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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迷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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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来的风,似乎从离开长安、踏上青门道时就开始暖起来的。

走得越远,沿途的绿越是一层一层地,深深浅浅地染过去,连江水都一并染得黑绿。

李及双算了算,三个月后是夏末初秋,正是出塞最好的时候。

沈无淹应该也是如此考量的,所以那下很快就同意了。

后来她一打听才知道通关过所为何如此难办,突西与中原失去联络海报,通关过所基本上毫无用处。

若要出塞,互市监还得好好查查此人到底是何意图,再写个批文,逐层上报,好不麻烦。

互市监的小吏正利用了这点,想要一边拖延一边敲他一笔竹杠。

人和人到底不一样的。她在宫中无权无势,时时处处战战兢兢,只怕行差踏错。

而她只是稍微求求人,就能搞到这张“无用”、但有人可能永远求不到的通关过所。

将符牌和符袋交予沈无淹时,他有些意外,不是因为她有多神通,而是他以为她会等到事成归来后,再将此物交换。

李及双听了只是笑笑:“实话说,通关过所对我来说不难,有没有它你都有可能在有难时弃我而去。所以,如果我能安全回来,必有重金相报。”

“重金”二字显然还是有一些分量的,沈无淹郑重地应下了。

出发那天她师父占的是履卦,利涉大川,虽有险,但也不算难。

果然,渡舟飘在江河上,一路遇的是顺风,虽然摇得她满肠铰结,但二人到达大运河最南端的沙洲津时,才只用了七个日夜。

接着就是转道西向,上靖州道,进入巴黄土司的制所。

可就在州界的小镇上,他们得知通往巴黄土司的路已经断了月余。

客栈小二许久没见着外乡人,乐意跟她解释,便说:“前面这座山叫绕璧山,翻过去就能到达响水洞县。但是现下是多雨,若不能确保山中无雨,一般人都不会上山。”

李及双便问:“雨天泥路如此难行么?”

客栈小二抬头望她一眼,不知是好奇她的口音还是嗓音,但还是迅速挪开目光,瞥着桌角好声好气地劝:“这倒不是,相传山中有野怪,专在雨天出没。凡是落雨时从山中过路的,没有不被吃的。小姐还是绕道稳妥,多个六七日脚程,平安到达岂不是更好?”

末了还加一句:“去年还有一队军队路过,那时还是晴天,竟也莫名其妙被吃了几十个。”

邻座有个黝黑的瘦汉子嗤了一声,不屑道:“小二你莫要太夸张,那野怪才多少个?一支军队人数就百千倍了。寡不敌众,那野怪再有能耐,也不是神仙啊。”

又有一人驳:“我听说那是渊里的鳄,吃过人后能直立行走了。雨季水漫上来,就从渊底爬出来找食了。”

角落处冷不丁冒出个声音:“对,我姑父见过,说那根本不是人!可能就是鳄成了精!”

周遭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起来,原本寂静昏黑的客堂烘得热络了几分。

晚饭吃完,她回房从包袱里翻出一个物件,对沈无淹说:“我就用这个防身,明日还是走靖州道吧。”

她说着,将解下了两圈皮套,将那物件套在左臂上。

左右挥舞着手臂,尽量摆出唬人的架势,弩上的箭头在晃动时,闪闪地发着银色寒光。

沈无淹看清了,那是诸葛连弩的变式,制式看起来更精巧轻便,也更易于操作。

再望箭槽,便算出一发能出二矢,一共能出六发。

等她炫耀完了,沈无淹才夸:“这是个好东西,想必敌人一时不敢近身。”

李及双取下连弩,将弩机递给他,说:“那就卯时出发。”

沈无淹接过来又细细看了一番,问:“公主确定不想绕道吗?”

“绕道太久,而且有你在,也没有必要。”

沈无淹却毫无受宠若惊之态,只回:“公主只凭校试上的胜败就断定我能敌过那些野人么?”

她没有回答。

坐了七日的船,她就晕了七个日夜,一路上几乎没跟沈无淹有过太多话。

但他们之间并不是毫无交谈,所以她还是问:“出发这么久,你为何从来不问我要去何地、查何事?”

沈无淹顿了两瞬,茫然弥散到眼里,才找补道:“是需要问的吗?”

