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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遗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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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离开了书店,沿着长街慢慢走,买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林绣蓁掂量着盐袋子,摸着口袋里还剩下的20多两银子,觉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去了。

她记得村里的牛车酉时回去,对应的是差不多下午5点到7点。此时过了中午逛到现在,正好也就四到五点,剩下等人的时间可以坐在牛车上休息一下。

顾慎拎着大包小包的,很是担忧等会儿上车会被嫌占的空间多了,于是和林绣蓁商量着买一点陈皮碎,分出去多少让大家能担待点。

陈皮碎就是陈皮拌上糖渣,不算太贵的小零食,吃起来又酸又甜,相当受欢迎,走街串巷的小贩卖一钱一包。

林绣蓁虽然和村里人闹得挺僵,但是寻思牛车是公共资源,多用了就多补偿,便瘪着嘴去买了两包。

结果两人赶到约好的地点一看,哪有癞柳村的车?为了让他们扑个空,那帮子乡民,连午饭都没吃,两三点钟便走了。

顾慎忍住气,去找车行的人商量租辆车回去。林绣蓁在原地气的发抖,想把陈皮碎砸地上,可想着好歹是自己的钱,终究是忍住了。

她目光发冷地盯着空地,忽然转头跟顾慎大声说道:“我们不租车!我们买辆车回去!”

林绣蓁这话虽然是赌气,但也深思熟虑过了。牛车市价50两,大头出在牛身上,牛拉的那个破板车还真不值几个钱。她现在虽然买不起牛车,也没必要买,又不是要运大宗货物,但她能买骡车啊,一辆骡车10两银子不到,完全负担得起。

顾慎知道她脾气,被村里人如此无视,现在肝火肯定旺得不行,处于暴走的边缘。他便也没反对,而是辞了车行的人,准备带林绣蓁赶紧去集市寻下。

这年头的车行只负责运货拉人,手底下各式各样的运载车子虽多,却不外卖,最多只是租借。想要买牛车也好,马车也罢,骡子也行,都要前往官方签发指定的集市里去找。

这年头又有宵禁的说法,过了酉时,到了晚上8点左右,所有店铺关门,街上不允许有游民乱逛。所以他们想买车,还真要抓紧了时间。

林绣蓁憋着一口气,两个人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气喘吁吁的转向了集市,发誓要坐着车衣锦还乡。

之前路过集市买的都是油盐酱醋白米红肉,这次重回,林绣蓁却被顾慎带着扎进了西市。

整个赶集大市场被划为了4个区域,衣服首饰古玩珍宝的贵重店铺扎堆东区,是第一流的销金窟。从西洋那边流传过来的舶来品开在一块,北区去逛的人最少。随后便是人流量最大的南区,米面油都在这里。最后就是买卖牲口的西市,也是林绣蓁之前唯一没有踏足的地方。

一进去,冲鼻的恶臭活像咬人猛兽,开始攻击林绣蓁。畜生们的体味与粪便发酵味和来来往往人群身上的汗馊味夹杂在一起,空气中像是浮动着肉眼可见的泥垢,地面上污水横流,还有细小的水虫滋生。

林绣蓁顿时打起了退堂鼓,觉得自己还是不要逞这个强,租车回家吧。

然而有着顾慎在前面开路,林绣蓁只能小心翼翼跟在他后面走一些好地。

她捂着鼻子,目光扫过不同的牲畜,希望快快完成目标,赶紧离开这里。

当林绣蓁对上一双干涸黯淡的眼睛时,她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有转过弯来,松开了捂着鼻子的手。

那是一个跪在地上,脖子上套着枷锁的少年,和他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妹妹依靠在一起,无精打采的陷在淤泥之中。卖主正吆喝着介绍说听得懂人话,吃的少干活快,男孩二两银子一个,女孩三两银子一个。

原来西市卖的牲口,并不单指牛羊驴骡马。而是所有能够被当做牲口卖的生灵。

少年只看了林绣蓁一眼就低下头去,麻木等待着买主上门。

顾慎正在很不熟练的砍价,紧锁着眉头斟酌词句,甚是风雅,却被小贩杀的节节败退。

他回头想找林绣蓁求助,自然而然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边的挂牌奴仆,不由叹了口气,低声道:“常有的事,估计是祖上犯事被充了奴籍。”

林绣蓁大梦初醒,喃喃道:“所以才卖的贵一些吗?”

她会这么说,是因为她留心去看后,才发现人口是这里卖的最便宜的几种之一,有些年老残疾体弱的,甚至不如他们中午吃的那碗鸡腿面配酸梅汤贵。

便是寻常的孩子,也至多一两银子,那男孩和他妹妹算得上是贵一些的了。

顾慎点点头,欲言又止,最后才狠心道:“近几年特别多,因为,那件事。无论是饭是被抄家的,还是吃不上饭卖儿卖女……救不来的。”

林绣蓁这才收回目光,没精神的同小贩砍着价,战斗力都不如以往的一半,勉强看出了个八折。付了钱,顾慎牵着价值两个人的骡子,同她慢慢要往外走。

然而刚刚才看过林绣蓁的少年,此刻却从地上爬了起来,瘦弱的手抓着一个瘦高的男人,声嘶力竭的哭嚎着,干哑的嗓子几度飙出尖锐的破音:“老爷——好心的老爷——把我也买走吧!”

原来是那个人只想买他妹妹,少年无法阻止分离,只能祈求对方将自己也买了。

卖家还没收钱,生怕搅黄了这桩生意,赶紧一脚踹了上去,将少年踹进污水之中,呵斥道:“没眼力见的东西!别打扰老子生意!”

