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谢尧高二升高三。
期末考试的前一个月，他像往常一样去学校附近的图书馆复习。
因脸盲问题，他在学校一如既往的当独行侠，总是下课后最后一个走的人。
高二的教学楼在学校的角落，他习惯性的从侧面走，墙下葱郁的灌木丛窸窸窣窣。
学校里时常进流浪猫，他并未当回事，摸出耳机仓，随着耳机提示音响起的是一阵□□。
谢尧挑眉，并不打算管闲事，步速加快，后来声音不对劲，omega的拒绝，辱骂。
明显是被强迫的，隐隐释放的信息素都那么微弱。
清新淡雅的栀子花香，和他妈妈的信息素味道相差无几。
不太美好的记忆被唤醒，万般纠结之下，还是跑了回去。
谢尧的信息素压制下，那个alpha直接跑了。
这件事闹的很大，学校家长都知道了，校长格外重视。
强迫omega的罪名一旦做实，这人直接进橘子，学业未来全废了。
但最后那受害者omega一口咬定是谢尧侵犯了他，是另外一个alpha救了他。
医护人员现场采样，也确定omega身上有他的信息素且浓度不低。
谢尧百口莫辩。
当时班主任站在他的那边，与学习据理力争，为他也只是争取了宽大处理。
最后转学为结束。
这件事翻盘的关键是他必须指认出那个alpha，而他--根本记不清。
最后接受了转学。
谢尧当时的状态不太对劲，住了两个月的院，就是在那两个月遇见的宋宇航。
故事讲到这…荀斯年怔在原地，脑子一下子接受了这么多的信息，有点…反应不过来。
而他的一切异常行为都有了解释，荀斯年心闷闷的发胀，心揪在了一起。
十八年没有朋友…一个人活在黑暗里，明明被伤害过却还是愿意帮他。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荀斯年声音低沉了几分。
“因为…我要走了。”宋宇航淡淡的说道，“出国。”
“他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不太放心，今天他来找我是因为。”
荀斯年看着他的眼睛等着下文。
“他说…他好像记得你的样子了。”
“嗡。”脑子里响起一阵嗡鸣，心里那股酸胀，像是被塞了一堆柠檬。
他记得！
他为什么记得！他凭什么，自己只不过是看他不顺眼的一个同学而已。
明明给他找了那么多次麻烦，像个烦人精，可他…
“如果可以…”宋宇航顿了一下，长吸一口气，“我希望你帮帮他。”
十几年黑暗里踽踽独行，如今见到一丝光，他不希望就此湮灭。
“我知道了。”荀斯年的心一沉再沉，僵硬的回答。
两个人说着走到谢尧母亲的那栋楼，两个人远远的看了一眼，心照不宣。
沉默了半晌，荀斯年不擅长把自己困在负面情绪里，转头问他，“你什么时候走？”
“下周。”
“不用你送，看好那个冰块就行。”
荀斯年切了一声，“谁要送你。”
“你是不是要发情期了，怎么有信息素的味道？”宋宇航皱着眉问。
“我…”荀斯年笑了一声，“信息素紊乱综合症。”
三个人凑不出个健康的身体。
宋宇航：“……”
随后宋宇航办理出院转院手续，等着下周两个人一起走。
一个小时后，天色渐暗，宋宇航开车送荀斯年。
折腾了一天，他也有些累，坐在副驾驶昏昏欲睡。
宋宇航偏头看了一眼，勾唇笑了笑。
细长的睫毛，白皙的皮肤，脸缩在一起没了白日的张扬，缩在一起，这人长的还挺可爱的，也难怪谢尧对他不一样。
车子晃荡一下，停在小区门口，荀斯年悠悠转醒。
“到了，少爷。”宋宇航调侃。
“麻烦你了。”
推开车门，宋宇航跟着一起下次，“等下，这个给你。”
说完递过去一个盒子，磨砂质感的盒子，上面烫金的字体，一串英文，对于英语成绩只有两位数的他有点为难。
“这什么？”
“抑制剂。”
“别说谢谢了，这两个让你说烂了。”
车子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视野，荀斯年拎着盒子上楼。
荀斯年瘫在床上，脑子里不停的上演画面，一帧一帧全部都是谢尧。
话少、冷漠，不近人情。
咕噜翻个身，拿手机搜索脸盲症。
【患者由于各种脑损伤后表现出不能认识过去熟悉的面孔，甚至不能认出镜子中的自己。
但可以从其他特征认识熟人，如声音、步态和特殊性的发型。
脸盲症一般不可以治愈。】
乱七八糟的信息弹出，荀斯年捕捉了几条有用的信息，心也不由得下沉。
第二天顶着大黑眼圈上学。
赶到教室，临上早自习，教室里人满满当当，连踩点进教室的谢尧都坐在座位上学习。
荀斯年慢腾腾的进教室，眼睛时不时看向谢尧，把书包扔在桌子上，看了看谢尧的背影。
拖着自己的桌子挪回来谢尧的旁边。
咣啷咣啷的声音吵到了谢尧，他停下手里的笔歪头看了一眼，挑眉。
“我…你别这么看着我。”
