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屋的热气蒸腾，陈勾的脸便在这氤氲的雾气中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言七七看不清他的神色，也不明白他为何提及人类寿数之事。

收鬼勾魂和更改寿数，分明是两码事。

一个是她分内之事，一个嘛……

她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人的寿命早有定数，怎么改？”

陈勾本瞪着圆圆的眼睛，期待地看着她，此时，听到这话，顿时泄了气。

他抿着唇没说话，半晌，失落地扭头往外走，一步一步，脚下踩得着实沉重。

言七七奇怪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无端地从他那背影上看到一种落寞。

咦？屁大点儿的孩子，竟然还会难过？

她眯了眯眼睛，倒是没多想，自己动手，给头按摩了两下，随即将身子仔细地泡在温泉里，舒服地叹了一声。

「山中一头被雪藏的狼：这是我能看的吗？」

「小妖怪，谈个恋爱吗：这是我配看的吗？」

「山中一头被雪藏的狼：你学我！」

「我爱瑶池小仙子：阎王好美，脸蛋粉嫩嫩的，但怎么穿衣服呢？」

「瑶池小仙子要发发发888号：楼上的某仙君，矜持点儿！！！你裤衩子露出来了！」

「我爱瑶池小仙子：太粗鲁了！小姑娘家家，天天裤衩子挂嘴上！」

「三界第一小喇叭：哎呀，像我这种爱好八卦的神仙，真的好想知道陈勾到底要做什么啊？！！（抓耳挠腮中）」

「花界忘情水：改变人类的命数，难道是为情所困？」

「冥间曼陀罗上的小萤火：我也很纳闷，但我更纳闷的是，他为什么要问俺们阎王这个问题？他难道刷天地论坛了？怎么感觉他像是知道殿下的身份了？」

陈勾没有刷天地论坛，他是神兽，活得足够久，见识得也多，尤其，他的主人还是天帝大人，所以，言七七的身份瞒不过他。

只是，言七七也说，人类的寿命不能改，那他……该怎么办呢？

*

言七七回到自己房间时，才想到一个问题。

陈勾只是那么一问，而她……似乎回答得太斩钉截铁了。

啧，她又忘了自己现在只是外出务工的某神仙，并不是阎王爷！

怎么就记不住呢？

她敲了敲脑袋。

陈勾应该没注意到吧，应该会觉得她是随口一说吧？应该不会猜到她的身份吧……

言七七神情严峻地躺在床上，将睡帽戴好，将这件事前前后后在脑中想了两遍，然后——

睡着了。

等第二天，言七七醒来时，工作人员告诉她，陈勾先离开了，说是要去拍个广告，至于她嘛，让她自己想办法回去。

言七七：“……”

她这“表外甥”的脾气啊……

言七七拒绝了薛家姑侄要送她回市中心的好意，坚决留在温泉屋，等着山神派人来接她。

她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正看到要往出走的凤息、凤果两兄妹。

凤果本想悄悄离开，一直缩着脖子，此时见她看过来，吓得一个激灵，就要拉着凤息往外跑。

言七七看她怕成那样，无奈地点了点额头。

凤息昨天就觉得凤果的反应奇怪了，今天见她似乎很怕言七七，顿时心生警觉。

他礼貌地冲言七七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便带着凤果出门上车。

一进到车里，他转头看向凤果，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她：“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凤果被哥哥这么一问，吓了一跳，但想到那句“把你下油锅炸了”，她疯狂摇头：“没、没什么……”

阎王没吓过她、没威胁她、没捏她的鸟头，对！就是这样！

看她眼神闪躲，凤息眯起眼睛，加重了语气，又问了一遍：“你到底说不说？”

凤果继续摇头，不能说……说了，她鸟头会没，身子还会被下油锅炸的……

阎王让她忘记那天晚上的一切，她就得闭紧嘴巴。

她紧紧抿住嘴，可怜巴巴地抬头看向凤息。

凤息：“……”

凤息只有凤果这么一个妹妹，对她很是疼惜，看她这表情，就知道自己妹妹受了委屈。

他轻轻一叹，大手抚在凤果的头上，“果果，不管是谁欺负了你，一定要告诉哥哥，就算……”

他凝重道：“就算是阎王也不行！”

凤果一开始看向阎王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可昨天开始，似乎就有些恐惧了，这很奇怪。

凤果很感动，但她知道，以阎王的武力值，是可以抓她和她哥一起下油锅炸了的。

她摆摆手：“没、阎、阎王特别好！”

她心里委屈极了，说得挺言不由衷的。

但凤息没听出来，只是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他也觉得，阎王年岁长凤果那么多，应该不会以大欺小。