少年眉发浸着黑水,从额头滑进眼睛里,他只能痛苦闭着双目,却仍然用手撑起身子,去扒瘦弱男人的裤腿:“我妹妹离不得我的,不然夜里要惊厥哭闹。她还小,老爷买了我,买了我吧!我一天只要一碗粥,能砍好多柴!老爷!发发慈悲吧!”

瘦弱男子被吵烦了,松开少年哭闹的妹妹,嘟嚷着抱怨话掉头就走。

眼看着主顾走掉,卖主更加生气,抓着少年的黑发将他砸到地上,没命地殴打着。那女孩在旁边哭,如同枯枝一般的手去拽卖主,像是随时会被折断的透明蝶翼。

少年蜷缩在污水之中,额头的血溶进黑水中,为这周围的难闻气味又贡献出了一股悲哀的血腥味。

“你每打一拳我就少一钱银子!”

隐含着怒气的女声乍然响起,顾慎也抓住了卖家扬起的粗壮胳膊,生生将他摁在原地,这才转头去看林绣蓁,像是在邀功。

林小娘子确实气疯了,她现在确实只是勉强盈利,管不了西市所有人。可她也见不得真有生命消亡在眼前,那人还跟她对视过一眼。

看过了那双明显是人的眼睛,林绣蓁就没办法说服自己为奴为牲口是那些人的宿命。救不了所有,那就救人潮之中有过一面之缘的。

“这两个小孩,我都要了!但是这孩子伤的这么重,全是你打的!给你两个选择,一,你赔偿伤情的损失,二,我原价买,你扇自己10个巴掌,脸要抽紫的那种!你选!你不是想挣钱吗?挣这种钱,应该也不要脸了吧!”

林绣蓁言辞极其锋利,咄咄逼人。她从怀中掏出了五两银子,拿在手上玩味的看着卖家。

听到这条件,集市上的其他看戏人群骚动,不少卖奴隶的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卖家想要发狠,猛然挺起身子使力,却低估了天天耕田拌泥的顾慎力量,给大家表演了个鲤鱼打挺,肚子一抽仍在原位。

人群一阵发笑,里里外外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良久,少年都爬起来了,卖家才涨红了脸,识相的选择了第2个:“我抽,抽自己嘴巴子。”

顾慎松开他,给他让出了空间。

林绣蓁亲自盯着,手掌抽在脸上,要听到响,不要那种特脆的啪响,要那种肉与肉深层碰撞颤抖的闷响。打的不好听,她就加一钱银子,让卖家重打。

直到卖家鼻青脸肿,林绣蓁才轻飘飘的将六两银子扔到了脚下,轻描淡写道:“你把我的人扔到了地上,恰好,我也不小心手滑把银子落到了地上,两清了。”

泡在污水中的六两银子,估计是卖家走上这条路以来挣的最艰难的银子。

林绣蓁牵起自己的小骡车,心里却在尖叫:“完了完了完了,超额消费了!回去要立马开窑!钱花的差不多了,吃饭的嘴还多了两张,不对,三张!骡子是不是还得喂点豆料?能不能让骡子只吃草?救命!”

顾慎扶着一瘸一拐的少年,抱起脸上犹有泪痕的小女孩,轻轻放到了骡车上。

靠着一堆米面油盐,少年狼狈的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和污水,生怕自己弄脏了哪里。更有几分主人在下面走,自己在车上坐的惶恐不安。

林绣蓁虽然很心疼钱,可出了集市以后还是先带少年去看了一下伤。所幸都是些皮肉伤,还不如原本的营养不良来的严重,好好养就好。

趁着城门关闭之前,林绣蓁总算是坐上了骡车,踏上了回村的路。

这骡子也是倒了大霉,偏偏拉上了4个人加一堆东西。没走多久舌头就拉的老长,夯吃夯吃往前行。

顾慎便下车步行,和林绣蓁商量三个人轮流上车休息。虽然很想偷懒,但小娘子觉得不可能让伤病人士在下面走着,那小妹妹今年也不到10岁,瘦的如同只有六七岁,也不大好意思让她下来。就只能由林绣蓁走一会儿,坐一会儿。

回村路途漫长,林绣蓁百无聊赖,干脆和少年聊起了天,很有领导风范地亲切问候新的打工人:“叫什么名字啊?多大了?家里可还有其他亲人?”

少年有些畏缩,但目光里带着浓浓的感激,憨声回答:“回主子的话,奴叫柳肆檐,今年十有六,前朝罪官之后。前朝亡了后,奴全家抄没奴籍,迄今已有十年。多年颠沛流离彼此分散,家中只有妹妹柳梧鸢还在奴身边了。舍妹只是看着年龄小,今年也有十有一了。”

林绣蓁没想到随手救的是前朝官员之后,听名字就能感觉底蕴不底,至少父母都是名门出身,很有涵养。而本应成为二世祖,嚣张自在的少年,却因为那场国朝百年大变,摔进了泥地里,那原本风光霁月的父母,估计也不知被蹉跎死在了哪里。

想到这儿,林绣蓁目光带上了几分怜悯,觉得不会有比这个更惨的前朝遗孤了。

走在旁边的顾慎满身疲惫,逛了一天,忙前忙后拎着包裹,又未曾上过骡车休息,走的脚板都是水泡,踩在泥地上都痛的钻心。只是他从小过惯了需要忍耐的生活,所以直到现在也一言不发,只打算回家自己悄悄烧根针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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