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积了一个长假的工作在假期结束之后总是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算顶住了七连班，也顶不住成堆的工作。
易思恒的十一假期就休了三天，该干的活一点都没少干，可一开始上班还是有很多下边堆积的东西递上来，这七天简直忙得团团转。
好不容易撑到周五，易思恒加班加到八点多才结束，他边往电梯厅走边想着回家点个什么外卖吃完好好睡一觉，周六死活不能再加班了。
电梯从楼上下来，里面站着一位法务，看见易思恒跟他打了个招呼。“恒总。”
易思恒走进电梯按了地下二层。“蒋律，也加班儿到这么晚啊？”
“活儿太多了，这我还没干完呢，不过这会儿有急事儿，我得赶紧过去。”
小蒋话有点碎，云里雾里的易思恒没听明白，也不方便多问，于是转头问起了原新的合同。
“快审完了，下周吧。”
小蒋刚说完电话就响了，他接起来先叫了声“钟昇”，易思恒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
“我从公司出来了，刚出来，我现在就过去。”说话间电梯到了一楼，小蒋冲易思恒挥手道别，然后一步迈出电梯往外走，“嗯……嗯……你给我发个定位……嗯，好，先挂了。”
易思恒跟在他身后，看他挂了电话赶紧叫他：“蒋律。”
小蒋停下脚步回头，“恒总？你不是去停车场么？”
易思恒没回答，直接问他：“是钟昇有事儿么？”
“对，他家里有点儿事儿，现在正从北京往家赶呢，我先过去。”
“你没开车？”
“车送去保养了。”
“走，我送你去。”易思恒扒拉了一下他的胳膊，转身往电梯厅走。
小蒋跟在后面，有点不明所以。
易思恒把车开出停车场，连导航都没设置。小蒋看他那架势更迷惑了，也不敢问，还是易思恒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钟昇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好像是离婚财产分割，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得到了再问问。”
“财产分割至于这么急么？”
“他说他妈急了一天了，到现在挺不住了才告诉他。老太太一直哭，明天早上都等不了了。”
易思恒点点头。“你们法务一直做商事业务，家事业务也行吗？”
“不太行，呵呵。我先去听听什么情况，再找专门做离婚诉讼的朋友问问。”
听小蒋笑了一声，易思恒也放松了一点，可这一放松他忽然发觉自己的行为有点过，赶紧东拉西扯。“蒋律跟钟昇私交不错啊。”
“嗯，他没跳槽之前帮过我的忙，今年我弟去北京上大学他也帮我照顾着，现在他有事儿我哪能不帮？”
“嗯，是，他这人是不错，我们在传统业态一块儿工作了好几年，交情也不错。”
解释完易思恒在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气，集中注意力专心开车。
钟昇父母的家易思恒没去过，他只知道在哪个小区，到了地方一看，老小区根本没多少停车位，大晚上的一个空都没有。
易思恒正愁自己没什么合适的身份上去，在楼下看着车更好。“你上去吧，我在车里等。”
“你先走吧，不用等了。”
“没事儿，我也挺惦记的，一会儿完事儿了你跟我说说。”
小蒋点点头转身走了。
离婚财产分割，不可能是他父母离婚，那就是他弟弟？好像他半年前才开始谈婚论嫁吧，怎么这么快就要离婚了？
易思恒正胡思乱想，忽然后面有一辆车晃了两下大灯。他以为自己的车挡路了，赶紧挂上档想挪地方，却从后视镜里看见后面的车大灯灭了，司机下车走了过来。
钟昇走到驾驶室外面敲了敲车窗，易思恒也熄火下了车。
“你怎么来了？”钟昇有点惊讶。
“下班儿坐电梯的时候碰见蒋律，我就送他过来了。”
“谢谢。”
“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我弟跟他女朋友领完证还没办婚礼，这几天吵得不可开交，要离婚，可新房是领证之后买的，落的两个人的名字，女方要求平分。”
“谁出的钱？”
“我父母和我弟出了一大半，我出了一小半。”
