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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白骨案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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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门口,又出现个戴纱帽的小姑娘。她连日赶路,大腿被马鞍磨到生疼,此刻两条腿都在发颤,紧张到不知所措。

她稍微站了会儿平复情绪,然后抬脚上前,立即被神花神篱拦住了。

小姑娘道:“请让一让,我病了,要找大夫。”

旁边中场休息的骂街姑娘瞬间来劲了,双手往胸前一揣,不错眼地盯着新来的姑娘。

神花觉得今日似乎与人类女子犯冲,一个两个不消停,随手指了指门上挂着的“暂停营业”,一板一眼道:“睁大眼睛看清楚。”

小姑娘的心快要蹦出来了,紧张得吞咽了一口口水,撒娇道:“哥哥姐姐行行好,你们肯定是好人,救救我,我快不行了……”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还挺大,这小姑娘嘴甜,神花嫌恶的神情收敛几分,刚想给她指路别的医馆,话还没说出口,这位嘴甜的小姑娘直扑上来,拽着她的衣服慢慢滑倒,捂着心口娇弱喊疼:“姐姐,我疼,我要看病,要找大夫……”

光天化日之下,这是在讹谁?神花气不打一处来,刚想一脚踹开这不知好歹的东西,小姑娘一双湿漉漉的杏眼看向她:“姐姐好心,帮帮我……”

精灵的目力非常好,何况还离得这么近,一层浅色薄纱下,正是乌雪泥那张源自青要派的祖传美人脸。

神花的神情愣了一瞬,将抬起的腿生生按了回去,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蛊惑了。

神花与神篱商量:“哥,要不放她进去?我看她好像真有病……”

神篱面无表情道:“请示主人。”

神花会意,正欲推门,屋里传来宿林的声音:“放她进来。”

在场看热闹的人都听见了,第一个不干的便是那骂街姑娘。她跳起脚来:“凭什么她能进去!我也要进去,我生病了!”

神篱伸臂拦住她:“走开。”

乌雪泥此刻的腿软真不是装的,好一会儿也没能从地上爬起来。三天前,她终于嗑嗑绊绊回到丑院,见到师父一阵哀嚎,说师兄死了,尸体还在镇上,求师父去给他收尸。

荀洄替她擦干眼泪:“别哭了,你看你,眼睛都肿成桃儿了,脸也肿了,还爱不爱美啦。”

乌雪泥哭得根本停不下来:“师父,我没有师兄了!我可怎么办啊——”

荀洄慈爱地看着她:“雪泥不伤心,等无宁回来,师父一定会好好训他,怎么能让自己的师妹这样难过,真不像话。”

乌雪泥不知道是自己傻了,还是师父傻了,仰起挂满泪水的小脸道:“师父,我说的你没听见吗?师兄他不在了,他死了,我亲眼看见的!”

荀洄拍拍她的头:“这样吧,你回镇上,给你师兄带句话,就说师父让他办完事,回来面壁思过,还要给我的小徒弟道歉。”

乌雪泥呆了:“师父,你什么意思?”

荀洄三言两语打发了她:“乖,去吧,去看看就不会伤心了。”

骄阳正酣,暑气将地面蒸得滚烫,乌雪泥试了多次,怎么也站不起来。她从师父的话里琢磨出一丝希望,一丝师兄还活着的希望,这个念头支撑着她拼了命地赶来,郁夜哥的红凌也一路护着她,给她指路到这里。

师兄是生是死的终极赌注,此刻,就要开奖了。

乌雪泥忽然觉得自己的肉身无比沉重,被某种力量牢牢的吸附在地上,四肢根本不听使唤,但魂魄却轻得飘了起来。

她的身体停留在原处,趴在神花脚边,魂魄却已经进了医馆。

她看见医馆里站着九年前认识的宿林哥,他的模样几乎没变化。有一次,她从书里学会了两个词,一个是不染尘埃,一个是遗世独立,她觉得这两个词就是给宿林哥量身定制的。

她没在这里停留,魂魄继续飘荡,然后闻见了比方才更浓烈的药草味。乌雪泥穿过后院,飘到厨房里,看见一位花白胡子的老人正拿着扇子打嗑睡。

师兄在哪儿啊。

乌雪泥继续飘啊飘,终于飘进一间卧房。她停在门口,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俯身下去,亲了一个人的嘴!

