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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无心者公,无我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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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无淹脸色一沉,还未有任何动作,庚柔立刻不自主地退了两步。

这个兄长“死”过一次之后,便带了些阎罗样,头先在山中,看见他一个人杀了那么多二足蟾的时候,她就知道如果李及双有事,下一个便是自己。

她越想越不甘,硬着头皮顶了一句:“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现在有机会攀龙附凤了,就色令智昏了吗?”

“我是色令智昏没错,只是她恰巧是公主。”他说得坦诚,既不躁也不恼。

庚柔没想到他承认得如此爽快,噎了一瞬,又道:“那你的理想抱负呢?”

“找师父不能称之为理想抱负。”他依然诚恳地答,一如往常。

庚柔看出来了,不攻击李及双,就算用词再尖锐,他也不会动怒。

正剑拔弩张之时,李及双忽然笑出了声,庚柔终于望过来,眼神里第一次带着不安和惊恐。

这个女人果然跟常人不一样,没人在这种情形下还能笑逐颜开。

李及双笑着,肩膀都抖了,最后不得不用手按了按眼角,才停下来。

“谢谢。”她说,心绪已然平复,“恨我的人,从来都是在背地里算计我。谢谢你能坦诚地说你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这可比背叛好多了。”

庚柔万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有些接不住这番不知是夸还是骂的话,“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及双在袋中摸索了一番,取出一点碎银,“这是一点心意,你收下做盘缠。当做我出钱买你的力吧,别当成陪我玩命。”

庚柔神色一敛,怎么也放不下身段伸出手去接,只好嘀咕:“倒也不用这样收买人。”

“不是收买。”她正色起来,“若没有你,此事断不能成。你就当我高高在上,犒赏属下好了。”

当初庚柔假扮自己蒙骗李成检,反而身陷囹圄,单这一点,她就问心有愧。

“我就是不喜欢你这样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做着暴徒的勾当,也不管别人意愿如何。”庚柔还是揣着手,但语气已和缓了许多。

庚柔越说越觉得自己在理,“明明自己也没有什么本事,非要当出头椽儿。伥人那么多,杀得过来吗?就算要杀,也是天家的事,你怎么也犯不着去赶这趟浑水。”

话虽难听,但根本激不起李及双半点怒火,如她所说,她听过太多不堪入耳的咒骂,这些甚至不能算隔靴搔痒。

“难道你不怕被挖出眼球的是你自己吗?”庚柔又问,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心疼之气。

李及双低头翻了翻手掌,朝庚柔走过去,拉起她的手去触那片空洞,那里只有虚无的两色光流转着,连应潮珠都触碰不到。

她看着庚柔,温和地说道:“在呼水城,城门一度被逃命的民众打开。后来外头的伥人涌进来,所有的人都四窜而逃,但有一男子,紧要关头越过众人,孤身去关闭城门。”

“难道他分不清敌我多寡吗?难道他不知道伥人的残暴吗?”她放开庚柔的手,垂手将掌藏进袖中,“他知道,但还是毅然往前。伥人咬掉他的肉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喊一声。”

“这不是男儿才能做的事。”她退回来,“若牺牲我一个,能激起一个人、两个人、一群人同仇敌忾,这世道便还有救。”

庚柔咬着牙不说话,一双眼却红了。

“青山不改,绿水常流。”李及双本也没有劝她回心转意的意思,最后郑重道:“那便在此别过。”

她回身扶住沈无淹,他挽手将她牵起,等她站得稳当了,才并肩走上了前路。

燎叶目送他们离开,又回头看庚柔:“阿姊,你真的不跟我们走吗?”

庚柔摇摇头,用力抹了抹泪:“我几夜没有睡过好觉了,不对,几年了。”

她看他频频回头,难以抉择,便说:“你跟他们去吧,我话说重了,敖哥哥和公主都不会弃你不顾的。”

燎叶听得几欲落泪,最后长叹一口气,说:“你在这儿等我,至少要跟他们道个别。”

他很快追上了他们。

李及双又拿出碎银,玩笑着说:“你最好收下,让你姐姐内疚不安,我才能安乐,否则我不是白挨这一顿训了?”

