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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夜莺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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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把小小的钥匙躺进陈林的掌心,他恍惚了一下,仿佛回忆起了小波肚子上飘摇的电视,跟这把钥匙一样的银白色。

这里不一样。陈林想。这将是他有史以来第一个完全独属于他自己的空间。

他为此有着小小的雀跃,这种独属感充斥着他的感官,让他产生了莫大的满足,迅速把这间小小的划定为了“家”,取代那个一家三口的居住地。从小时候起,陈母总是可以借由打扫的名义随意处置陈林的物件。

陈林离家读大学时陈母就常常这样“收拾”,她肆意地在陈林的卧室翻箱倒柜,旧手机盒里翻出了陈林的两百块私房钱,她欢欣雀跃地收下后就把手机盒扔掉了,也不管陈林为什么留下这个盒子、是不是喜欢它的设计,反正在陈母眼里失去了作用的包装盒就是垃圾;也在陈林的另一个私密小盒子里翻出了半包烟,二话不说连烟带盒也一块儿扔掉了。这还不算完,处置之后陈母总要以一副或通告或审问的姿态给陈林打电话:你那两百块钱我收了;你房里怎么会有烟?这时候陈林总得现编一些借口糊弄过去,等陈母询问结束后再满是疲惫地挂掉电话。

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接陈母的电话。听到铃声后看到那上线显示的短号只会觉得一阵头大、恶心、烦躁。因为陈母的电话总是充满了对他隐私的窥探和侵犯,似乎陈林要把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陈母面前,她才能够满意。

所以陈林对能够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反而有种偏执的占有欲。

“这把钥匙我就拿回去了,以免之后来看你还没下班进不了门。”

房东一共有三把钥匙,给了他们两把。陈母非常理所应当地将其中之一揣进了陈林用奖学金给她买的小皮包里。陈林心里有点不舒服,虽然陈母那儿和他如今的家高路都要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拿走了也不一定来,但是陈母这般理应如此的态度勾起了他心中沉压的一些情绪,他感觉自己还是那个失去了玩伴的小孩,他留在童年里,不会反抗、无力贫乏,只能任由母亲只会。

“嗯。”

在刷牙的陈林低低地应了一声,反正同不同意都是一样的结果。

毕竟是他的母亲。

好在这个小房子有两张床,洗漱完陈林便和母亲分开休息了。

第二天陈林为了赶时间上班七点多就起了,陈母听到响动也醒了。陈林带着母亲,他下楼买了两碗粉当早餐。

陈母吃着吃着突然告诉他,一会儿她把陈林屋里帮忙打扫一下就回去了。

反倒是陈林愣了一下,客套似地问怎么不多待两天。陈母嗔着给他一眼,店里不需要人看啊,关久了我心慌。陈林淡淡地哦了一声,他想不出还说什么,叮嘱了一下陈母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匆匆吃完自己那份就赶去上班了。

陈母搅动筷子对店门口看了一会儿,也说不出来个什么滋味。

陈林下班回去的时候果然陈母已经离开了。这时候的太阳还是有点毒辣的,明晃晃地晒在地板上,轰得屋里有点热。空气里有淡淡的香气,陈母应该是用上一任租客留下来的洗衣液兑水拖的地。窗子开得很大,但房间的拐角处不容易透风,所以有气味残留。

陈林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想。过了是来二十分钟才抽出手机来给陈母在微信上回了个好的。上一条是陈母下午四点多的发的,内容是告诉陈林她到家了。

又过了好一阵天开始黑了,陈林才慢慢爬下楼去吃了一碗炒饭。

这一天陈林梦见了大片大片柔软的云,像小波肚子里的棉絮。他意识到自己是飘在空中,因为拨开手里棉花似的云层他隐隐看到了蓝色的天。突然吹来一阵风,绵云纹丝不动,可陈林却从天际往下坠落,他看到云和风在自己眼前飞速后退,他不停地往下掉,不知道哪里是尽头。最后他好像停在一个坑洞中,出乎意料地没有痛觉。

他在幽深地黑暗中看到一双庞大的金色眼睛,那不是地球上任何生物所能具有的尺寸。金色的眼睛静静地凝视他,然后从那眼睛下方传来一阵风又把他吹远,当那眼睛在陈林的视线中缩成两道微光,两颗细小的光点,他醒了。

但还没完全醒,陈林耳边响起了清脆的鸟鸣。陈林觉得自己是被这玩意儿吵醒的,何况现在才五点出头,还能睡两个多小时。陈林本想等鸟叫声停了再睡,可这鸟似乎不知疲倦似地,断断续续叫了一两分钟,声音越来越高昂。陈林本来怀疑是邻居的闹钟,他耳力极好,隔壁有人咳嗽都听得清,何况和隔壁这墙本来就是一套房子分开后砌的隔断。

