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阿兰和安东尼、莱恩一起站在甲板上，考伯特上校正在给他们讲解任务内容。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考伯特上校比她想象的更加重视这头大食鲸，这不是为了杀死安东尼所制造的假象，如果安东尼没有出现，这个捕鲸计划也是会如期推进下去的。而安东尼知道上校的真实目的，他完全可以不出现，在喀纳斯的巨大触手面前，这艘货轮并不比硬纸板结实多少。

结合安东尼在上一条时间线的表现，阿兰推测，也许那条大食鲸身上存在一颗旧神精神种。但这也不能解释安东尼为什么要跟着考伯特上校的人一起去捕鲸？风暴之主可不需要声呐定位。

她忽然瞥见一旁的临时队友莱恩悄悄在胸前用手指划了个三角形，这应该是个向某个旧神祈祷的手势，这个小动作也被安东尼看到了。

“你还在信旧神？”，安东尼立刻当面点破他。莱恩显得有些窘迫，矢口否认。

“接着装”，安东尼继续道。

显然外乡人的嘲讽让他很不舒服，阿兰看到他几次按住了腰上的刀把。考伯特上校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命令士兵给她们拿来了装备。

阿兰下水之前，小声问莱恩，“你刚才是在向谁祈祷？”

莱恩迟疑了片刻，“…风暴之主”

风暴之主？

阿兰一时错愕。这是安东尼的信徒？她回头看了一眼安东尼，他正在绑枪械背带，银白色的机械臂似乎已经使用娴熟。

莱恩有些不放心，“我会被关进疯人院吗？”

“不会”，阿兰注视着他，认真道：“相信我，你运气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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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这次没有在海狗礁浅滩上岸，而是直奔海狗礁U型湾的背面。

她想先去看看那头大食鲸。安东尼从鲸嘴里掏了东西出来，比起鲸牙，她更相信是精神种。

月光皎洁，她凭借记忆辨认出芭蕉树的位置。她游上岸时，大食鲸已经搁浅死亡了，状态并不比之前好多少。

她一脚踩住鲸鱼下颚，双手用力扒开鲸嘴，把手伸了进去。

一开始，除了牙齿她什么也没摸到。但很快，她感觉似乎有条小鱼主动朝她的手游了过来，游得很快，她很难抓住。

“你最好手伸出来”，安东尼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听到声音，阿兰感觉自己心脏漏了一拍。安东尼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她确信刚刚检查过，没有人。

阿安东尼走到她身边，继续道，“你会被炸成一堆泥的。”

“你放了炸药？”

“和我没关系”，安东尼伸手摸了摸大食鲸的眼睛，柔和道：“这是诅咒的力量。”

世人称神，因其可赐祝福，可降诅咒。

阿兰的右手还能感受到小鱼游动的感觉，她猜测是因为图雅女神的原因，她对大食鲸体内的诅咒产生了实体化感知。

“你怎么能肯定这是诅咒？”，阿兰问他。

安东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就地坐在了她旁边，“告诉我，你把手伸进去，有什么感觉？”

“没感觉”，阿兰违心道，说完感觉小鱼往她手背上故意撞了撞。

安东尼继续抚摸着大食鲸，道，“这条大食鲸的岁数远比你想象得要长的多，在漫长的岁月里，它离群索居，忍受孤独，以身作匣，在深海里等待神的再次召唤。在这之前，如果匣子被打开，它会立刻从内部整个爆炸开”

“那它为什么要受到这种诅咒？”，阿兰追问道。

“因为它是个伟大的母亲”，安东尼张开手臂轻轻抱住了大食鲸的脑袋，把自己的额头靠在了大食鲸的头上，“你能想象吗？它的女儿被人类的捕鱼网困住了，那是头刚出生不久的小鲸，健康，可爱，但是人类永远蔑视生命，他们只看到了鲸牙和鲸胶。它很愤怒，也很伤心，于是它向风暴之主祈祷，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要能让它的孩子回到身边”

“那它成功了吗？”

“成功了，喀纳斯决定回应它的祈祷。”安东尼平静道。

回应祈祷的是喀纳斯，不是安东尼。阿兰敏锐地预感，那个时候，旧神覆灭的时代可能已经来临了。

“所以，能劳驾让开，让我拔颗鲸牙吗？”，安东尼忽然看着她道。

“…当然”，阿兰抽出手臂，看着安东尼卷起袖子，用机械臂伸进大食鲸嘴里，毫不费力地拔出一颗苹果般大小的鲸牙，塞进了胸口的衬衣口袋。

“你要这个干什么？”

“这是它最后的愿望”，安东尼道，“它想让自己的鲸牙和女儿的一起埋在海底”

安东尼仰起头，沉默地看着夜空中遥远的银月，似乎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这是旧神覆灭的时代，告诉我，阿兰·图灵，你有信仰吗？”

阿兰沉默，摇了摇头。

“没错，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可你对我的一切为什么不感到奇怪呢？考伯特的资料里，应该只写到我是个海盗。”安东尼侧过脸，看着她平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