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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三章 人间囚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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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丽姐拿手指绕着头发玩,似乎并不在意,“那又怎么样,你们退房了就不关我的事了呀。”

还在装。

纪眠的语气带了一点不耐烦,他一向懒得和人虚与委蛇,这次他破例跟她演了一周目只是为了找到破局的信息,第二周目时他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却连个好觉都没睡,心情更加烦躁。

“我们要离开。”话音刚落,只见纪眠垂在身侧的一只手飞快地朝上一挥,甩出一把线条漂亮的匕首,那匕首卷着一阵疾风破开空气,以势不可挡之势劈向大厅的天花板!

丽姐的眼睛倏地瞪大了——

咔嚓一声,天花板上迅速掉下来无数细细碎碎的玻璃,如同天上下了一场瓢泼的银色大雨,把人视线所及的一切纸醉金迷、繁华热闹的假象都洗刷得一干二净。刹那间,整个旅馆大厅安静下来,说话调笑声、酒杯碰撞声、脚步哒哒声、歌声和乐曲的声音,全都消失了,旅馆里这个小小的物欲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切都静止下来,一切都安静下来。

沈桥砚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原本正在聊天喝酒的人们,在无数片玻璃掉落的时候也如同一个个精致的玻璃酒杯,从脸上裂开了蜘蛛网一般盘根错节的裂隙,然后咔嚓咔嚓地碎了一地的玻璃碎片。

她捂着心脏,想着自己是不是还没彻底清醒。

而此刻,原本一直优雅娇艳的丽姐,表情僵了一下,然后咬着牙对楼梯上的纪眠说:“你知不知道这要打扫很久?”

纪眠神色如常:“你可以花钱请个保洁。“

沈桥砚和丽姐:“······”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沈桥砚忽然意识到纪眠居然在开玩笑。

她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给他捧个场比较好,不然她会替他感到尴尬。

“哈哈哈真幽默。”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所以谁能跟我解释一下发生甚么事了吗?”

经过这两天的历练,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不会被这些小场面吓到了。

丽姐叹了一口气,转身扭动腰肢朝着地上的玻璃碎片走去,她慢慢蹲下来,拾起一块暗红色的碎片,说:“这里是欲望旅馆,而你们是被选中的人。”

还没等到俩人发问,丽姐就自顾自地接着絮絮叨叨:“被概率选中的人,我自己私底下把这种概率叫做执念捕获,因为往往只有内心欲望特别强大的人才会来到这里。来了之后的大部分人就不会走了,当然也有极少数人强行离开了。”

沈桥砚不明白:“为什么你说大部分人来了就不会走了?”

纪眠瞥了她一眼,开口道:“因为欲望。”

沈桥砚眨了眨眼,还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她只能联想到卫生间镜子里那个诡异的单词。

丽姐赞许的目光投向纪眠,她笑着问:“这么多年来,几乎所有人都会选择沉湎在那些梦境中,为什么你们两个没有呢?”

梦境?

沈桥砚的脑海里忽然闪过那双金色的龙的眼睛,以及那天晚上她做的那个奇怪的梦,不由得一愣——

难道这个梦就象征着她的欲望?

可是这说不通啊,有可爱的糖果屋倒也就算了,为什么她的欲望里会有一只金色眼睛的□□啊?!难道她真的是潜在辩泰?!

沈桥砚还在质疑自己的内心时,纪眠却淡淡岔开话题,道:“为什么我们离开不了?”

丽姐站起来,手里握着那片红色的碎片,走到纪眠的面前,一双猫儿似的眼睛眯起来,语气里头带了点嘲讽的意味:“我们不怀抱希望,而是生活在欲望中*。而你的欲望属于这里,你也只会属于这里。”

她把手指轻轻地搭在他的下巴上,逗猫似的挠了挠,像挑衅又像安抚:“不过老实说,你的欲望让我很困惑。”

她在这里开了这么多年的旅馆,见过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什么稀奇古怪的欲望执念都见过了。大部分人都很无聊,无非执着于金钱、美色和权力,他们的欲念很好解构,根本花不了她一点精力。

然而当纪眠喝下那口粉色海雾后,丽姐的胸腔里却涌上了一种强烈的悲哀、困惑和空白的情绪。那些情绪像一片空茫而无边的海,几乎要把她整个人吞没。她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解构出他的欲望符号,并试图把它们拼接成一个容易让纪眠沉浸的欲念梦境。