他从床上爬起来凑到和隔壁相近的那一边,却发现鸟叫声居然远了。他又移到自己床头的窗户边,倒是越发清晰。可陈林掀开窗帘一看,外边儿明明是空调外机,没有鸟落在上面,自己房子四周绝没有可以再落脚的地儿。可能是鸟飞远了,陈林这么想着有躺了回去准备回笼。

而当他一闭上眼睛,十几秒后那鸟鸣又真切地响起。陈林实在困得不行,他像个丧尸一样迷迷糊糊又颇有怨念地从床上爬起,打开窗把手伸出去,在外部的空气中胡乱地挥了两把。

这次,鸟叫停了。

直到八点,也没吵醒他。

又是毫无波澜的一天。照常地上班、打卡。为了拿下这个项目,周老板在陈林舅舅面前对自己的产业大肆宣扬,说公司这儿这是其中一个,其他城市还有分公司巴拉巴拉。

不过陈林来了才发现公司总共就十几个人,也正因如此一起走过来的老员工和老板知根知底,成群结队像朋友一样,他反而是外人。

陈林不太舒服,他感觉这个地方冷冰冰的,他刚来公司报道的时候行政接待,把他领到工位就什么都不管了,也没告诉他哪儿能吃饭。众所周知一般单位的大楼都是在比较偏远的地儿,这帮人有说有笑,大声议论着一会儿坐谁的车中午去哪儿吃火锅,完全不管陈林的死活。反正他是空气,最后陈林自己下楼去溜了两圈,终于在另外一个偏门门口找到了几家粉馆饱腹。

陈林的主管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性,剃了个光头像个老头。人很干瘦,双眼下垂透露出一股市侩的气息,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操着口音很重的普通话,不好概括,反正给陈林一种尖嘴猴腮的感觉。

他待的这个部门是招聘,部长的电话一直没停过,午休才能抽点时间出来告诉他要做什么。不是陈林不问,他这部门居然就三个人,出了他和主管还有个兄弟也就比他多来一个月,只草草给陈林说了些他知道的。说实话,这地儿总共就十多个人,居然细分了八个乱七八糟的部门。人不多,架构不少,属实厉害。很多同事放到项目上去了,办公室里空荡荡,而且就这么个小破地方,各部门之间那架势跟谍战似的,十几个人几百个心眼,真是……荒唐。

这已经是陈林到这个地方的第四天了,他还是完全无法适应这种氛围。

如果这就是职场,陈林觉得自己还不如锄田然后饿死。

正因为对公司这种风气的厌恶,每天六点下班,陈林三点就开始掐着时间过日子,提前半个小时收拾是常事,反正他也没什么要带的。五点五十五的时候就开始掐秒表,只等六点一到,立马就从后门冲出去,多待一秒都是对他生命的浪费。

不过屋子里还是油盐酱醋锅碗瓢盆啥也没有,没来得及备上。陈林从办公室一路冲到楼下顺便在兰州拉面解决了晚餐。汤足面饱后慢腾腾上了楼,新家现在还是空荡荡的,等着用他自己的东西来填充领地。

陈林不爱看剧,房间里的电视机就成了摆件。东西太少实在是没什么好消遣的,家里很干净也不需要做家务。陈林上线随便打了两把游戏就疲了,把手机扔到一边发了会儿呆。他又想起自己擂在架子上单薄的两本书,《乌合之众》已经忘记读到哪了,还不如从头再看。这么想着陈林还是拿起了《夜莺与玫瑰》,随便翻了两页,却没耐得下心去看。

他有点烦躁,这两天总是说不出来的拧巴,是心底跟自己较劲,还是伤痛没完全抚平?陈林说不清,但很烦这样毛毛躁躁的自己,而越毛躁静不下心做事就越烦,越烦就越躁,恶性循环。陈林还是把那本书放回了架子上,抽手出来的时候拇指擦到了封面上夜莺的泪滴。

……有点奇怪,书上怎么可能有水呢。陈林把它拿下来翻了又翻,确实没看到一点水渍,他只当指腹上感受到的冰凉是自己精神压力带来的错觉。

心里跟自己闹了一通脾气,陈林有点困了。他慢腾腾地随便搓了两把脸刷牙再冲个脚,虽然才九点多,但他倒在床上就开始被困侵扰,眼皮子上下打架了一会儿就要黏在一起,他索性任由自己睡个早觉。窗外又传来前几日清晨那不知名小鸟的啼叫声,好似就在耳旁,但这次属实无法吵醒陈林。

迷迷糊糊间,那声音好像有点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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