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也没耽搁，动身就出发了。

总归只隔了一条马路，只用了十分钟，宋时就到了指定的位置。

刚走到门口，还没准备敲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他略一抬头，就撞进了一双明媚飞扬的眼睛。

来人一身明艳红裙，长发随意地散在脑后，整个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可五官极其英气飒爽。

他面上一怔，犹豫了一二，到底还是和面前这红裙美女，问了一句。

“请问，是你家房子要出租吗？”

徐常念没想到门口能杵着一个人，吓得他心口一跳。

听见宋时的疑问，他才低下头，看见宋时的手机还停在和他聊天记录的界面上。

反应了约莫几秒钟，他挠挠头：“哦，是，你是租客吗？”

宋时拧着眉，实在没法把这人的声音对上长相，但听声音确实是给他发微信的那个人。

他笑了笑，态度十分谦和：“我是刚才和您联系的租客，请问你的房子最近还有出租的打算吗。”

衰败的秋光中，梧桐叶潇潇落在他的身后。

应当是个南方人，说话慢慢的，柔柔的。

模样白净得像是一块玉，却又比玉石多了柔软温和，少了几分尖刻。眉宇之间更是多了几分江南水乡的温柔，抬眼的时候，眸底亮亮的，小猫一样地瞧着他。

徐常念的困意陡然就消失了。

他压低了声音，稍稍站直了身子，轻咳了一声：“哦，我知道，我这是合租，你知道吧？”

男孩很乖，言谈很是温和乖巧，让人一点儿也挑不出脾气来。

“嗯，有几个人一起住呀？”

徐常念心情无端大好，只觉着这小孩长得实在对胃口，但又害怕吓到人家，到底是克制几分，先推开门，示意他进来。

宋时盯着“她”的长裙看了很久，只问了一句：“方便吗？”

徐常念笑得明媚：“当然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

屋子里开阔明亮，唯一不足之处就是沙发地上全是衣服，乱糟糟地堆在一起，有男有女。

大概是触及他的目光，对面这姐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最近很多快递，有些乱。”

宋时点点头，表示理解。

然而下一瞬间，他目光看见沙发上放着的黑色男士内裤，笑容不免多了几分尴尬。

徐常念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里想着两个大男人互看一下内裤，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但为了维护一下自己的个人形象，他还是不动声色地挡了一下。

“哈哈，都是成年人，懂的都懂，时间忙，没空收拾的。”

宋时耳尖不由地红了红，轻咳了一声，才移开目光。

徐常念带他参观了上下楼，看屋子的装修摆设得更像是一个男生，是很偏男性化的装修风格，尤其是楼下的客厅。

所有的房间都被打穿，只留下了一个很大的公共区域，一半被分割成了电竞房，看上去并没什么人踏足，落了很厚的一层灰。

另一边则是健身的区域。

宋时望着那40kg的哑铃，又看了看身后穿着红色睡裙的高瘦女人，陷入了沉思。

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和我合租的是你吗？”

背后的女人笑得很开朗：“对呀。”

宋时环视了一圈，没有在这间屋子里找到什么结婚的线索。

估计只是一种装修风格？

他很害怕等下这间屋子的男主人回来，一拳把他锤死。

屋子整体没有什么问题，统共只有两个卧室，都有独立卫生间。

房东也只给他提出了两点要求：“房子就我一个人住，主要是我的作息时间不稳定，想要找个人陪小猫玩，你要是能够接受，租金就免了，但每天能够陪他玩三个小时，可以吗？”

说这话的时候，宋时才从乱七八糟的衣服堆里面，看见那只白色的小猫。

宋时微微顿了顿，到底是有些诧异地扬眉：“你是给你家猫找了个陪玩？”

徐常念笑了笑：“也不是所有人，我都这样说的。”

毕竟看见那条广告的人多了去了，加了他微信又过来看房的人也数不胜数，他也考察过几个，但大家都没有办法保证每天能和小猫玩三个小时。

更重要的是，这小孩看上去很乖，他很喜欢乖小孩。

他随意地坐在沙发的角落上，从茶几上摸到一包烟，点了一根，才笑道：“如果你能接受的话，住宿吃饭全都免了，可以吧？”

可以是可以。

他没有占人家便宜的打算，陪伴小猫也只是举手之劳，因此也就没有再多说，爽快地签了租房协议，转了账。

徐常念本来不想收，见宋时只是温和而固执地盯着他，也就没让人为难。

大概是看出来宋时着急搬家，他笑了笑：“要不你等会儿，我去帮你搬家？”