母亲的呼唤、森林里的糖果屋和红龙。这是他灵魂里最渴望的三样东西。

没想到他居然完全没中招。

纪眠轻轻别开脸,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黑得发亮的眼睛。

丽姐笑意加深,将另一只手中一直拿着的红色碎片举到他面前晃了晃:“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也不期待纪眠能猜出来,她自问自答:“这是那些人的灵魂碎片。比如这个人,他叫李鸿志,是一个不入流的画家。从老家开车来巫巷采风散心,来到这里的时候34岁,之后23年里就再也没有离开。”

她手中的红色碎片随着她的话语慢慢地闪烁着熹微的光亮,似乎在附和,似乎在怀念。

“他的欲望很多很杂乱,有年少时惊鸿一瞥的初恋,有成为大画家的执念,还有结束徒劳无用的奔波找地方安定下来。”丽姐说着,伸手轻柔地抚摸着碎片,仿佛在安抚那颗躁动的灵魂,“所以我给了他一个梦,一个永远不会醒的美梦。”

碎片里忽然出现了一些模糊的画面片段,先是一个男人抱着漂亮的姑娘笑得开心,再然后这个男人衣冠楚楚地站在自己的画作前接受众人的褒扬,最后他和那个女孩一起住进了梦寐以求的别墅里,安详而快活地过着每一天。

这就是丽姐给李鸿志编织的欲念梦境,这个梦境如同一张铺满蜜糖的蜘蛛网,将他缠住,让他沉湎在美好的幻想里,也让他在欲望的沼泽里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一颗年轻的灵魂就这样被欲念奴役,自愿成为这个古旧旅馆的囚徒,永远地被困在这里扮演一个空洞的顾客。

纪眠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在我给你的梦里,有着你心底里最真实的渴望。”丽姐循循诱导,“我看到了你的心,它在期待着这样一场量身定制的美梦。”

“可是再真实再美满,那也只是一个梦。”

沈桥砚的声音,年轻而富有朝气,如同冥冥长夜之后穿透云层的第一束晨光,清晰而有力地传入了在场其他人的耳朵里。

丽姐的目光,第一次认真地投向了这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姑娘。

就看见她年轻漂亮的脸皱在一起,身体畏畏缩缩地往后移了移。

丽姐:“······”

她记得,这姑娘貌似也不是寻常人物,她的欲念符号里貌似有······一只长着人脸的蟑螂。

想到这里,丽姐心中暗道一声人不可貌相,也默默收回了视线,打算继续攻纪眠的心。

纪眠却并不打算再给她诱惑的余地,直接切入主题。

“你刚才说,也有小部分人强行离开了。”

“他们是怎么离开的?”

沈桥砚竖起耳朵,一边默默地往纪眠身边挪了挪。

她总觉得丽姐应该不会很轻易地放过他们。

丽姐对此早有预料,她跳舞一般转了个圈,红裙子飞扬起来像一朵盛放的花。线条流畅的双臂打开,身后的地面上铺满了囚徒们的灵魂碎片。它们闪耀着不同颜色的光芒,或亮或暗,衬得整幅画面色彩鲜艳、绮丽诡谲。

她美丽的脸半隐在黑暗里,露出来的红唇弯成动人的曲线。

“神话里总是把我形容成不怀好意的恶魔,”她漫不经心地说,语气带了点做作的委屈,“可是一个人要获取自由,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呀。”

沈桥砚注意到她说这句话时,胸口的绿宝石项链闪了一下,似乎在冲她眨眼。

嘻嘻笑了两声,丽姐的声音忽然沉下去:

“用你们的灵魂来换取自由,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她身后忽然出现很大一片阴影,那片影子慢慢地绕了出来,居然是几根电线杆粗的深红色的章鱼触手,将她半个人都挡了起来,在空中扭动蠕动着,那模样格外恶心吓人。

沈桥砚只觉得后背上冒出好几滴豆大的冷汗,看着越来越不像人的丽姐头皮一阵发麻,连带着手都不自觉抖了一下。

她最怕章鱼了······

完犊子了完犊子了。

沈桥砚脆弱的心脏随着那几根摆动的触手不断抽动着,有几秒她感觉那玩意就要贴到她身上,那种冰凉软黏的触感几乎都要让她魂飞魄散了。

千钧一发之际——

“不换。”

纪眠的语气听起来就像在和路边卖水果的小贩还价。

沈桥砚和丽姐:“······”

又是一阵沉默后,丽姐收起了她的触手,沈桥砚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她看起来似乎有点尴尬。

“真的不换?”丽姐目光真诚地看向纪眠,语气里还带了一丝卑微的恳求。

“真的不换。”纪眠也真诚地回答。

沈桥砚晒干了沉默。

“好吧好吧,”丽姐摆了摆手,看起来很可惜的样子,“那就挑一块灵魂碎片带走,背上他人的欲望,你们的自由就不再属于你们。”

什么意思?