易思恒听完皱了皱眉，“我不太懂啊，这听起来不太好办。”
“是啊，所以得找律师咨询一下。”钟昇说完掏出手机给小蒋打电话。他说自己跟家里关系不太好，不方便上去，让他开免提放一边他跟着一起听听。对方照做，之后钟昇把自己这边静音，跟易思恒一起坐进车里听。
钟晟说的内容跟老太太之前在电话里哭哭啼啼说的差不多，小蒋听完大概给了几个方向，说好明天找这方面的朋友研究一下，之后安抚了一下老太太就走了。
钟昇见到小蒋先道了谢，看看时间都十点多了也不太合适吃饭，于是约好明天上午去小蒋朋友的律所详谈，中午再一起吃饭。
目送小蒋离开，钟昇和易思恒站在车边沉默了半分钟。
“谢谢你啊，大晚上跑过来。”钟昇先开了口。
“没什么，也是巧了，下班儿碰上他。”
钟昇知道易思恒倔，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因为关心才跟过来，也没有戳破。
“那个……你住哪？”看钟昇没话了，易思恒摸出烟递给他一根。
钟昇接过来就着他的打火机点上。“还没定酒店。我在公司加着半截班儿跑回来的，连洗漱用品换洗衣服都没带。”
易思恒借着路灯昏黄的光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衬衫，“皱成这样明天怎么穿？”
“只能到酒店叫洗衣服务了，明天早上就能送回来了。”
易思恒点点头，“行吧，挺晚了，我回家了。”
说完他扔了烟头想上车，却被钟昇叫住了。
“思恒！那个……你能给我拿几件衣服么？内裤，袜子，T恤。这个点儿了，买也没处买了。”
“T恤袜子没问题，内裤你穿着可能会紧。诶，你到酒店一块儿叫洗衣服务洗了呗。”
“那我也不能什么都不穿光着睡啊……”
看到钟昇脸上局促的表情，易思恒忽然笑出了声。“行吧，跟我回家拿吧。还记得哪个小区么？”
“记得。”
“对了，你吃晚饭了么？”
“吃过了。”
易思恒点点头，边往车边走边迅速用手机点了个麦当劳的外卖。
回家的路不算近，两个人到家时外卖已经放到家门口了。
进了门易思恒往卧室一指让钟昇自己去衣柜里拿，他自己则洗了把手坐下打开外卖开吃。
钟昇站在卧室门口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嗓子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谢谢你的关心。钟昇在心里说，之后转身进了卧室。
这间卧室钟昇睡过很多次，在正式同居之前这里曾经是他们聊天、□□、相拥而眠的地方。时隔多年再回来，散落在角落里的记忆对他发起了猛烈的攻击，惩罚他居然蠢到把易思恒弄丢了。
钟昇觉得自己简直是蠢得要死才会跟他分手，明明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自己的心，明明为他做了一点点什么事就想跑到他跟前摇尾巴，明明看到他和别人亲近一点就嫉妒得要命，明明……还爱他的。
“你找到了吗？”易思恒在客厅大喊。
钟昇赶紧收回乱糟糟的思绪，边开衣柜门边回：“找到了！”
易思恒的衣服摆放得很整齐，衬衫和西装按颜色分类挂在横杆上，T恤和裤子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两个隔板上，内裤和袜子卷成卷放在抽屉里，还有一个空荡荡的隔板上放着一件叠好的白衬衫。
钟昇拿了一件T恤、一条内裤和一双袜子，又去看那件衬衫。
为什么这件没挂起来？钟昇觉得奇怪，他用手摸了摸，又拿起来闻了闻。
没有洗衣液的香味，有的地方还有褶皱，这是……是那件吗？
钟昇看了看领标，确认这就是跟易思源吃饭那天自己穿的那件。
“怎么拿件衣服那么慢？”易思恒突然出现在卧室门口，看到钟昇手里的衬衫瞬间僵住了。过了两秒钟他一把抓住衣服扯过来扔到床上，说了声“出去”，声音微微颤抖。
“对不起。”
“出去！”易思恒大吼一声，然后把钟昇推出卧室、推到大门口，“出去。”
钟昇低下头换了鞋，易思恒打开大门把他推出去重新关上门，然后颓废地走到沙发边把自己扔了进去。
门外的钟昇一只手抱着衣服，另一只手举起来想敲门，可手在空中停了几秒，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