涨红，又羞又急于解释，嘴唇闭闭合合半晌，这才颤着声如蚊蚋地说了句“……哥哥”。
“不是哥哥想的那般。”
你同有血缘的沈家哥哥们又怎会一样呢？
乔云鹤闻言后单腿抬起，脚跟蹬着边沿，手肘于膝盖之上，手背撑着下颔，眸光灿若星河，春风拂起他的墨发和衣袂，卷起他身上的玉兰淡香。
沈栀心直愣愣地望着他，一时间连眨眼都忘了。
“哥哥好看吗？”
“……好看。”
嘴比脑子动得更快，沈栀心偏过头去一脸懊恼，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才好。
她怎的这般不知礼数？语言如此轻浮，教他如何看待自己？
但终究还是她内心戏过于丰富，再怎么说乔云鹤也年长她两岁，总不会真同一个半大的孩子计较这般多。
乔云鹤抬手去抚摸她毛绒绒的小脑袋，眼神宠溺温柔，一如当年。
“不会走了？”
沈栀心感觉自己应当是明白了他话语中的深意，她也扬起一抹轻松的笑来：“嗯，不会走了。”
以后只会越来越好了。
-
乔云鹤亲自将沈栀心送到了天字丙班，在门口时她就感受到了齐刷刷的注目礼，其中就包括了方才看愣了忘记和沈栀心打招呼的宋雁儿。
她疯狂眨眼暗示沈栀心坐到自己身边来。
“天呐，刚刚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宋雁儿说完作势又揉了揉，“你们可是旧识？”
沈栀心略微思索，解释道：“乔公子是我兄长之友，以前确实有过一面之缘。”
语毕，沈栀心感觉自己仿佛听到了周遭好几声松懈下来的长气，更有甚者直接忘了收敛。
“我就说她这般长相，若不是靠旁人攀上了点关系，乔公子能理会她？”
“嘘——”
话头被及时止住，但还是传出了好几声窃窃的笑来。
她向来敏锐，已经察觉到周身的氛围走向，她们在排斥她。
沈栀心表情淡淡地扫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他们这种反应于她而言和往日里那些嘲弄自己的李烛等人并无太大差别。
“哇，那你的兄长定也是人中龙凤吧！你——”宋雁儿兴致盎然地还想要说些什么，另一侧的一个女孩却是伸手拽了她的衣袖一把。
“你干嘛呀！”
“你傻呀，她只是见过乔公子一面而已，你和她搭上关系也没用的！”
面对别人的好言相劝，宋雁儿一脸茫然和不悦：“你才傻呢！说什么呢，我同沈栀心交朋友关乔公子什么事？”
对方见她如此，不满地嘀咕了着“好心当作驴肝肺”、“装什么装”云云，便偏过头去不再理会。
宋雁儿更是不爽，翻了个白眼嘀咕了句“莫名其妙”。回过头来想要继续同沈栀心说话，却发现她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你怎么这个表情啊。”
“你不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吗？你看，我长得难看，她们都不愿意同我交友，我也确实没法为你提供什么帮助。”
宋雁儿看上去有些没明白沈栀心的意思，但还是接道：“我不需要你给我提供帮助呀，再说了，我觉得你长得挺漂亮的，一点也不难看，你怎么妄自菲薄！”
说着说着，宋雁儿竟还开始说教起她来。
沈栀心悟了，原来她是缺心眼儿。
“对了，我还一直都没问你的名字呢。”宋雁儿问道。
“我叫沈栀心。”
“姓沈啊……怎么感觉哪里有点耳熟……”
……
小傻子，和乔云鹤关系好还姓沈的书院内不就有一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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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便是一直到最后宋雁儿也没想起来这份耳熟究竟是怎么回事。
倒也正常。
沈青哥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更是难能的优秀，定是难以将他同自己联系起来。
“公斋就在那边约莫走个百步就到了。”宋雁儿笑着指了指不远处，接道：“正好我的对铺还空着，我去带你领被褥，不如我们就一道吧？”
沈栀心自是觉得极好的。
北墨书院学子众多，公斋内通常都是四人一间。
“就是这儿啦。”她们二人抱着新领来的被褥走进室内的时候，那方才还喜笑颜开的二人顿时噤了声，气氛紧绷。
宋雁儿自是毫无察觉的，帮沈栀心将东西放好后还直接开始上手帮忙。
沈栀心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那二人，好巧不巧，正是今日带头嘲讽她的其中两位。
听宋雁儿说一个叫赵宁乐，一个叫柳思柔。
“哎呀真的是，宋雁儿，能麻烦你不要什么东西都往斋里带吗？臭死了……”其中一位捏着鼻尖，做出了一副不耐的表情，身旁的紧接着吃吃笑了起来。
二人望着沈栀心，神色意味深长。
宋雁儿狐疑地嗅了嗅被褥，道：“不臭啊。柳思柔你是不是鼻子出了问题，得去找大夫看看？”
柳思柔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卡壳了半天只能干巴巴说了句：“蠢货！”
“……你没事吧？需要我帮你介绍吗？栀心你别介意啊，她们有时候说话是这样的，前言不搭后语。”宋雁儿说完后，沈栀心分明看到那二人脸色一个赛一个黑。
沈栀心不免沉默了，阔别多年头一回出门，宋雁儿就教会了她一个新的道理。
