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过简餐，逛了会儿商场就乘机抵达槟城。罗丽莎戴着副墨镜接机，看到身穿薄荷绿色短袖衬衫的若离高兴程度比见到自家儿子还厉害。若离知道罗丽莎对他的喜欢不比林南霑低，他跑到她面前，状似撒娇：“罗妈妈，你怎么没跟哥哥来纽约度圣诞？”

“纽约太冷了宝贝儿。”罗丽莎抱了抱若离，对两人说道：“再等二十分钟，予杰从新加坡转机过来。”

林予安道：“他没说要回槟城啊。”

“临时决定。”罗丽莎没多说什么。

二十分钟后，若离看到林予杰，同行人员里除了一位华茂高层而外还有一位风控经理，这位风控经理若离认识，是负责代理林氏上市的项目评估人。包括招股说明书等证券发行申报材料都是他在负责。等到槟城华茂大厦之后，若离才从林予杰口中得知，这位负责人来槟城是为了评估华茂在马药厂，为上市之后的再融资项目完善财务报表等相关资料。

接下来的两周里，若离和林予杰陪同负责人去了位于槟城和吉隆坡的药厂，让若离感到意外的是两家药厂生产线落后，所生产的也并非林氏核心药品。员工素质一般，且多数人在下午三点就离开了工作岗位。

工作之后，三人去到吉隆坡美领馆附近的酒吧放松，三杯酒下肚，评估人吐槽道：“就算在美国也没有能在下午三点就离岗下班的情况。”

林予杰尴尬一笑，解释道：“他们有比工作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评估人不解。

“念经！”

评估人一头黑线，他想到其他在岗人员，问道：“那其他没走的人呢？”

林予杰摇头苦笑：“印裔与华裔员工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那为何不招募能坚持到正常下班时间的员工？”

林予杰：“这是政策需要，员工构成比例有要求。所以，我们才想在美国建厂。”

评估人：“真难想象，你们居然是一家超过五十年的南洋资深药企，你们如何熬过来的？”

林予杰回想空寂的制药车间，昔日流水线满员时的有序与繁忙，冷叹道：“是啊，我们怎么熬过来的？！我们熬过二战，熬过脱英独立，却没能熬下一九六九。你懂的，你帮泛海商会在美上市了那么多企业，这一次你也要帮助我们。”

评估人：“华茂是药企不一样的。华茂在马药厂从六九年开始产量持续消减，虽有抗癌靶向药和TP两项专利在手算是王牌，但在美宣传不够更谈不上销售业绩。财务报表不足以激发股民的强烈兴趣，靠上市融资投入在美药厂的前景并不乐观。上市只是拿到了资本赛场的入场券，之后的大盘角力才是关键。我建议你们再找投资基金协作估值调整。”

若离与林予杰对视一眼，若离道：“你是指对赌协议？！”

评估人点头。

林予杰当即否定：“我们不想改变股权架构，林氏是家族企业。”

评估人：“杰，你们要有足够资金保障在美药厂的前期投入，业务拓展。就不会在上市之前就让我过来评估再融资计划。我现在就能告诉你，单凭在马两家药厂的经营情况，再融资计划的评估等级值只能是C级。上市后前两年的财务报表很重要，保住王牌药品，在一年内把生产经营搞起来才是你们该关心的重点。”

一翻话叫林予杰和若离默言。

把评估人送回酒店后，林予杰在酒店大厅点了根烟对若离说道：“你先陪他，我今晚回槟城跟爸爸说明情况，可能明天下午回吉隆坡跟你碰头。”

“杰，真的打算让风投注资吗？家里的资金很困难吗？”若离不看好对赌。

“本来是没有资金方面的担忧，可还没到动老本的时候。包括在马的公司和药厂就算亏本我们也要经营下去也是还不到拆卖的时机。若离，别担心。”林予杰狠狠吸了口烟，丢下这句话便坐车离开。

若离又去了酒吧，打算呆一会儿再回酒店。才刚坐下，他就碰到了意想不到的人。艾诺的前任女友，卡拉。此时的卡拉全然是职场女强，她端着酒走到若离面前的时候，若离没能在第一眼认出她。

“你怎么在吉隆坡？”若离问道。

卡拉坐到他身边，放下酒说自己外派到南洋分部工作。若离从她眼中读到一丝落寞，心想这算是被踢出纽约核心圈了。

“那个叫大卫的，年年起诉我，后来法院不予受理。他就到全美媒体人工会投诉我职业操守有问题，为此公司法务还派专人处理我的案子。我要在美国就的应付他，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毅力。”卡拉吐槽，若离偷笑。