乌雪泥的魂魄怀疑起自己的眼神来,缓缓飘得更近些,陈无宁低着头,看不大清楚脸,但床上躺着的不是郁夜哥又是谁!

直到陈无宁抬起头,用手指轻轻擦去郁夜嘴角溢出的米汤,乌雪泥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一切!

师兄活着!他活着!

可她明明亲眼见过没了呼吸的师兄。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晃悠悠浮在半空,难不成这是在做梦?这一切都只是梦?

直到陈无宁的声音响起:“小泥巴,过来。”

乌雪泥飘了过去,想要抱住师兄,但两只手却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乌雪泥的眼泪又忍不住了:“师兄,你还活着么?”

陈无宁虚虚摸她的头:“师兄在呢,泥巴出息了,有神识了。”

乌雪泥瞪大眼睛:“什么?”

陈无宁淡淡笑了笑:“这是你的识海。”

乌雪泥呢喃道:“这是我的识海?我,我有气感了吗,真的吗!”

陈无宁点点头:“真的。”

乌雪泥:“那我看见的一切,都是真的?”

陈无宁肯定道:“是真的。”

乌雪泥兴奋的在空中转了个圈,又变得委屈巴巴:“为何我碰不到师兄?”

陈无宁:“你才刚有神识,不太能熟练运用,也不能大范围铺展,这是正常的。随着修为提高,会越来越习惯,也会更加精进,小泥巴可要努力。”

“师兄,你、你真的没死!我我我……”乌雪泥门外的□□流着泪,魂魄却什么也挤不出来,只能干巴巴地哭。

陈无宁挥挥手:“好啦,快回身体里,然后自己走进来,同我说话。”

乌雪泥乖乖飘向门口,好奇心促使她一再回头,不问出这个问题,她实在忍不了。

“师兄,我看见你亲了郁夜哥,是不是?”

医馆门外,乌雪泥就这样躺在地上,泪流不止。神花终归没办法无动于衷,把她抱进了医馆。

乌雪泥的神识回到身体后,立马睁开眼睛四处扫射,她已经里里外外看过一轮了,不过用肉眼看和用神识看终归不同,肉眼看见的更真实,能触碰。

想到师兄还活着,乌雪泥原地复活,一把摘了纱帽随手一扔,脆生生喊了句:“宿林哥,我是雪泥,你还记得我吗!”

宿林淡淡道:“记得,小姑娘长大了。”

神花目瞪口呆,原来她和主人认识,怪不得会放她进来。神花还在消化这事,乌雪泥再一次朝她扑去,不过这次不是讹人了,而是紧紧搂着她的脖子,洪亮地道:“姐姐,你是好人!谢谢你放我进来,我喜欢你!”

神花莫名其妙收了张好人卡,再一次收回本能要踢出去的脚。

乌雪泥把僵硬的神花放开,摞下一句“我去看师兄了”,便飞快往后院跑去。

陈无宁总算将一碗肉粥灌进郁夜的胃里,算是暂时完成了任务。乌雪泥毫不客气地一推门,陈无宁低声喝道:“轻些!没轻没重的。”

乌雪泥吐吐舌头,坐在床边的小凳上,一直盯着陈无宁。

“看什么?”

她摇头晃脑,完全看不够似的:“我高兴!”

陈无宁嗤之以鼻:“有气感了,够你高兴一阵了。”

乌雪泥笑得眼睛弯起:“气感不重要,师兄没事,我最高兴了。”

陈无宁拿起早飞回郁夜身边的踏歌,问:“他把这个给你了?”