那意思是他不知道这也是要做的事。

“常人都会想要知道。”李及双说,“而你似乎并不想,这就证明了一点,不论去何处做何事,你都有把握能应对。这就是我的判断。”

沈无淹显然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却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脑袋,表示了赞同。

李及双看着他,烛灯下,他眉间却现出略微不解的窘迫,但静止时有一种异样的深邃,像是某种脆弱却能伤人的利器。

而这个人,似乎真的没有太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翌日是阴天,他们在店小二和食客们的注视下上了路,仿佛这真的是条黄泉路,千百年来,无人如此无知地踏上去。

他们劝她,山外无雨则山中必雨,甚至还送了她一双有些残破但尚能穿的芒鞋。

响水洞县跟外界的交往历来不多,只因路极难行,最短的路程却需要翻过一座布满密林的绕壁山。

深入林中腹地,李及双这才感受到了密林的险。

若不是有一条行人和牛马踏出来的道指引着方向,她感觉自己下一步就能迷失在林中,眨眼便化白骨。

一路防备着,却并无事情发生。

出了山谷,便是往下行的长坡,每走一步,都像是被山峰颠着往下抛。

谁知到了半山腰,忽然又出现一从密林,枝干交错,繁叶相叠,望过去仿佛罩着一片乌云。

沈无淹脚步缓了缓,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林中有雨。”

林中落雨,百步之外却只是阴霾,这片林子,这座山果然怪异得紧。

二人从箱笼取出蓑衣、云台笠等御雨的雨具换上,李及双又套上了弩机后,双双步入林中。

走得极近了也未见雨,但她开始听到淅淅滴滴的雨点声,像是棉粒一片一片打在皮肤上。

进到林中,像是忽然闯进一个巨大的铁笼,连杂草相对稀疏的道上都铺满了数层的腐叶。

湿漉漉的气味从每片叶子的脉络中溢出,雨也像是只从树尖落下来的。

回头看来时路,林外阴霾的光线竟显得耀眼。

“你待会可别先跑了。”她紧紧跟着沈无淹,左思右想后,还是叮嘱了一句。

他可以走得更快,但为了让她跟得上,只能放慢了一些速度,很平和地回:“但是如果有机会,你要记得躲。”

他这么说,她便放了心。

他知道她不是赌山中无雨才出行,相反,他很明白她等的就是这场雨。

但是他没有怪她,拿人钱财□□本就是分内之事。

虽然时至今日,他只得了通关过所,一个预付的子儿都没见到。

正走到林中,雨声忽然大了起来。

李及双左右环顾,昏暗的四下,有团黑墨般的重影从树间掠过。

她没想到这个野怪身形变化如此之快,再细看,原来野怪将自己盘在粗藤上。

刚看清一部分,身旁的沈无淹已拔剑出鞘,劈开了斜上方砍来的一记藤杀。

紧接着是高空坠物,一个庞大的身影从天而落,将将就要砸到二人,沈无淹紧紧护住她退了半步。

他抬臂朝粗藤劈去,巨大的冲击力下,她又被他带着连退了两步。

野怪的身影从眼前擦过,旋即坠落,粗藤已断,而沈无淹的剑竟也豁了个口子。

野怪在地上滚了三圈便撑地跳起,直挺挺地站稳来。

沈无淹握着剑挡在她前面,对峙着,但她丝毫察觉不出他有一丝紧绷。

这时她终于看清,对面这个东西的确能称得上“野怪”的名号,手长腿长,身板虽高却异常嶙峋。

最惊奇的是那张脸,半面煞白半面却像是长满青苔,看过去更像是一只二足蟾。

再仔细看,此怪从半边脑袋到脖子全都布满了褐黑的藓,像是一具快被沼泽吞没的死尸,只露出作为人的半张脸。

而那稠白的脸上,眼珠子倒是滴溜溜地打量着他们,只是另一只眼睛则慢悠悠慢悠悠地移动,更显得诡异。

李及双以为二足蟾会出其不意地攻击他们,谁知它只是张口朝二人喊了两句。

只是它喉间像是有数排车轮,把喊出来的话辗得稀碎,只剩一串咕噜含混的调。

沈无淹举剑,朝它说道:“想打就打,不然我们可走了。”

她配合着他的意图,也退了一步。

二足蟾见势,发出一声尖利的长鸣,接着手脚并用,朝二人奔突而来。

正在此时,她看见四周缓缓涌上来一群人。

再细看却发现不是人,是那日在神足山上攻击她的怪物。

“公主切莫出声,我来应付。”沈无淹扔下这句话,提剑朝野怪杀了过去。

她心跳得厉害,却也想起那日神足山的怪物,不能目视,全凭耳力。

于是她握着拳牢牢站着,只不过是临危不动,这难不倒她,在佛堂罚跪的时候,她就练过如何一动不动地跪上两个时辰。

沈无淹和二足蟾打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缓缓侧头去望,倒看不出沈无淹处于下风。

而就在这时,二足蟾一个闪身,忽然朝她袭来。

沈无淹提剑刺来,这一格挡,二足蟾立刻退避,当她分明看到有一团萤绿色之物自二足蟾口中喷出,瞬间击中她,粘在了蓑衣之上。

她没有躲避,因为这团萤绿看起来只是唾液,一种羞辱人的攻击方式,除了恶心,好像没有攻击力。

但转瞬她就发现这东西并不简单。

萤绿的团子忽然冒出无数细孔,接着钻出一只只长着触角的空心虫子。

她吓得伸手去弹,一动,便听见有一声声高亢、尖锐的呼号声从身上散发出来,震得她天灵感都抖动起来。

不用看,她就知道,那些怪物听到了声音,正朝她合围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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