若离随口一句：“没有关系的，你在哪儿都能做出成绩！”

卡拉自信不减：“也是，资深主播谁没有外派经历了，你了，你来吉隆坡干什么？”

“旅游。”若离敷衍。

“不是吧！”卡拉微眯双眼，盯着若离继续说道：“刚才跟你在一起的是纽交所资深风险评估员，说你们来这里是为了旅游谁信啊？另一个华人是林氏集团的二公子吧。”

若离失笑摇头，卡拉真是天生的记者。

卡拉靠着他继续说道：“若，告诉我，大马林氏是不是暗中资产转移？”

“你的目标观众在美国，美国人可不关心这些。”

“那就是啰，透露点内幕给我。”

若离：“你转财经频道了？”

“我在南洋分部，什么都负责报道。林予安是大马皇家二级警督，这几个月连破了好几起毒品运输案，我想采访他，你能帮我给他递张名片吗？”

若离后背发凉，他真当林予安只负责接待外事人员，这个哥哥只会骗人。他笑道：“那你得先帮我查点事情。”

卡拉愣怔：“什么事？”

“我想查一位叫安东尼奥.西弗利斯的歌手资料，你是电视台记者，一定有办法查的。。”

卡拉微微一愣，忽而朗声笑道：“小若离，你真是个只会读书的好孩子。除了读书和绘画你就没点其他方面的兴趣爱好吗？安东尼奥.西弗利斯是一位意大利男中音歌唱家，可不是歌手！”

听到她这句话，若离想起林予安给他的黑胶唱片，全是这位歌唱家录制的，林予安骗他说这些唱片是他父亲身前最爱。

安东尼奥.西弗利斯、萨拉.伊夫琳.西弗利斯、皮埃尔.埃尔伯特.西弗利斯，若离略微仰头，他难以想象自己的身世居然能和意大利传奇家族划上等号。如果他父母与皮埃尔是亲戚，那么与他在海法和卡特古城的相遇就不单纯。

“若离，我可以回电台帮你查下关于这位歌唱家的影像资料，可你得帮我和林予安牵线。不挖点劲爆材料，我真的会焊死在南洋的！”

“好，没问题。”若离答应下来。

三天后送走评估员，林予杰带着若离返回槟城。

汽车驶进林家，若离看到这幢白色的英式别墅，恍惚了一瞬，他以为只是在梦里来过这儿。曾经的花园多次改造，原来的狗屋位置是一个很大的喷泉池。林南霑也回到了槟城，原本他是不打算回来的，可若离在这儿，他多少不放心。

白天，林南霑带若离去墓地祭拜了季北宣和其母季徐氏，墓碑用汉子书写。“林叔叔，我的妈妈呢，她还活着吗？”

林南霑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妈妈的消息，我甚至不知道你妈妈是谁。”

若离黯然低头，看见墓碑上的照片流下眼泪，他真的没有关于他父母和奶奶的记忆。

林南霑拍拍他肩膀，状似安慰，他从怀里摸出个牛皮信封对若离道：“你爸爸是我和你罗妈妈的大学同学，毕业后出国留学。之后七年，我们没有任何联系。1960年他突然返回故乡，留下了这枚钥匙让我保管。”

若离接过牛皮信封，打开一看是一枚古董黄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COLINS YOULTON LTD. HARLOW ENGLAND。”

林南霑解释道：“关于这把钥匙能查到的就是制造商是英国伦敦柯林斯优盾锁业公司，匹配这种钥匙的锁多用于伦敦哈罗新城的房舍。钥匙制造时间在1945年到1950年之间。”

“我爸爸在伦敦生活过？”

林南霑说道：“或许，但我也派人去伦敦哈罗新城调查过，没有查到登记在他名下的房产或租赁记录。”

若离收起钥匙说道：“林叔叔，谢谢你。我爸爸是怎么死的？”

“他死于一场意外。”说起那场意外，林南霑忽感眩晕，撑着额头，脸颊潮红。他的血压又高了，若离扶着他，对远处的罗丽莎挥挥手。罗丽莎赶紧让管家给林南霑撑伞送药。

一行人回到林家吃过晚饭，林予安才从外面回来。即便他在车上已经换下警服，若离也看见了他腰间的配枪。入夜，若离洗了澡，坐在床上擦头发，他肯定自己来过这间房，他想去找林予安却没有走正门而是走上露台，背贴墙顺着大理石防雨檐走到邻近露台，他能肯定这样可以到林予安的房间。就像小时候的自己这样走过一样，果然翻进露台之后，他看见刚好返回房间的林予安。他蹲在玻璃门外往里看到林予安把配枪放进紧靠床头的保险柜，他轻叩玻璃，林予安一看是他推开门把人拉了进来。

