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的投票结果很快在所有幸存者中传遍了，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出发，朝着西方向前进，和朝东方向过来的救援队伍汇合。

当天晚上所有人都在准备行李，其中以傅星宸叫囔得最大声。

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发高烧昏迷导致他错过了在学校里大展身手的机会，求了姚主任一晚上必须让他成为先锋队的一员。

鉴于他还从来没对付过丧尸，姚主任哪怕假发都差点被他扯掉了也没同意。

裴初微本打算晚上回到宿舍后和姐姐聊一下关于军部的事，没想到因为第二天就要走了，安茹过来和她们挤一张床，失去了聊天的机会。

上官霏没来，她和宁霜一个宿舍，虽然表示非常想和她们夜聊，但作为和宁霜在学校里唯一亲密一点的人，她不好将宁霜丢下，自己出去和姐妹共度良宵。

翌日，天气晴朗。

天还没亮透的时候，明州六中的校园空地上，三百多学生整理好装备，手上拿着课桌腿之类的武器，满脸兴奋地等着前方号角响起，带领大家一同离开这困了他们十多日的校园。

姚主任选出的先锋队是打头的十人小队，他们负责在前面开路，中间是大部队，末尾也有一个十人小队警惕着后方的动静。

大部队的外围成员也零散分布着异能者，中间则是两个被担架抬着发烧昏迷的待觉醒者的位置，裴初繁在两人中间，处于被所有人保护的状态，也方便她随时去任何方向支援。

调整位置花费了姚主任大半晚的时间，实际操作起来更费力，他和学校里仅剩的几名老师一起将所有人安排到他们该有的位置。

就和傅星宸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想和自己熟悉的朋友站在一起，或者不想和某些人站在一起。

平时读书时是这样，到了危机的时候也是这样。

一时间操场上闹哄哄的，两百多个人一起说话完全静不下来。

裴初微和姐姐隔得有点距离，介于她前几天跑去打香樟树的英勇举动，她被安排在最外围，身后是上官霏。

小姐妹凑在一起有讲不完的话，等待的期间，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直到人群中传来一道大喝声让周围都沉静下来。

凑过去一看，姚主任抬手磨蹭着自己脑袋上的假发，满脸无语：“可是你跟言岐岚本来就是一个宿舍的，站一起又怎么呢，你两闹矛盾也要注意这是什么时候。”

和他对峙的寸头男生满脸不情愿，又说不出具体原因，梗着脖子道：“反正我不要和他一组。”

听到言岐岚的名字，裴初微的注意力稍微集中了一点，听上官霏问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姚主任将未觉醒者分成几十个小组，每组一个觉醒者。

像裴初微本来应该分在裴初繁一起，但裴初繁是唯一一个治疗者，比较特殊，她被分给了白琸单独保护，裴初微就划到了上官霏那里。

寸头男生不想和言岐岚一个组，便和分组的姚主任吵了起来。

这个寸头男生恰好也是熟人，是裴初微之前搜寻物资时一起的寸头男生，名叫范凌。

裴初微默默看着，目光挪到了对面的言岐岚身上。

言岐岚低垂着头，一副要将地面盯穿势不抬头的模样，周围人的讨论声让他鹤立鸡群，无法再多藏起来。

只是他个子太高，就算垂着头，以大多数人的视角也能看清他的脸和表情。

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双腿要弯不弯，仿佛下一秒就要蹲下去。

看他那不自在的样子，估计也不想面对那么多人，裴初微叹了口气，征得上官霏的同意后，扒开人群走过去，对姚主任说：“让言岐岚来我们这组吧。”

话音刚落，她看到言岐岚瞬间蹲了下去，抬头眨巴眼看她，动作迅速得把周围人吓一跳。

“噢，行吧。”姚主任也懒得多管，他还有其他人要处理，当即点头同意。

“怎么可以……”范凌失声喊道，对裴初微的出现十分错愕。

他看着裴初微支吾了半天，默默问：“你和他是朋友？”

裴初微点点头，反问他：“是啊，你打断我难道你想把他抢回去？”

范凌愣了一秒，反应过来直跺脚，“谁说我要抢回去？！你知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还和他做朋友，他——”

“范凌。”

言岐岚腾地站起来，眼镜下的双眸没有一丝情绪，只是这样平静地看着他。

他接近两米的身高往人面前一站，挡住大半阳光，让人忍不住仰视他。

少年眉眼之间的阴沉裹着郁气，被他盯上的人世界都仿佛变得黑暗，坠入无尽深渊。

范凌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大家看得莫名其妙，但是当事人都走了一个，热闹也演不下去，便陆续散开。

最后这块区域只剩下上官霏、裴初微和言岐岚三人。

上官霏懵懵地和裴初微挤眼睛，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裴初微耸了耸肩，想问言岐岚，转头就发现这家伙又蹲了下去，“你——”

言岐岚抢先说道：“其实他知道的不是全部。”

裴初微：“……”

“我没问你这个，你跟范凌之间怎么样我不管，但是你怎么什么都没带？”