宋时婉拒了“她”的好意，总归行李就在小区对面的酒店，走两步路就到了。

更何况，没有让一位美丽的女士帮他搬家的道理。

徐常念惋惜地点了点头：“那行吧，等我抽根烟，给你找一下门卡，密码我等下发给你，我不出房间就是在睡觉，这里面的东西你都可以随便用，不用来打扰我。屋子隔音很好，你只要不把屋子炸了，都不会吵到我。”

小区进入是要门卡的，刚刚宋时是蹭着别人的卡进来的。

宋时也就静静地等着。

只是女人躬身坐下那一瞬间，整个裙子不受控制地往上飞去，他面颊猛地一红，眼睛却已经飞快地移开了。可那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却像是某种诅咒，死死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宋时不是没在街上看见女孩子穿短裤，但公共区域，实在没有这样的香艳。

他心中隐隐觉着不妥，可短时间又很难找到合适的房子，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打火机的声音唤醒了他的思绪，徐常念面露诧异：“怎么了？发烧了？脸这么红？”

宋时的脸颊一时更红了起来。

徐常念面露古怪，又只能顺着他的视线，低下头看了自己一眼。

时间在一瞬间好像静止了。

这一瞬间，他甚至不知道该做出一个什么表情，来缓解自己在看见身上这条裙子的震惊。

意识逐渐回笼，他才想起来，在很久远的一天，自己某一个不成体统的赌注。

输了一个人头，愿赌服输，他得穿一个月的裙子，无论是吃饭睡觉还是出门。起初，徐常念是拒绝的。但久而久之，他诡异地发现，套一条裙子出门比穿上衣和裤子方便得多，总归他是戴着口罩和帽子出门，谁也认不出来他。

于是又是一个久而久之，他习以为常到忘了自己的打扮。

以至于忘了自己是决定出门买早餐，而后偶遇了一个自己的租户。

头脑高速运转，他整个人却冷静下来。

也是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忽然理解宋时看见他内裤的震惊模样。

搞半天这人是把他当成美女了？

一根烟燃尽，烟灰烫了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该如何面对眼下的局势。

向他的室友承认他是一个变态，还是干脆将错就错？

他盯着指尖夹着的烟，有些迷茫地抬头。

宋时无端和“她”眼中的茫然对上，一时间很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一句话触到“她”的伤心事，只能缓和了语调：“怎么了？姐姐？”

徐常念手中夹着的烟猛地掉在了地砖上。

宋时稍稍抿唇，思忖着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还未来得及出声，就见对面的人已经捡起了那根烟，用指尖狠狠摁灭了它。

“她”昂着头看自己，红裙黑发，是有些英气的长相，却因为一双眼睛，添了说不出来的妩媚美艳。只是原本含笑的眼睛不知道为何就冷了下来，好像是在盯着他，又像是在看着自己。

这些表情，最终都只成了一个略显僵硬的笑。

“姐姐？”他反声相问。

宋时以为自己哪里说得不对，对上“她”意味不明的双眼，却也只能腼腆地移开眼睛。

“那，我应该喊你什么？”

“……”

徐常念默了一瞬：“要不你喊我哥吧？”

宋时也沉默了，隔了好半天，才淡笑一声：“别闹，我叫宋时，你和你的猫叫什么？”

徐常念略微昂头，男孩年纪不大，笑容却明媚温朗。

清晨的日光透过落地窗，暖洋洋地洒在他的黑发上，明明已经是个成年男性，可看上去总有一种孩子的天真纯澈，恍若冬日街头暖烘烘香甜甜的烤栗子，无端就会让人觉着几分温暖。

徐常念终于缓了过来，到底是压下了心中所有的阴暗，也人模人样地起了身，对他伸出了手。

“我家猫，叫奶团。”

“我叫徐常念，常常想念的常念。”

那是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很干净很修长，配合着“她”的身高，倒也不那么奇怪了。

宋时昂着头，到底是探出手，礼貌地回握了一下。

“那回头见，房租等下我转给你，常念姐。”

握住他的手微不可察地紧了一下，那张明艳英气的脸上，一时间变化莫测，既有古怪，又有些茫然，最终都成了些许玩味。

“那就回头见，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