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乐团在Z市甚至全省都颇有名气，成员里有不少著名音乐学院的研究生。
桑晓这些年虽没放弃过大提琴，但也没什么太大长进，能入围面试大概凭的是简历上“师从”一栏。
后来她才知道，大学时跟着学习的弦乐团指挥梁老师是G市音乐学院的教授，在业界颇负盛名，桃李天下。
那几年在梁老师的指导下桑晓进步很快，不过梁老师对桑晓的期待可不只是当个培训老师。这也导致缝年过节问候梁老师的时候，桑晓都心怀愧疚。
如今再次应骋乐团，也算还梁老师一个心愿吧。
会议室门口，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助理轮流喊名字。
喊到桑晓时，她鼓起勇气走进去，面对一排白发苍苍的面试官拉得小心谨慎，只求别太给梁老师丢脸。
其实越是这样反倒越是紧张，桑晓裙子下面的腿都在发抖。面试官没问什么刁钻问题，但桑晓就是知道自己搞砸了。
虽然早知道自已希望渺茫但心情还是受了影响，她拿着琴垂着头出门，不小心撞到一个人。
相撞之后两个人同时抬头，皆是一愣。
培训学校有不少老师都是兼职教学，但桑晓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同事陈婉。
视线相对，陈婉微笑：“你也来面试？”她身材高挑，气质温婉，笑起来如春风拂柳。
一个“也”字表明了她来此处的目的。
桑晓回神，点点头，看向她手里的大提琴和弓子。弓杆中间折断，弓毛也都松了，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是价格不菲的名牌。
“怎么了？”桑晓关心的问。
陈婉晃了一下弓子：“来的路上撞了一下，撞坏了。”
“带备用的了吗？”
桑晓就是随口一问，通常重要场合都会备一根弓子。没想到陈婉摇了摇头，目光落向桑晓左手里的弓子。
“不嫌弃的话拿去用吧。”桑晓捏着弓根，把弓子递到陈婉面前。
桑晓这根弓子是在琴行给学生选的时候顺便给自己捎了一根，几乎是市面上最便宜的那种。
陈婉刚要接过来，面试房间的门从里面被拉开，男助理走了出来。
“马上到你了，”男助理看着桑晓说：“你准备一下。”
桑晓怔了一下：“我面过了，刚刚才从里面出来。”
男助理也愣了：“你不是陈婉？”
“我是桑晓，”知道男助理认错了人，桑晓连忙纠正：“她才是陈婉。”
男助理低头看了看手中简历上的照片，又抬头和对面的陈婉仔细核对，看着看着脸就红了。
“不好意思。”他说。
“没事儿，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开始。”陈婉说着接过桑晓手里的弓子，对桑晓说：“等回学校还你。”
“不急，”桑晓答：“祝你面试顺利。”
不过一根便宜弓子，桑晓压根没放在心上，第二天去学校上班没看见陈婉，也就把这事儿抛之脑后。
她今天没课，来学校是有别的事儿。
上了三楼进了温景波办公室门后，才发现温景波不在位置上。电脑开着，屏幕上显示的是各地交流演出的规划。
最上面一项是与德国一个青少年弦乐团合作演出的计划，黑字加粗，看样子是学校今年的重点工作。
桑晓瞄了两眼，坐到旁边的沙发上等，不一会儿温景波就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温景波甩着手上的水，回身关门：“怎么没让我去接你？”
桑晓就把临时改变行程回来面试的事说了一遍。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还是她男朋友，再过一段时时间还会是她老板，总应该知会一声。
不过她没提面试时遇到陈婉的事，她本就性子清冷不爱多管闲事，这种事说不说还是让当事人自己决定吧。
温景波听完，眉心动了动，起身到墙边的茶柜处，打开茶叶罐。
茶叶晃动的窸窸窣窣声响起。
他背对着桑晓，问：“那学校这边你怎么打算？”
“我觉得我能处理好。”
温景波正在往杯里倒水，闻言不着痕迹地讥笑了一下。转身的时候，脸上复又正常。
他几步走到沙发前，把茶水放到桑晓面前，坐下，瞬势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潮湿的手心覆过来，桑晓眉心一跳，硬是忍住了没动。
“乐团排练非常紧张，还要到全国各地跑，我觉得你没必要把自己搞那么辛苦。”
桑晓不动声色，认真地看着温景波这张脸。原本是想看看这话里有几分真心，看了半天却只看出“虚伪”二字。
自从知道他接近自己另有目的后，桑晓总觉得这人有两层脸孔，而她也总想透过第一层看看第二层脸到底是什么表情。
通常老板都不希望员工兼职工作，特别是她这种能给公司带来收益的好员工。
“我只是去试试，也不一定成功。”桑晓说着抽出手，倾身去端茶几上的茶杯。
还有个事要问温景波，一怕他不肯说，二怕他产生联想，所以她在等一个时机。
