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圈里老母羊窝在墙角，虚弱无力地张着嘴喘息，看起来精神沉郁闷，地上铺着的布单也全被羊水打湿了，它艰难起身，沿着墙壁四处游走。
知道动物比较敏感，江聿站在外面没进去，顾言辞和赵志云两个人慢慢走过去检查母羊情况。
“本来这头母羊年纪大了，没想着让它再怀，也怪我当时忘了把它分出来，”赵志云满脸内疚，“之前它产羔子的时候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顾言辞静等母羊放松了警惕，慢慢靠着墙边趴下来后，蹲在边上，在它腹部来回探着。
“羔羊太大了，”顾言辞说，“准备点温肥皂水跟饲料，这种情况起码五个小时了，再拖下去母羊也得废。”
赵母连连点头，“我这就去，这就去！”
“硬往外拽吗？”
赵志云面露不安，以前这事都是他爹做的，他最多在旁边递个东西，帮忙摁住大羊不让它乱动。
再有就是一只母羊从怀上到生，差不多得五个月左右，在它身上投了功夫，就意味着这只羊要带给他们相应的收益，万一搞不好没保住，他爹回来指不定要怎么骂他。
“嗯，往外拽。”
顾言辞手上已经沾到了羊水，但挽起来的袖口又滑了下来。
见状，赵志云立马伸手过去要帮忙，结果顾言辞起身。
他走到江聿面前，把胳膊伸过去，“帮个忙。”
江聿正看的入神。
说实话，这只是一样待产的母羊，他看着那只大羊虚弱喘着的样子，都觉得残忍。
“哦。”江聿眼神还在羊身上。
赵母拿来饲料放在母羊嘴边，它刚开始只是把鼻子伸过去闻了闻，然后才大口大口地吃着。又过了会，它站起来四处走动，好像很焦虑，叫声听着都觉得凄惨。
江聿趴在墙头，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
没一会儿，母羊又不动了，靠着墙一直来回蹭，顾言辞揉着它的脖颈安抚着，很快它再次侧躺在地上。
顾言辞示意赵志云把温肥皂水端过来。
“是要生了么？”江聿激动地问。
“嗯”，顾言辞应了声，没抬头。
大概是因为太痛苦了，母羊仰着脖子低声叫着，也不乱动，任由顾言辞和赵志云在它身上来回折腾。
赵志云手臂比顾言辞粗，根本伸不进去，更别说往外拽了。
顾言辞倒是很艰难地伸进去手了，但不是伸进去用力往外拽这么简单，他需要肚子里的羔羊是什么胎位，适合怎么样的拽拉方式。
没几分钟，他的手比就被卡得通红，脸上也蒙着一层汗珠。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他来，因为他手腕比起孟叔一家人的最细。
细？
顾言辞回头，看着趴在墙头紧张兮兮关注他们的江聿。
“这么长时间了还没生出来？”江聿问，“什么情况啊？”
顾言辞起身走过去，“能帮个忙吗？”
江聿下意识朝他袖口处看，“衣服不用……”
“不是衣服。”
……
又过了两个小时，耳边是小羊羔的尖叫声。
江聿终于松了一口气，直接坐在顾言辞脚背，靠着他的小腿，生无可恋地问：“这次真没了吧？”
一口气下了四只，也是厉害。
“嗯，”顾言辞低头看着自己腿边的人，“辛苦了。”
江聿摇头，“不辛苦，命苦。”
“从这件事上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他抬头，对上顾言辞关心感激的眼神。
顾言辞问：“什么？”
江聿撇嘴，“没事别瞎凑热闹，容易引火上身。”
“你很棒，”顾言辞毫不吝啬夸奖他。
回去的路上，只要顾言辞开口，江聿的回答就一句：我不干净了……
他一个娱乐圈炙手可热的影帝，虽说现在黑料缠身，但依旧在顶流队伍中。可就在今天，他坠落成为了一身狼狈，趴在羊屁股后边接生的“接生婆”！！
当时顾言辞把他拽过去的时候，他脑袋如雷轰顶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徘徊。
他看着自己被勒得红通通的手腕，抬的高高的，没往腿上放。
太脏了，
真的太脏了。
晚上躺在床上，顾言辞床上离他老远，举着胳膊像是被人施了魔法一样一动不动的人。
“明天要下雨，你还去牧场吗？”
话音未落，那边的人就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胳膊还朝上举着。
“……江聿。”顾言辞又叫了他一声。
江聿没应。
顾言辞叹了口气，把灯关了。
－
天刚亮江聿就醒了，他转过身去，顾言辞那边床铺已经叠好放在最里边，但人没在房间。
本来天气不好的时候就忙，吃了饭，江聿让孟豪杰开车带他一起去牧场。