有的时候，可能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真诚乃必杀之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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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何跑了？”沈青有些不满地望着姗姗来迟的乔云鹤，“这次夺冠我胜之不武。”
“胜了便是胜了，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比起沈青的纠结，乔云鹤显然并不在意。
他似是在回忆什么，旋即抿唇一笑，看得沈青又是一股恶寒。
“你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莫不是……坠入了爱河？我可是听说方才是个小姑娘扶着你离开的。”沈青越说越是八卦了起来。
要知晓认识他这些年来，他可是连一只母蚊子都近不了身的。
乔云鹤沉吟片刻，对上了沈青好奇的眼神时，唇边的弧度有些意味深长：“如若我说是呢？你作何反应？”
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了。
沈青嫌弃地抖了抖，想起了这些年来因为他们二人均是不近女色的传言，脸色更是铁青：“你要如何，又与我何干？”
乔云鹤好似心情莫名愉悦了起来，展开折扇扇起了风，道：“这话可是你说的。”
“便是我说的了又如何！”沈青摆摆手，显然是已经想结束这个话题了，“你若是能有心仪的女子，那再好不过了。”
免得一天到晚总是有流言蜚语传他同乔云鹤之间有些什么。
乔云鹤却是认真点了点头道：“我觉得你说得十分在理，只不过她现在年纪尚小，不过我会努力的。”
就是不知晓等沈青知道他要努力的对象是他的宝贝幺妹后，想起今日的所言所语会不会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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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墨书院的师傅果然是要求严格的。
尤其是她本身落下的课业繁多，时常被师傅点名时一问三不知，但想来师傅应该是知晓她的一些内情，所以也从不责怪。
但其他人便不是了，尤其是柳思柔领了头在天字丙班上肆意地宣扬她们同斋，她浑身酸臭后，其他人对她便更是神色微妙。
再加上向来严苛的师傅竟是对她百般宽容，顿时流言四起。
“不然你就选桃红色如何？”班内，几位千金议论纷纷，气氛活络，“既然是桃花宴，那便同那桃花争上一争，瞧瞧是那花更艳，还是你更美。”
众人中央的女子一身烟霞色纱裙，神情恹恹，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很是苦恼，“嗯……好像也有几分道理，但那日他也会去，我不知穿什么养的更能吸引到他的目光。那日应该会有很多女子会选桃粉色吧。”
听她这般说，周围几位也是苦恼住了。
她手中握着桃枝，正是心上人邀请她前往时赠与她的，挣扎犹豫。
“实在不行……那便就选桃红吧！凭借我的美貌，同其他贵女争上一争，倒也不一定脱颖不出。”
“你若是不介意，我倒是能给你几点建议。”
那女子抬头瞧见同她搭话的竟是沈栀心，不由得冷愣了，身旁的几位却是面露不悦地讽刺道：“你这人当真是没有眼色，就你这德性？我看——”
可沈栀心神色不似胡言乱语，她李予微虽说也早已听到了那些流言蜚语，但她向来不听信那些旁的。
她不喜欢通过别人的嘴去了解一个人，那样太有失偏颇。
于是李予微眸光微亮，期待地问道：“自然不介意！不知沈小姐有何高见？”
宋雁儿在一旁有些担忧，她怕沈栀心不了解李家这位大小姐的脾性。
她虽说瞧着和颜悦色的，可再怎么说也是千娇万宠长大，若是她出的主意不好，得罪了去，日子怕是会更难过。
“花为桃花，颜色艳丽，故桃红色最不可取。”沈栀心一说完，那建议的女子便是炸了毛。
“你胡说八道！不要不懂装懂！”
沈栀心倒也不气不恼，直接从李予微手中直接接过了那桃枝，放于女子脸侧，道：“桃花娇艳，身着桃红，也是娇艳，艳上加艳，变成了俗。”
“且这色挑人，饶是肤如凝脂倒尚可驾驭几分。但若并非，此色非但不能衬托出你的美貌，还会导致瞧着便黯淡无光。”
那被拿来做比较的女子原本还称得上是白皙的肌肤在桃枝靠近的瞬间变得暗沉，其他人哑然一惊，顿时不说话了。
“那你说如何？”李予微对沈栀心的话语多了几分信任，下意识地问道。
沈栀心想了想，道：“白中带粉或许不错。”
“桃花宴上若如你们所说，选择桃红的女子极多的话，不泯然众人便是相反的颜色最佳，更为突出。”
“但纯白未免不吉利，又是赏花，带点粉色更好。既不会融进人群，也不会显得突兀。”
“再加上条嫩绿披帛点缀，想来也能衬得你人比花娇。”
沈栀心说完后，李予微顺着一番构想，喜上眉梢，“我想定是没有比这更好的提案了！我叫李予微，今日多谢了！待桃花宴结束，我定来同你细聊！”
沈栀心直说不必客气，能帮到她便好。
李予微心中感慨万千，果然流言蜚语轻信不得。
但这份感慨还未能持续多久，不一会儿她便瞧见了朝沈栀心走来的柳思柔等人，手中竟还抱着水桶。
她心中暗道不妙，伸手一把抓住了宋雁儿。
“怎、怎么了？为什么拽我？”
李予微无语，“你这人当真是缺心眼子，瞧见柳思柔她们了没？估摸着就是来找栀心麻烦的，我在这看着，你快去叫人。”
宋雁儿一愣，“我叫？叫谁啊？”
“当然是师傅和乔公子啊！你莫不是真傻！快去！”宋雁儿被李予微推了一把，她一回头见柳思柔等人已经朝沈栀心围了上来，也是跺跺脚加快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