荀斯年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看一看谢尧认没认出他，但他掩饰的很好，没漏出一丝破绽。
铃声想起，沸腾的教室恢复安静，有人在复习诗词，有人背诵单纯。
荀斯年摸出昨天的卷子，往旁边推了推，“谢尧，这个题怎么做？”
谢尧愣了一瞬，捉摸不透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态度，难道发情期又出问题了？
或者有什么别的事求着他？
长久以来，他总认为别人带着目的接近他，所以下意识用最坏的想法揣测他。
“用力的公式带。”
谢尧的笔尖戳在草稿纸上，简短的讲解了题目。
“哦，这样。”荀斯年扯回自己的卷子，但没收回视线，毫不掩饰的打量他。
“你…在看什么？”谢尧疑惑。
“没什么。”
谢尧：“……”
从宋宇航那知道了谢尧的事情，但他不想操之过急，谢尧这么多年习惯性的把自己藏起来。
要让他真正的打开内心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一上午的课过去，思绪烦乱，内容没怎么听进去，谢尧倒是一脸淡然，该干嘛干嘛。
下课铃声响起，人匆匆赶去食堂，陈伟东喊他，“年哥，去不去吃饭。”
荀斯年纹丝不动，头也没抬的拒绝：“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去。”
“今天周一，食堂二楼有你最爱吃的炸酥肉。”
“别废话。”
教室里只剩他们两个人，谢尧把笔停下，虽说他早就习惯了别人的视线，但荀斯年的存在感有点强。
这一上午他有点招架不住。
“你看了我一上午，现在没人可以说了吧。”谢尧笃定他一定有事。
“啊？”荀斯年摸了摸鼻子，自己已经尽量克制，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我…没事。”
“到发情期了？”谢尧对信息素比别人敏感，但并未感受到熟悉的花香。
“没…没有。”荀斯年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开始转移话题，“一起去吃饭？”
“突然把桌子拉回来，还一直看我，难道你不打算给个解释？”
谢尧的眼睛满满的审视，并不打算放过荀斯年。
“陪我吃个午饭我就告诉你。”
谢尧起身，“走吧。”
荀斯年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跟着他一起出去。
餐厅人挤人，尤其二楼满满当当，荀斯年爱吃的炸酥肉早就光盘了，没有很失落。
随便点了两个菜拼盘，端着找了个角落。
谢尧坐在他对面。
荀斯年戳着盘子里的菜，没什么太大的胃口，象征性的吃了两口，而谢尧慢条斯理的吃了一整份饭。
放下筷子，谢尧抬眸看向荀斯年，“说吧，什么事？”
荀斯年没想到他这么难缠，这个问题纠结到现在。
“我英语太差了，你能不能给我补补课？”
“按市场的家教给你付费，怎么样？”
谢尧眯了眯眼睛，不太相信他说的话，但一时之间又找不到他今天反常的原因。
“行，周末吧，周末我有时间。”
“那麻烦同桌了。”
荀斯年笑了笑，可算把他稳住了。
两个人同行回教室，路上没几个人，午饭后大都回了寝室，不午睡的则去教室复习。
谢尧不放心的问了一嘴，“你发情期稳定了？”
按着时间来算，差不多快到时间了，但看他这个样子不像有事。
“你…”荀斯年踮着脚走到谢尧的前面，倒退着走路，脸对着他，笑意盈盈的问：“你是在关心我吗？”
“……”
没料到他会这么问，谢尧怔愣一瞬随即恢复正常，唇抿成一条线，装作不在意，“没有，随口问的。”
荀斯年看出他强装镇定，没想到高冷学霸会因为这一句撩人的话害羞，像发现了新大陆，“最近没什么问题。”
宋宇航的抑制剂效果还不错，他最近身体还没出问题。
因着荀斯年总是不按套路说话，谢尧不想再给自己找不自在，两个人一路没再说话。
回到教室，零星有几个人坐在座位上。
荀斯年视线扫了一圈，有人在他就不能再肆无忌惮了，乖乖坐下，装模做样的拿出本练习册摊开在桌子上。
谢尧还差一份卷子，掏出卷子开始赶工，教室里只有笔落在纸上的莎莎声。
悦耳又规律，没一会儿荀斯年撑不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桌子上睡了。
一张卷子做完，谢尧停笔正好看见荀斯年的睡姿，一张脸窝在胳膊里，睡得像夏天午后的小猫。
这张脸是十几年来唯一存在过他脑海中超过一天的脸，谢尧贪婪的多看了两眼。
心里不由自主的在想：明天我会忘记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