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煊看着眼前乱糟糟的景象,再看到没听他话跑到这里看热闹的薛桃,皱眉道:“不是让你好好呆在那边别乱跑吗?”
薛桃有口难辨。
旁边郝连婵见人拉开后连忙跑到她哥哥那边去了。
好在周煊没有进一步的斥责她,而且走上前去找那两个妨碍治安的始作俑者去了。
薛桃也看了过去,发现郝连婵站在一个大胡子男人的身边,男人生的高大威猛,个头比郝连婵高了一个头还多。
不过周煊的身高也不遑多让,他走近的时候,堪堪与那个大胡子男人平齐。
那个叫郝连山的男人被一个衙役死死拉住,两眼还瞪着对面和他打在一起的男人。
对面那个男人身上挂的彩可比郝连山多多了,现在被衙役拉着上气不接下气的站在旁边大喊大叫。
“郝连山,你这个连爹都不知道是谁的杂种,居然还敢打老子,老子这就去知州大人那告你的状。”
“孙大勇你有种就去告,你当街调戏我妹妹你还有理了。”说完郝连山又要冲上去,那个衙役一时不查松了手。
等到郝连山快到对面孙大勇面前时,孙大勇吓得连忙向后退去。
退无可退的时候看到郝连山身后负手看过来的周煊,连忙大叫道:“周大人,周大人救救我吧,郝连山他疯了。”
话音刚落,郝连山的一拳落在了他的脸上,打的他一下子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行了,都住手。”周煊在后面不高不低的叫了一声。
郝连山还要伸出去的手不甘心的收了回来。
“郝连山、孙大勇当街斗殴,都去大牢里面冷静冷静。”
周煊让衙役带人走,郝连婵跑了过来哭道:“周大人,我哥他还受着伤,能不能给他敷完药再进去。”
周煊:“衙署有医官。”
郝连婵:“可是,可是上次进去的伤到现在还没好全。”
薛桃从后面走了过来,拿出自己荷包中的一盒金疮药递给郝连婵:“这是我从京城带过来的,活血化瘀很有效果,郝连姑娘你赶紧给你哥哥擦一下。”
郝连婵谢过薛桃后,拿着药连忙朝自己哥哥走去。
薛桃看到那边郝连山朝自己看了过来,对她点了点头,薛桃回了一礼。
周煊盯着她看了一下,突然道:“薛姑娘远道而来,准备的药挺齐全。”
薛桃不知他为何这样说,然而还是顺着他的话回道:“路途遥远,多准备点也是无害的。”
“京城的药珍贵,薛姑娘不应该用着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身上。”
薛桃偏头看着周煊冷峻的侧脸,心想这是何意,难道是周大人嫌她多管闲事了,于是只好尴尬的笑了一下:“我记住了,多谢周大人提醒。”
周煊皱眉看了她一眼,等到旁边的衙役叫了他一声“周大人”,意思是可以走了,于是周煊摆摆手,让衙役们先回去,他留下还有话要对薛桃说。
人被押走后,郝连婵红着眼睛和薛桃告别,说要回去和阿娘说一下。
秣族的杂耍艺人又开始吐火,钻圈,旁边里三层外三层又围满了人,薛桃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这些杂耍比起她前世在皇宫看的那些差远了。
等到从人群中出来后,薛桃突然想到刚才周大人还没有说完的话,于是问旁边的男人:“周大人,刚才您和我说那两个男人供出一人,是谁?”
周煊看着街上来往的人群,其中有个年纪偏长的女人带着一个小女孩走到一个卖糖葫芦老人身边,给小女孩选糖葫芦,那小女孩拿到一串糖葫芦后对着女人甜甜笑了一下。
他发现薛桃的眼神飘了过去,于是想说的话在舌尖消了音。
他顿了一下终于道:“是雁南卫所的一个武将。”
薛桃觉得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和她说这些,于是猜测道:“是和我姑父有关?”
周煊觉得她有时什么都不懂,但有时却又过于聪明。
“仅仅是猜测罢了,我已打听到薛姑娘的姑父姑母在雁南卫所,虽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从犯人口中得来的消息确实让人生疑。”
“如果薛姑娘的姑父当真和马贼勾结,薛姑娘还想去投奔姑母吗?”