乌雪泥摸了摸踏歌:“嗯,郁夜哥让我回去找师父来看你,我害怕,他便让红凌护我。”

一瞬间,陈无宁心里淌起无边无际的柔软。这七日,生命里两个至关重要的人,为他受了多大的苦,他都已明白。

他毫不避讳地当着乌雪泥的面,将手覆在了郁夜手上,低低自语道:“如果我活不过来,会怎样?”

乌雪泥以为他在问自己,接话道:“郁夜哥说,你要是死了,就让我回来后,把你们埋在一起。”她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哦,还有,他说别埋在这个镇上,找个干净的地方埋。”

就是傻子也明白了这是怎样的感情,何况陈无宁并不傻。

乌雪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小声道:“师兄,你……”

陈无宁比个噤声手势:“废话真多,出去。”

乌雪泥不甘心,挽起裤腿装可怜:“师兄你看,这、这、还有这,我受了好多伤,被树枝刮,被虫子咬,大腿都磨青了。”她说着,好像要原地脱裤给陈无宁看,一边解腰带一边道,“还不都是因为你,你得补偿我!”

陈无宁相当无语:“补偿个屁!有伤自己找大夫,门外就有个现成的,我又不会看病,出去,少烦我。”

乌雪泥内心狂啸,世上怎么有他这种人!死了让人伤心,活了更让人伤心!

打发走小师妹,陈无宁现下左右无事,开始思考近来发生的一切。按照他们所说,自己确实死了,死于甘泉湖,怎么死的不得而知,只有等郁夜醒来才能问。

一起下湖的未央没听医馆大夫提起过,要么那晚同样出了事,要么这一切,或许与他有关。

郁夜让乌雪泥回去请师父,师父他老人家却没来,怎么说自己也是他的大徒弟,是不愿意替自己收尸,还是有其它难处?

还有,阔别九年的宿林出现了,还是在这种时候,他一来,似乎就想要自己的命,还说了什么“神的能力”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难道自己真是某个神仙的转世?所以魂玉说自己身上有个惊天秘密,会被觊觎窥探?

陈无宁以前觉得,反正修仙之路枯燥漫长,只要不停进步,有能力看顾身边人,得过且过,也不失为一种活法。

而如今,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得到了一颗纯粹的真心,没有血缘,无关亲情,却超越生死,无比珍贵的真心,没有办法再装傻充愣。

所以,他必须查清所有的事,自己身上的秘密究竟是什么?百年前修真界到底发生了什么?近来的事又什么来头,与师门,与自己有何干系?

只有弄清楚真相,才能许诺一生。

郁夜自然听不见陈无宁心里汹涌而庄重的誓言,感觉自己在无边黑暗里下沉,一直沉不到底,又攀不住任何东西,绝望让他的心狠狠发疼,又渐渐麻木。

整个世界飘荡着了无生趣的败絮,郁夜合上眼,很想与这黑暗一道沉沦。忽然,他感觉一股温热进了喉头,不由自主地睁开眼睛,视线模糊许久。

他呆愣地盯着床账上方,魂魄深处却不愿醒来。因为醒来,就必须得面对现实。

巨大的悲伤一直压在心口,无处释放,他毫无预兆地呛咳起来。

陈无宁这才回神,赶紧移步到床边将人扶起,一下下替他拍背顺气。

郁夜咳完抬头,看见了陈无宁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郁夜觉得自己是否已经在阎王殿了,如果黄泉路上能有陈无宁作陪,他心甘情愿就此长眠。

郁夜就那样傻傻地盯着他,生怕一个眨眼,人就不见了。陈无宁疑惑不解,伸出手,抬起他下巴仔细端详,想看看这人是不是把脑袋喝出了毛病。

温热的触感自脸上传来,郁夜彻底醒了,用尽全力一把抱住陈无宁,两人的肋骨被挤压得“咔咔”作响。

“好了,我在。”陈无宁拂着郁夜的后背,低低安慰,“以后不许再喝那么多酒了,醉死过去都没人知道。”

郁夜总算放开他,回嘴道:“要你管。”

陈无宁替他理理头发:“我偏要管,怎么,不想让我管?”