他们身上都背着书包，里面装着为数不多的食物和几件衣服，听说还有人甚至带了书。

只有言岐岚光零零的一个人，什么也没拿。

言岐岚眨眨眼，站起来从身上几个口袋里掏东西，这个掏出半块压缩饼干，另一个掏出半个面包，还塞了瓶水在袖子里，一抖还抖出了打火机和卫生纸，连漱口水都有。

裴初微突然理解他为什么要蹲着，大概是怕站着容易把东西洒了。

上官霏竖起大拇指：“兄弟，你真能装啊。”

此装非彼装，言岐岚又蹲下去，默默回答：“逃跑的话，家当带在身上比较方便。”

上官霏对他又是一顿夸赞，几人说话间，队伍终于整顿好了。

领头的号角吹响，所有人收敛神色站好，前方的先锋队先行，打头出去将路上的丧尸都清理了之后，剩下的人井然有序跟上。

裴初微走在大部队中，感受着轻风吹拂在脸上的缱绻暖意，心底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周围的同学和她差不多，被困在学校担惊受怕十来天，终于能够离开学校走向希望，每个人的心情都是明媚带有希望的。

雾气氤氲，晨光初照，庞大的校园队伍走出校门，避开之前香樟树弄出来的大坑，一路朝着临港大道的东方向前进。

前进的路线一路沿湖，广阔的湖泊一眼无边，将天际和初升的太阳划分成两半。这条路上一共有四座大桥，连接着明州的两个区域，下方是点点分布的船只。

裴初微离开学校时特意朝着那天看到黑影的地方观察了一阵，现在那里什么也没有，只剩平静的建筑物，和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臭味。

他们的速度并不快，从早上凌晨出发一直到中午，才走了五公里。

一路上他们路过的地方，既要躲开路上零散的车辆和地上的残骸，还要搜寻物资。无论是超市还是住宅，他们都会进去搜寻一番。

只可惜这些地方已经被其他幸存者搜过一遍，留下来的都是些不太适合拿在路上的东西，勉强补充了一点食物和水。

中午大家集体在湖边岸堤的绿化带里吃饭休息，裴初微用保温杯接水泡着半块压缩饼干，食不知味地吃着，眼神放在湖面的船只上。

船只没有动静，湖面只有风吹过后形成的波纹，正午的阳光炽烈，洒在水面上一片浮光跃金。

上官霏和言岐岚坐在她旁边，大家按组团坐在一块。

看她盯船盯了十来分钟，上官霏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想开船躲到海外去吗？像生化危机里演的一样，船在海里确实能躲丧尸。”

裴初微默默回她：“你看到香樟树后会觉得海里更安全吗？我只是觉得那些船有点不对劲。”

“哪不对劲？”上官霏咬了口面包，“这些船三年如一日的开到港口卸货。”

“没有丧尸，没有一点动静，连个人影都没有，”裴初微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你看我们岸上这么多丧尸，到处都有幸存者，也有丧尸在游荡，但船上却连一个丧尸都没有。”

上官霏摸摸胳膊，被她说的感觉周围都变冷了些。

正巧休息时间结束，姚主任正在附近喊着集合，上官霏一边吐槽这简直像在春游远足，一边抬手给了裴初微轻轻一拳，“你很适合去讲鬼故事，反正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边了，跟军部的人说一声就行。”

重新整装待发，他们再往前会经过一个高档小区。

这个小区占地面积极大，周围也有很多小型超市和餐饮店，姚主任和陈晞曜商量的路线就经过那边补充食物。

不过半天下来，许多人的热情已经被战战兢兢走了几公里路燃烧殆尽。

宁霜走在最前面，出色的听力让她能听到后面人的抱怨声。

无非是关于什么时候能和救援队相遇之类的话。

的确，昨天就已经出发的救援队按理说应该比他们这些只经历过简单军训的学生要更快。

临港大道只有十三公里，怎么说他们也该相遇了。

解决完一个丧尸，她收回冰弓走向陈晞曜。

“很奇怪，救援队应该更快。”

陈晞曜挥舞手臂，火焰甩出去点燃一只丧尸，闻言他挑动眉尖，“明州的救援队不是军部总部，应该不会有像我们这么强的。”

宁霜伸手拍了他手臂一下，手臂上瞬间结出一层薄冰，她无奈喊道：“陈晞曜。”

“好，”陈晞曜笑了下，“他们可能一路过来救援估计花费不少时间，可能被耽误了。”

宁霜抿紧唇，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她没说出来。

“裴初繁，”身边人喊了一声，她回过头去，看到那个神色柔和的女生朝他们走来。

“怎么了？”裴初繁对他们说，语气也和她人一样温和，不过她顿了一下，眉心微蹙，“好浓的鱼腥味。”

宁霜和陈晞曜对视一眼，宁霜反应更快，朝着前方一顿猛冲，被力量加持后的身体速度比平常更快，两分钟不到她就冲出去千米远。

在路口的拐弯处她停下来，从湖里一路拖曳的水渍蔓延到左拐弯的道路尽头。

许是阳光不够充足，路面上的痕迹半干不干，和周围没有水渍的区域形成鲜明对比。

即便和远处隔了一段距离，宁霜的耳边也依旧清晰听到那股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磨骨声。

那是牙齿和骨头互相摩擦的声音，刺耳，尖锐，带着浓浓的鱼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