孟豪杰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情绪低沉靠在后座的江聿，他手像是脱臼了一样僵着一动不动，“你手怎么了？”
“没事。”江聿别过脸，看着打在车窗上的雨点。
“是不是脱臼了啊？”孟豪杰不太放心，“你身体要是哪有不舒服的就找顾言辞，他虽然说是兽医吧，但普通的小毛病什么的他还是能给看的。”
自从那天孟豪杰一脸别扭把顾言辞叫出去一分钟，又绷着脸回来的那天开始，孟豪杰对顾言辞的态度就没像之前那么恶劣过。
他猜测可能是因为孙成功的事，顾言辞为孟家一对五，震惊到了孟豪杰，毕竟当时顾言辞有放弃的权利，结果就是孙成功不退他们钱，但顾言辞硬着上了，而且还赢了。
一提到顾言辞这个人，他就气不打一出来。
关键事是昨天发生的，今天一早睁开眼，先不说连句道歉都没听到，就连人家毛都没看着。
冷暴力么？
江聿“哼”了声，“他有这本事？”
“虽然很不想承认，”孟豪杰摇头，“但在这方面他确实是老大。”
老大？
老什么大，脑袋老大吧。
要说顾言辞这人，就跟入伏之后的天气一样，一阵晴一阵阴的。亏他是拿过影帝的人，居然都有点琢磨不透顾言辞。
江聿抿了抿嘴唇，温温软软的，亲起来感觉应该还不错。
他想到湖边那天，他睡得稀里糊涂，顾言辞的唇瓣就贴了过来，害他悸动了一个礼拜，结果人家跟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昨天使唤他的时候都不带犹豫的。
想着想着，原本的那股火气还没压下去，就又涌上来一波。
江聿嗤地“切”了声。
“我可没招惹你啊？”孟豪杰在前面大气不敢出一下。
他没怕过人，但唯独在江聿面前，总会不自觉把自己划分到小弟那一波。
主要江聿长得只要不瞎都觉得帅的男人，不仅没因为皮肤嫩白像女人一样秀气，反倒只是站着，就能感觉到他强大的气场，关键他确实胆大心细，说话做事都不拖泥带水，让人觉得就算给他当小弟也心甘情愿的那种。
江聿白了他一眼，“我也没说你吧？”
说到孙成功，江聿想起那天他问顾言辞为什么要掺和的时候，顾言辞说也有私事的原因。
“孙成功，”他看了眼前面扬着下巴认真开车的孟豪杰，“他跟顾言辞中间有什么过节么？”
孟豪杰愣了一下，“顾言辞他没跟你说过吗？他要是没说过的话，那我也不能说。”
“嗯，”江聿说，“那我的车你应该也不……”
“我说！”孟豪杰举手投降，“是因为赵志云妹妹。”
孟豪杰脸色不太对，说起孙成功的时候义愤填膺的，好像恨不得剐了他。
“赵志云妹妹上初中的时候，被孙成功欺负过，差点就得逞了，”孟豪杰胸前起伏不定，“上学的时候孙成功就喜欢对身边的小姑娘们动手动脚，后来赵志琪上初中的时候孙成功总堵在她教室门口，瞅准机会就调戏一下，顾言辞知道之后就带人把那畜生揍了一顿。”
赵志云的妹妹受了欺负，顾言辞带人去揍欺负的人？
还没等江聿问出口，孟豪杰继续说：“当时都传顾言辞喜欢赵志云他妹，但我问顾言辞，他说不是喜欢，就是拿赵志琪当妹妹。他确实不喜欢，但为什么那时候那么生气，我就真不知道了。”
“你怎么就知道顾言辞真不喜欢赵志云妹妹呢？好奇心勾得他心痒痒。
孟豪杰拧着眉头，“感觉吧，每次赵志琪来找顾言辞的时候，顾言辞的反应看着不像是喜欢的样子。”
江聿垂眸。
顾言辞跟谁说话都不冷不热的，脸上连个表情都没有。
哦，
不。
顾言辞跟他在一块的时候笑的挺多的，还偷亲了他。
江聿：“……”
得，过不去了。
那种遇事后第一时间不想着化解问题的处事方式，江聿非常瞧不上，但现在顾言辞不主动过来跟他搭腔，他这把必须撑住。
不就是冷个战么，闭上嘴巴这么简单的事。
见江聿从车上冲下来，顾言辞立马拿着雨衣跑过去，“穿上吧，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停。”
江聿扭着头当没看到人，自个冒雨跑着。
见不理自己，顾言辞直接把雨衣撑在江聿头顶替他挡着，一直到进了圈里，顾言辞干干收起雨衣，看着江聿远远走开的背影，想叫住他，张了张嘴却没叫出口。
“你俩什么情况啊？”孟豪杰淋着雨跑过，腿上溅的都是泥点。
顾言辞摇摇头，“没事。”
孟豪杰站着拍身上的水珠，“不能够吧，来的路上他反应就挺不正常的，而且他右胳膊好像不太舒服，你闲了帮他看看怎么回事呗？”
顾言辞有些意外，盯着孟豪杰看了好几秒。
被顾言辞盯得浑身不自在，孟豪杰摆摆手，说了句“就这么着，你记着给他看看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