所以真的可以选第三条路?!

沈桥砚惊呆了,但同时心里又反应过来。

丽姐虽然看似拥有通过欲望控制他人的强大能力,但是从始至终她都没有使用过蛮力来使人屈从。她的说法是她通过造梦来迷惑那些人,从而让他们自己选择留在这里。而不想留下的人也能够离开,只不过要割舍掉自己的灵魂。

这就说明,丽姐虽然强大,但是她也受着某种法则的制约,不能够强行夺走他们的灵魂或者自由。那么继续深究下去,交易才是她控制他们的真正手段,他们可以用灵魂换取美梦,也可以用灵魂换取自由,由此推出,灵魂就是与她交易的货币。虚假的美梦和真实的自由是她能够开出的价码。

可是交易双方都拥有灵魂,谁也没规定一定是他们给出灵魂与她交换。

丽姐也可以给出灵魂。

那么他们能以此交换的,就是她口中被限制的“自由”。

不过她所说的“背负另外一个灵魂”,到底对他们的自由限制多大,以及丽姐能够从此获得什么好处,就不得而知了。

纪眠的手摸着口袋里小巧匕首上的花字凹槽,沉默了片刻,语气从容:“可以。”

他暂时也不想和这个实力深不可测的人物交手,他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丽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喜笑颜开,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掏出了一张写满字的纸,递给纪眠:“那就签合同吧!用你们的手指血印按上去,这样我随时可以找到你们的灵魂,万一你们找到什么办法把灵魂碎片抛弃了,我就来找你们。”

她说“来找你们”的时候的语气雀跃得古怪,沈桥砚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纪眠浏览了一遍合同,然后咬破手指按了个指印,雪白的纸页上猩红的图案格外鲜艳,如同他被血沾染的嘴唇,妖冶而明媚。

他把合同递给沈桥砚,哪知道沈桥砚埋首就是一顿分析,一个字一个字地扣着字眼,看了整整十分钟。

纪眠和丽姐都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就见她抬头看向纪眠,没心没肺地笑了:“能不能借一下你的匕首,我嘴巴可能咬不开手指。”

她一直很奇怪为什么电视剧里那些人只要把手指往嘴上一嗑就能咬破,血跟不要钱一样往外流。小时候模仿着试了好多次,都没成功过。

纪眠呆了一下,跟被定格住了一样,然后他转身去地上拾起之前甩出去那把匕首,递给沈桥砚。

丽姐察觉到从黑发青年身上散发了与先前完全不同的情感色彩,意味深长地打量着看似面无表情的纪眠,又看了看正咬牙颤抖地割自己大拇指的沈桥砚,心中一阵感叹。

年轻就是好啊。

终于签完合同,丽姐伸了个懒腰,指了指满室的碎片:“随便挑一块吧。”

沈桥砚看着地上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碎片,一阵头晕,问:“这些碎片都有什么人啊?我们带走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丽姐冲她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沈桥砚总觉得自从纪眠发现了第三条道路之后,丽姐整个人就变了,不再像之前刻意伪装成红玫瑰的美女蛇,更加真实自在了一点。

“什么人都有,高官显贵、贩夫走卒。说到底大家都只是困死在方寸之间的囚徒。“

“至于你们带走之后——谁知道呢,也许你们运气好,挑中的碎片是一个温柔的梦想,那么你们顶多就是被灵魂的性格影响,变得优柔寡断一点;如果你们不走运的话,拿到什么穷凶极恶之徒的灵魂,说不定会被反噬,成为这个灵魂的宿主。”

“但这是一个概率游戏,概率就是最公平的法则。”

纪眠站在大厅的中央,天花板上破碎的镜面下方,他的脚落在没有碎片的一小块空地上,像一尊旧时代的美少年雕塑,姿态端庄、神情安宁。

他打量了一圈,目光平静地落在沈桥砚身上。

“你来选。”

*引自意大利诗人但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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