“你怎么走到露台的？”他房间门和推拉玻璃门都上了锁。

若离笑道：“我从防雨檐上走过来的。”

林予安听罢拍了下他屁股，有些生气：“你当自己是小孩子吗？防雨檐那么窄，万一掉下去了怎么办？”

小时候，从梦中惊醒的若离就是这样贴着墙走防雨檐到林予安房间睡觉，后来怕他掉下去，罗丽莎索性就让两人住一起。

若离搂着他，垫脚在他耳畔说道：“哥哥，家里应该有蜂蜜吧。”话一落，只觉一股热气喷上脖颈，下一秒若离双脚悬空被林予安抱上床。

他拉过薄被盖住若离，深吻之后说道：“我去洗个澡，你等我。”

若离嗯嗯点头，小脚伸出薄被在他腰间蹭了一下。

不多时，林予安钻进被子，从后搂着若离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啄他的耳廓。

若离激动又忐忑：“哥哥，你没去拿蜂蜜吗？”

林予安埋头在他的脖颈窝里浅笑：“兔兔，不可以用蜂蜜。”

“为什么？”

“蜂蜜全是糖，会破坏你身体里的酸碱平衡，会让你生病的。”

“啊？！你之前还总说要用蜂蜜，害得我都不敢面对蜂蜜了，这些年我都没脸吃蜂蜜。”

“哈哈，关于蜂蜜的这个隐喻，只有我们两人知道。以后只要你说蜂蜜，我就知道该干什么。”

林予安解开他睡衣扣子，一手在兔兔间游走，忽然摸到那柄钥匙。他托起项链一看说道：“这是什么？你干嘛戴把钥匙？”

若离转身面对他说道：“叔叔带我去看爸爸了，这是他给我的，是我爸爸出意外之前交给他保管的。”若离说完把头靠在林予安胸膛，听着他的心跳能让若离静下心思考。

林予安听罢放下钥匙，托起若离的头再度吻了上去。感受到身下人的颤抖，林予安在他耳边低语：“别怕，兔兔。我就亲亲你，不会做其他的。”

若离像怕人跑掉似的，双腿勾着林大后腰，双手箍紧他说道：“哥哥可以做的其他的。我晚餐只喝了汤而且用了Sorbitol Enema，哥哥我准备好了，我爱你。”

林予安听见他晚上只喝了汤，有些生气但卷毛兔那双水润润的眼睛又满是期许。他微微叹息，说道：“等会儿我带你出去吃宵夜。”说完覆身而上。

露台的推拉门还未关上，凉风习习，纱幔微扬。

林予安到底没舍得真吃掉卷毛兔，他怕一丁点不适会触发兔子应激。把人伺候到瘫软在床后他起身去浴室冲了个凉水澡，再出来他对着状似滩泥的兔兔说道：“去冲个澡，哥带你出去吃饭。”

卷毛兔趴在床上，还保持着撅臀姿势，微肿双眼欲睁难睁：“我没劲，只想睡觉。”

林予安拍拍兔屁股，抱起兔兔走向浴室，少倾，紧闭的房门传来若离的低喘求饶：“哥哥别，别再欺负我了。我受不了，我去，我跟你出去吃宵夜。”

槟城街道，商店、餐馆鳞次栉比，深夜不休，来此过圣诞假期的欧美客游走街头很是热闹。

林予安开车把人带到刚建成的光大大厦，此年的光大大厦完成了主体建筑，楼下的购物区经营到凌晨，美食夜市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林予安停好车，上电梯伸手想摁五十层，若离阻止他，摁下一楼说道：“哥哥，我们去夜市吃车仔档吧。”

林予安蹙眉：“楼上的南洋餐厅更正点、也更卫生更安全。”

若离猛摇头：“这两周陪客人都在吃星级大餐，换换口味。”

林予安一头黑线，还没来得及反对，叮的声电梯升至一楼，若离已经拽着他走出电梯。

夜市的烟火气的确比装潢高雅的餐厅更浓，林予安跟在若离身后，手里的餐杯是越拿越多，好容易找到座位坐下，若离开吃。林予安一手拿着个硬广告单替他扇蚊蝇，一手端着杯草莓果汁冷饮时不时喂兔两口。看见小桌上的餐杯被若离一一解决，林予安说道：“平时没觉得你胃口这样好。”

“好吃呀。”若离不好意思讲，被骚男人揉捏之后他感觉特别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