燎叶更加不敢收,还说:“阿姊脾气急,但她人不坏的。先前在我们外头寻殿下的时候,因为怎么找都找不到德姜的密室,她都急哭了。怪就怪那些二足蟾都不会说话,让人好找,否则也不会让你受罪。”

“我知道。”李及双反过来劝他,“她这么多年也在牢里吃尽了苦头,想过安乐日子再正常不过了,你好好照顾她。”

她其实喜欢跟庚柔这样的人相处,有事都能摆在台面上说开来,爽快利落,而不是暗自在心中积怨成仇。

沈无淹也劝燎叶把银子收了,他便老老实实收下了,最后忍不住伤感起来:“当初离开蓬川,我说好了跟着十六主你走的。”

他把她当成尊贵的朋友,所以总是忘了敬称,她也不恼,对这些规矩全然不在乎。

“那你现在有处去了,不必跟着我也可以的。”她道,“你没有失信。”

他抬袖按了按眼角,重重地点了点头,又去抱了抱沈无淹,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燎叶一面走一面回头,沈无淹转身先走,她也不回头地跟上,听到前方的人说:“没见过挨训还要送钱给对方的。”

“我原本对自己还挺满意的。”李及双顿时停步,“让你这么一说,真是伤心了。”

他浅浅地笑了笑,侧过头来望她,用手抹了抹她的脸颊,那儿还有淡淡的红,像是从皮肤中渗出来的血色。

“下次若是还要探查敌情,把我也带上吧?”他说,一双手又凉回去了。

“我看你真的色令智昏了。”她反过来取笑他。

他微微笑着别过了脸,否认道:“也不尽然,我很清楚你在做什么,所以甘愿随行。”

“是么?”她呢喃道,“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知道的,只是这个想法说出来,就像天方夜谭。”

她不由地退了一步,环顾四方,前后无人,只有不绝的青绿,像是从蓬川绵延到此,也像是从神足山渲染到此。

他远比她预料的要透彻,她从来不敢说自己要拯救苍生,这样的话光是想想都觉得荒诞可笑,如痴人说梦。

她能做的只是尽一点点力,多救一个人罢了,却最后连岳庸都没能救过来。

可是他知道她的心思,不止如此,他还认同这份蚍蜉撼树的孤勇。

如果不是色令智昏,她想不出别的缘由了。

有什么东西生起来,从虚空中四面来,缠住她的腰腹,热腾腾、软绵绵的,触也触不到,打也打不掉。

“我想,接下来我们还是分道走的好。”她眼睛低望着路面,不等他答,移开身子独自上了路。

她走得飞快,诈尸一般,半点没有头先那副昏沉无力的萎靡样。

若不是庚柔说,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中的是什么毒,直到看见沈无淹,幻海里的那份心思又搅动起来。

但这一次,不是她的心在搅,是某股不可抗的洪流在卷。

“若急着赶路,我背你一程更快。”沈无淹大步追上来,背着手,一脸波澜不惊。

“是吗。”她胡乱答着,几乎快跑起来了。

看他一眼,便觉得天地都要颠倒了,再碰他……真是半点不敢想。

最后迸发的气力很快耗尽,她再也无法抬脚往前,想要叮嘱他什么,一旋身,只见天空斜斜地坠向另一头。

在她倒地前,他接住了她。

她烧得有些厉害,但面上没有之前那般殷红,他只得先背起她继续走。

一路上不见一个行人,蝉声吱呀吱呀叫了一路,日光也斜下去了。

走出绕壁山时,踏上来时路,不一会儿便看见先前那间的客栈寂寥地伫立在山脚。

走近了才看清,地上散落着瓜皮菜叶,还有凌乱的血迹、驳杂的脚印。

大门被撞破了一扇,还有一扇也凹了。

偏偏不见有尸首。

他走进去,客堂里的桌椅散乱着,一地的碎瓷片,比屋外更凌乱不堪。

有轻微却粗重急促的呼吸声从楼上传来,他背着李及双径直走上去,每一脚都踩得台阶吱呀作响。

“是店家吗?”上到二楼站定,他朝着那个方向问道。

等了一会儿,才有个戴着璞头的圆滚滚的小脑袋冒出来,犹疑不定地问:“客官您是要住店吗?”

“对,要间干净的客房。”

店小二左伸右望了好一会儿,又颤颤巍巍地问:“您背上的,可是人?”

“路途遥顿,内子不堪劳顿睡着了。”他说着,李及双不耐地挪了挪身子,想要从他背上下来。

店小二又想了想,这才走出来,两手各抓着一把镰刀一把菜刀,忙把镰刀插到腰间的韦带上,弓身碎步走到一间房门前。

他将门打开,道:“这间房被褥都换洗过,还没人住。”

沈无淹将李及双放在床上安顿好,回身看到店小二站在门边,欲言又止、满脸忧虑,似是有巨大的谜团萦绕着,怎么理都理不顺。

其实他已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还是问道:“这儿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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