薛桃内心乱了一下,她千里迢迢从京城而来就是打定主意要投奔姑母,若是姑父以后被送入大牢,那姑母和她岂不是无立身之处。
然而她转念又一想,既然已经来了,最差的结果就是没有姑母可以投靠,她大不了在这平凉城安定下来。
通过这些天来的观察,她发现平凉城的那些女人们也能独自立户,靠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就比如说郝连婵的阿娘就靠开的酒馆把她和哥哥养大的。
还有余婆婆,一辈子没嫁人,一手医术和验尸的技法也能吃上官家的饭。
她就不信别人行,自己就不行,她擅长丹青,书法,弹琴,大不了到时候在郝连大娘的酒馆旁边支一个凉棚,帮人代写书信,挣得钱估计也足够她的吃食了。
薛桃打定主意先去姑母府上看看情况再做决定,于是道:“无论怎样,我想上门看看,若是姑父真如周大人所说犯下恶行,那我也会在看完姑母后会尽快离开的。”
周煊点头:“正好过两天我带人去下面两个县去催赋税,薛小姐身体无碍的话可以与我随行。”
薛桃:“我回去收拾一下跟着周大人一起走。”
六月初三
周煊把手头上未尽的事务交给孙鸿梁后,带着卫进和一众属下骑马向雁南县的方向驶去,中间还会在安固县停留几日处理公事。
薛桃用布巾蒙面跟在队伍中间,她走的时候发现收拾出来的包袱有好几个,于是只好捡要紧的装进包袱,饶是这样也收拾出两大包东西。
孙香儿不舍她的离开,但也知道薛桃这样的人不会在平凉城长留。
周煊看着她手提两个大包袱从西侧小院出来的时候,眉头挑了起来,但最终未说什么,只是让卫进帮她系到马上去了。
从平凉城道安固县路上花费的时间比来时还要长,除了考虑到薛桃是个女子体力有限之外,周煊还带着推官、训导等属下对平凉境内的各个村落进行查访。
这样走走停停,一行人过了十几天才到达安固县。
安固县的县丞听到消息早已备好酒席等着众人,在把薛桃安置在县府衙门的后院后,周煊让属下留下和县丞应酬,自己则带着卫进去了县城外的安固卫所。
安固卫所的镇朔将军周明硕比周煊大十多岁,早年跟着周煊父亲周寿投身戎马,然而舅舅周寿在周煊兄妹俩年纪还小时,就因一场抵御外寇的战疫中被对方领头一箭射杀了。
当时还只是个百户的他一直自责没有救出舅舅,从而对周煊兄妹心生愧疚,从小到大对他们两一直都很亲近。
这次周煊来到平凉城任知州,周家族人中就属周明硕最高兴。
“云霁,终于等到你了。”周明硕领兵站在卫所的大门口,见到周煊后哈哈大笑,用力拍打周煊的胳膊。
等到周明硕把周煊带入大帐后,周明硕问完周煊祖母和妹妹的事后,他直接道:“龚盛的事有点复杂。”
周煊:“我这段时日收到的消息说他与那些马贼勾结,甚至有些马贼还是他手下的亲兵,这个龚盛仗着离京城远,胆子竟然这样大。”
周明硕负手在大帐走了几步:“他胆子当然大的很,你知道他是谁的人吗?”
周煊:“难道是端妃?”
周明硕有些意外的看着眼前的堂弟,长身玉立,目光灼灼,他欣慰的笑了一下:“不错,京城有人和我通信说过,这龚盛是端妃娘家那边的一个表兄,不然你以为薛君堂为何舍得把自己亲妹妹嫁给他?”
说到薛君堂,周煊不意外的想到现在还在县衙的薛桃。
他负手,眼神冰冷:“端妃又如何,我是皇帝的臣子,这件事既然落到我手上,为了平凉城的百姓我也会把他抓入大牢。”
周明硕笑笑,拍拍年轻人坚毅的肩膀:“何不与晋王商议一下?据我所知,晋王可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软弱可欺。”
“你知道我一向不喜皇权争夺。”
周明硕想了想,终于没再说什么,不过刚才说到薛君堂,他倒是想起一些往事来。
于是把这事当做笑话和周煊说了起来:“说起薛君堂我想到前几年回京城遇到的一件奇事。”
周煊抬眼看向周明硕。
“前两年我跟随青海府的张大人一起回京复命时,在京城呆了一段时间,有一次薛少傅宴请张大人,张大人推迟不过让我一起跟随,你知道在宴会上薛君堂叫来陪酒的姑娘是谁吗?”
周明硕没有卖关子,继续道:“是薛家的三姑娘,宴会过后,薛君堂竟然叫人把三姑娘送到了张大人房中,张大人吓得连夜跑到我的府上,你说这事好不好笑,薛君堂一个太子少傅何至于此。”
周煊脸色有些冷,他也听说过京城底下暗涌的那些传闻。
“太子早些年已经薨世,他这个太子少傅也不过是个虚名罢了,为了所谓的权势竟然把自己的女儿送出去,这个薛君堂当真不配为人臣,不配为人父。”
周明硕有些惊奇自己堂弟的言论,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对于一些流言蜚语向来惜字如金。
此时他忽然想到前段时间的那封来信,不由疑惑道:“你向我打听龚盛的事情的时候,顺便还带了他夫人薛宝璋的名字,怎么,你认识他夫人?”
周煊:“她侄女薛桃从京城远道而来,与我在雁南县遇到,这次出来我把她也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