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早晨的日出变成了正午的阳光。坐在自己营帐门口拄着头发呆的陈阿娇才听见将士们回来的说话声，再然后就是军队进来的身影。

士兵进来后高呼“胜了。”难掩开心自豪的喜悦。

陈阿娇站起身看到他们完好回来的身影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露出笑容。

之后是各个将军进来，卫青的身影刚刚进入军营落入她的视线，目光便撞到了一起，卫青朝她动了动唇无声道，“我回来了。”

陈阿娇噙着笑回望了他一眼，真记仇啊，她不过是送行时没跟他说话，回来了也要以相同的方式还给她。

可怜的卫青在不知情走不开的时候无故给他安了个罪名。

将近傍晚，所有战俘，物资损失等事规整完，照例开设庆功宴，席间一些士兵不顾伤情缠着绷带也一同举着酒杯兴奋庆祝交谈。

陈阿娇待了一会便出去了。营帐外和各个营帐内火光透出来的影子都能感受到喜悦的氛围，她此时却难抬起嘴角。

皇宫中的生生死死不过成王败寇失败后的下场，位高者手握权力的象征，离她很远，冷眼旁观他人命运，不懂离别伤感。在这里前一刻熟悉还在说笑的脸，后一刻就再也不会出现了，生命着实脆弱。

“阿娇。”卫青看她出来便也跟着出来看看怎么回事，回过头时看到她勉强扬起的嘴角让他一愣，走到她身边温声问：“发生什么了？”

陈阿娇看着卫青道：“有多少人没有回来？”

无声对视了半晌卫青妥协叹息道：“阿娇，没有不死亡的战争。”

陈阿娇难过道：“如果我没有提出想法，如果你没有借我之口选择你的决定，如果赵将军不吓唬我……我现在也不会为他们的死耿耿于怀，也不会觉得他们回不来有我的责任。”

卫青安静听完，满眼悔过之色，“阿娇，我也错了，我不应该把我以为的强加到你身上，我以为你在军营中看惯了生死，我以为你能像其他人一般可以做到冷心冷情，我忘了你也才第一次面对，刚刚步履蹒跚学步，也忘了教你跌倒了该怎么办。”

卫青抬手虚虚抚上陈阿娇脸道：“阿娇，你要记住这场仗是我们胜了，也是你的想法让牺牲做到最小，没让更多的人失去性命。我们得到的比失去的更多。军中的将士们明知道会死，还毅然参战，除了有自己的理想，我们守护的还有故土上的笑容，身在故土上的你今后也要继续开心笑着。今后无论你身在何方，只要你还在笑，边塞的我们就一直在胜。”

陈阿娇抬起嘴角勉强笑了笑回应他。

这场战役不知不觉已过去几月又迎来年末的冬雪，该释怀的时间也慢慢帮忙释怀了。

落下的积雪到处都是，军营中众将士连夜开始除雪工作。

陈阿娇吹了口气搓了搓手，裹紧了身上披风从地上捡起一坨雪，轻轻捏了捏，突然想到什么好玩的，抬起头寻找着谁的身影。

卫青还在看着除雪的将士，不觉肩头招人一袭，回过头看到陈阿娇满脸嬉笑，同样随手捡起地上雪块揉成雪球。

陈阿娇忙跑到一旁李沮身后躲避，不明所以的李沮歪着头一脸疑惑看着她。陈阿娇指伸手指了指提醒，“前面前面。”

李沮刚刚回过头，眼前一黑，脚步踉跄后退一步，绽开的雪球从脸上滑下。

“卫青。”从牙缝里挤出他的名字愤愤道。卫青满眼无畏挑衅挑挑眉，李沮深吸口气在附近找了找弯下腰从地上搬起像板子似的雪块，朝卫青扔了过去，在空中碎裂的雪块无差别落到了附近每个人身上，被打到的人开始反击，手上的除雪工作突然暂停开始了全军雪仗。雪球满天飞，除了自己全是敌人。

远在几千里外的长安城内，早早有一队兵马班师回朝举行着庆功宴。

一少年借故离开了酒席，躲过了宫内层层眼线，巡逻侍卫，轻车熟路满心欢喜来到一处幽静的宫闱。

从院墙翻过去，里面漆黑一片，像是从来都没住过人一样。

少年不死心般推门进去，空无一人，里面却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少年站在院中央无情无绪站了好久依旧什么都没等到。

“骗子。”

少年推开长门宫大门落寞走了出去。在长长的宫道内，能看到有一位失魂落魄独行的人回到了给他接风洗尘的庆功宴上，那却不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一场雪仗结束，热火劲过去才感受到冰凉，相互帮忙清理着衣服里的雪。

陈阿娇刚想坐下休息会，卫青走过来把她刚坐下的身子拉了起来，塞给她个热水袋，习惯而自然弯下腰帮忙扫落了粘在身上的雪说：“该回去休息了。”

陈阿娇拧起秀眉撇嘴不开心道：“卫青，你怎么总是要安排我？”

卫青一愣茫然不解，无奈说：“是是是，不安排你，那我换个说法，玩够了吗？该回去休息了。”

想了想不太对又重新说：“玩完了该回去休息了？”

看着卫青纠结想语气的样子陈阿娇笑出声，也不为难他了，一字一句说：“我回去休息了。”

卫青弯起眉眼唇边带着笑，扫掉她肩头最后一片雪花答应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