这是陈无宁能说出来的话?他不应该回自己“谁爱管谁管,我还没那闲工夫呢”吗?郁夜恍神轻唤:“陈无宁?”

“我在。”

郁夜怀疑自己的五感出了问题,重复唤道:“陈无宁?”

“我在。”

“陈无宁?”

“郁夜,我在呢。

三句掷地有声的“我在”,郁夜终于能确认了,他还活着,他就在身边,他不厌其烦,一遍遍地回应着自己!

郁夜始终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陈无宁忍不住笑他:“你傻不傻。”

“不傻,我饿。”

“怎么老是喊饿,你抓紧时间修炼,争取早点辟谷,免得招人烦。”

郁夜生不起气来,他感觉此刻全人间的善意包围着自己,对陈无宁招招手:“过来,近些。”

“干嘛?”陈无宁嘴上拒绝,身体却往他那边挪。

郁夜再次抱住他,不过这次没用力,只轻轻搂着陈无宁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嘀咕:“可不许再让我难过了。”

陈无宁觉得此时气氛有一丝诡异,一丝尴尬,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他方才才感化了自己,下定决心此生就要和眼前人共度了,可还没能完全接受这种超出承受范围的黏乎亲热,比他俩平时睡在一个床上更不自在。

“你不是饿了么?我去看看厨房还有粥没。”陈无宁拂平倒立的汗毛,落荒而逃。

前头医馆里,宿林闲来无事,正在给几味不常见的草药写药性注解,然后贴在对应的药柜上。天色将晚,屋里暗了下来,他觉得这封闭的空间太过压抑,正欲转身离开。

陈无宁此时走出,道:“留步。”

宿林转过身:“嗯?”

陈无宁开门见山:“你是来找我的?”

宿林似乎还如从前那样沉默,只简洁答了个“是”。

陈无宁继续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边?”

宿林坦言:“外边的精灵兄妹告知了方位,近后,能闻到你的味道。”

陈无宁:“他们又是如何知道的?”

宿林:“不知。”

陈无宁想起方才宿林按在自己心口的那只手,问:“在我身上找到答案了么?”

宿林点点头:“找到了,也说过了,你的身上,有神的能力。”

陈无宁对此事始终不解,他出身在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镇,就身世来讲,说他与神有关,倒不如说他与鬼怪有关来得实际。

“我既然有神的能力,不该早就飞升成仙了么?”

宿林断言:“你没有神的意志。”

陈无宁没听明白:“什么意志?”

宿林:“神的意志,你生来并非神,沾满人间欲念,但身上却有神的能力。”

陈无宁:“如何得知?”

宿林:“死而复生,就是铁证。”

陈无宁反驳道:“这个镇上的死人,埋在土里化成白骨,也能死而复生。”

宿林摇头:“他们的情况和你不同。”

陈无宁:“不同在哪?”

宿林:“这里水土被下了药蛊,他们因蛊性成鬼,不算死而复生。”

陈无宁:“你怎么知道?”

宿林:“我对自然的感受不一样。”

当然,这件事情陈无宁无可反驳,只好继续问:“你想从我身上拿走神的能力?”

宿林:“并非,我想弄清楚为何你有这种能力,为何与我有关。”

虽然知道这是句废话,陈无宁不死心地试探:“如果我让你离开,别跟着我,你会答应么?”

宿林摇摇头:“这由不得我。”

陈无宁开始与他谈判:“那就与我,一道找出真相。”

宿林:“可以。”

陈无宁:“真相揭晓后,倘若我这种能力真的与你有关,你会不会杀了我?”

宿林坦言:“不知,不过我不喜杀人,更不会滥杀。”

陈无宁点头,对这个答案表示并不意外。

两人达成共识,宿林打算走人,陈无宁问:“你去哪儿?”

宿林:“这里风景甚美,我很喜欢,找个地方休息罢了。”

陈无宁:“你不怕我又跑了?”

宿林没转过头,只淡淡答道:“不怕,不会那么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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