温景波想了想，觉得桑晓说得也对。且不说她面试考砸了，就算她真的应骋上了，以他在Z市的人脉关系中也有办法让她去不了。
“这次回家，家里人都好吧？”他虚情假意地问着。
桑晓吹着热气腾腾的茶水，点头：“都挺好的，唐叔叔也能下地走路了。”
“那就好。”温景波说：“那唐礼昀也能放心了。对了，他最近有时间吗？什么时候我们请他吃个饭？”
桑晓眉梢微动，心说来了。
喝了口茶，说：“他现在很忙。”
这个借口上次用过，温景波不见得相信。桑晓放下茶杯调出手机里的照片，指给他看：“你看，他现在外地签约呢，他一忙起来连唐叔叔的电话都不接。”
温景波信了，脸上现出难色。
桑晓也装作犯愁的样子，说：“估计现在也就一个人还能联系上他。”
“谁？”
“成澄。”
那天桑晓见他和成澄互换了联系方式，如果冒然和他要，他一定会问原因，甚至还会怀疑她的动机。
如此，只能让他主动给了。
果然，他主动翻出成澄的手机，说：“还是你打吧，你们女孩子之间比较好说话。”
桑晓点点头：“我也只能问问，也不见得她就能联系上。”
出了温景波办公室，桑晓转去了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白净的脸蛋，桑晓忽然很厌恶现在的自己，虚伪、自私，和男朋友玩着心计。
所以啊，这样虚伪的她只适合同样虚伪的温景波。
桑晓洗了手往外走，忽然听见走廊尽头传来两个女人的私语。
“自己没本事，就会仗着脸好看勾搭人，我倒要看看她能有什么好下场！”一个恨恨说。
“这还不叫本事，会勾搭男人就是本事，让你去勾搭你还不会呢！”另一个附和着。
“这算什么本事！”先头那个没了声音，过了会儿又气呼呼骂：“哼！不要脸的东西，真要把我惹激眼了，看我不去揭发她。”
“行啦，别气了，谁叫人家后台硬……”
“我看她能蹦跶到什么时候……”
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想来是两人说着话走远了。
桑晓听了个囫囵吞枣，一开始还惯性地以为这两人骂的是自己，可她又想不到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人，直到听到“人家后台硬”这句时才把自己从挨骂的女主角中摘除。
她没有后台，就算有，温景波也不硬。
其实就算真骂的是她也无所谓，学生时当过无数绯闻谣言女主角的经历早让她锻造了一副刀剑不入的心肠。
下了楼梯后来到一楼大厅，桑晓拿出手机给成澄打电话。这几天她一直惦记着唐礼昀去康复中心的事，想了一圈估计这背后原因只有成澄会告诉她。
此时正是学生们上课的时间，来来往往都是拿着乐器的学生和家长。
有个中年妇女迎上来，问：“你就是桑晓吧？”
桑晓手边正拨着电话，闻言稍稍拿开手机，点点头：“请问……”
话没说完，女人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啪”地一声，在空旷的大厅中十分响亮。
这一巴掌猝不及防，力道又重，毫无防备的桑晓后跌几步差点摔倒，脸直接被打得偏向一边，手机也摔到了地上。
她捂住脸，震惊地看着打她的女人，掌心下的脸颊又热又烫，火辣辣的疼。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桑晓发懵，连周围的学生、家长，还有几个同事也都愣了。
这女人穿着高档的黑色西装裙，盘着精致的头发，带着镶金珍珠耳环和同系列的项链，她身后还有两个年纪、打扮差不多的中年贵妇，三个人同样高傲又鄙视地看着桑晓。
最前面的黑裙女人昂着下巴上前几步，气势汹汹道：“这一巴掌就是警告你少打别人老公的主意，否则我保证你这张年轻的小脸蛋儿再也勾搭不了男人！”
女人说完冷酷转身，大厅里响起一串“噔噔噔”的高跟鞋声。
周围的家长，包括几个小孩看桑晓的眼神都是震惊与不屑。
人群里突然冒出一句“真不要脸！”
接着又有更多人加入。
“就这样还能当老师，再把孩子带坏了！”
“就是，这样的人就该让学校开除。”
所有人都在谩骂讥讽，只有两个平时和桑晓还算关系好的女同事不忍心，一个跑过来扶住她，一个捡起地上的手机。
桑晓接过手机，发现屏幕没坏，但左上角凹进去一大块。心疼了一下，然后果断推开挡在身前的两人。
“这位女士……”桑晓喊住黑裙女人，面沉如水，声音清冷，大声质问：“你怎么确认是我勾引了你老公？”
高跟鞋的声音停止，黑裙女人优雅转身，看着桑晓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伸出手，旁边的女人递过一根东西放进她手里。
一看到那东西，桑晓就知道自己这巴掌是替谁挨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呀~~收藏呀~~收藏呀~~你不收藏，我哪有动力，唐礼昀哪辈子才能追到老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