只是，凤果怎么突然就那么怕阎王呢？

还是说……阎王的真身被凤果看到了？很、很吓人？

*

言七七不知道凤家这两兄妹在讨论她，更不知道凤息在猜她的真身模样。

她活了一万多岁，关于她的传说，人类流传了很多，大多都说她长得狰狞凶恶、黑脸红眼、还有角……

还有神仙第一次见她，问她是不是使了术法，隐了真身的样子。

言七七自从那之后，就很少出现在人前了。

“咦？表姨，你还没走啊？”崔簏拖着大箱子，跟言七七打招呼。

看着最后离开的两兄弟，言七七懒懒地打了声招呼，回了句：“你们才走啊？”

崔簏才想起来自己走得也晚，讪讪道：“嗯，我拉着我哥又逛了逛，买了些纪念品。”

崔笜正好走下楼，闻言，浅浅扬起唇角，对言七七道：“言老师，你要是不急着走，也可以再好好逛一逛，有的小模型做得还不错。”

崔簏也点头附和：“真的！我和我哥买了一个竹林模型，做得和温泉屋的竹林一模一样！”

言七七突然想到之前崔簏说过的话，她记得他说过，崔家用竹子辟邪。

这温泉屋虽然闹鬼，但法师们所选此地设阵，足可说明灵山之气与众不同，在灵山之中的竹子更是不一般。

不过，这竹子不能自己砍，但用竹子做成的模型还是可以买的。

言七七想到这里，不由多看了崔家兄弟一眼，崔家……很需要辟邪吗？

崔笜依旧眉眼含笑，还问她：“怎么了？言老师，怎么这么看我们？”

言七七：“你们买了很多竹子吗？”

崔笜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还好，小簏比较喜欢的模型，我们都买了。”

崔簏虽然奇怪言七七的问题，但还是点头：“嗯，我喜欢的，我哥都给我买了！”听语气，还挺骄傲的。

言七七又瞧了崔笜一眼，笑了笑，“崔老师真的很疼弟弟。”

崔笜听了，温柔一笑，随即偏头看了眼崔簏，抬手按在他头上，揉了两下。

崔簏脸上一红，龇牙笑着，“我哥对我超好的！”

被崔簏脸上的笑容感染，言七七也不由牵起唇角，点了点头，“嗯。”

崔簏还要开口说什么，但一看到门外停着的车，就大嗓门嚷起来：“哥，车来了！我们快走吧！”

他拎着大箱子，又风风火火朝言七七道：“表姨，我们先走了啊！”

言七七透过窗户，看到竹屋门前停着的保姆车，不过一会儿，又看到这两兄弟的身影，两人一起说说笑笑地放好行李。

紧接着，崔簏眼珠子一转，就开始撒娇地黏着崔笜，死活要和他坐在一起，崔笜只得无奈地看一眼副驾驶，便跟他坐去了后面。

言七七挑了挑眉，见崔笜的车子走远，才收回视线。

她总觉得崔家兄弟哪里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到底是什么呢？

……

言七七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嘉宾，在离开之前，她回头望了眼墙上挂着的画像，抿了抿唇。

“陈勾哥也真是的，都回市中心，怎么就撇下七七姐了呢！”小橙一边帮她提行李，一边开始碎碎念。

言七七是对这个“表外甥”带不带她无所谓的，不过，她觉得，陈勾应该在生气。

气她的那句“人的寿命早有定数”？

言七七无奈地按了按脑袋，不明白他一个好好的兽，纠结人的命数做什么？

车子一路往市中心开，言七七没再想陈勾的事，扒着窗户看起京市的风景。

一刻没闲着。

她不喜欢人间的阳光，所以，很少会到人间来，但她总会在冥界用玄天镜看人界的节目，那里面映着人间的花花草草。

但今天，她发现，真正用眼睛看时，人间的花草树木都与玄天镜上的不同了。

就、好像都活过来了一样……

行到商业街时，言七七眼睛更亮了。

她看着街边林立的高楼大厦，想着把冥界再挖深一点儿，是不是也能建出这样的地下高楼来。

她正琢磨着，不远处的树后突然闪现出一道身影，这人黑衣黑裤、戴着黑帽子、黑口罩。

言七七拧紧了眉。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个打扮全黑的，是个熟人。

而且，不是别人，正是陈勾……

他正“鬼鬼祟祟”地跟着一个女生……

作者有话要说：陈勾：来人啊，快管管她，怎么每天都想弄死人？

天帝：我来了

言七七：……呵

天帝：你别生气，我其实就想问问，我啥时候能出场？（微笑）

作者君：(⊙o⊙)…(⊙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