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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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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竹中飞过两只鸟儿,裴邈伸手弹去落在肩上的竹叶,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来。

“二公子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脖颈处痛感叫人不敢轻易有动作,陈述从腰间抽出方才并未来得及用的匕首横在身前。

月光打在裴邈的半张脸上更显得俊秀,他挑起扇子荡了荡。

“何必这样防备地看着我,我和那人不是一伙的。”

陈述轻笑一声,冷色调的晚夜覆盖着眉眼中的寒凉,竹影斜映下默然着立尽时间。

碧血打湿衣衫,因为失血过多而造成的晕厥感蒙蔽理智,喉咙处也被伤及没有办法说话。

他强撑着没让自己露怯。

裴邈悠闲地绕着他端详了一圈,忽地赞叹:“怪不得他能放过你。”

话落,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他的离去到底是袖手旁观还是寻人救助,陈述一点也不想浪费精力去猜。

现今每个动作都会加速生命的流逝,天地于他心中相对寂静之下,先前习静道长给他的答案再次喷涌心头。

他曾以为自己了无牵挂,又不满意自己的薄情。

其实这世界太多东西留住他。

那些不曾细想也不曾深究的人和事,只悄悄在心中成为长期潜伏的暗流。如今却被这股暗流牵动伤口疼的全身胆寒。

陈述轻叹。

不想死。

情绪轻露眼尾,混沌中他看见有人冲着自己踉跄而来。

他闭着眼摔倒在地,看不见夜空中月色黯淡后了点亮星星点点,这些光亮透过门窗也映入了院落房间。

陈述迟迟不归,疏尘稍有疑惑。

吃过药对着雾凇道:“陈述,没有回来。”

“应该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说完她想到什么,心下一个咯噔。

雾凇回:“我让人去问问。”

疏尘点点头。

在听到陈述负伤正在救治时,两人都愣住了。

小厮按照夫人给的话说:“二公子暂不回院里,两位先歇下吧。”

“受伤。”

疏尘觉得心口有些闷,但迟缓地只做出不耐的情绪。

雾凇问道:“受的什么伤?伤的可还重?”

小厮摇摇头表示不知,又安抚地回答:“不会有什么大事的,二位不必担忧。”

雾凇点点头,挥手让人离开了。

他们没想到陈述此番会伤的这么重,一连两日没有消息,接连数位医师频频出入庄子。

除去陈赫仁与白云间,其他人都被勒令在陈述尚未转醒脱离危险前不得前来打扰。

季节性的燥意被一场淋漓的雨浇灌,整个山庄笼罩在阴沉之下。

白云间守在床前紧攥着陈述的手。

陈赫仁扶住她的肩头,“述儿既然已脱离危险,你去休息一下吧,我在这儿守着就好。”

白云间眉目凄然,“我怎么安心去休息,那日倘若我再迟一步——”

陈赫仁面染悲色。

脖颈处本就脆弱,那一剑虽并未下死手却仍伤及陈述的颈间静脉与气管,造成大量失血。

那日若非白云间及时赶来止血争取了救治时间,恐怕如今躺着的便是一具尸体。

陈赫仁看着床上面色苍白昏迷的儿子,面露复杂之色。

若以那人的身手,想取一个人的性命太容易了。

“他没有下死手。”

“那又如何?”白云间眼间全是愤恨,“难道要我们感激他手下留情吗?”

“二十年前丧父失子之痛我不会忘。今日的帐,我也不会就此了结。”

陈赫仁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闭着眼睛重重呼出一口气。

床上的人颤着睫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掀开眼皮瞧见床边夫妻两人伤痛之态。

喉间的不适并未给他发声资格,他动了动被白云间攥着的手。

“述儿!你醒了。”

白云间霎时喜极而泣。

陈述抬手想拭去她的泪,未能如愿。

“好生歇着,不要说话,也不要太多走动。”她没说完又开始哽咽,“娘要吓死了。”

陈述安抚性地露出一个牵强的笑来,失血过多而导致的眩晕无力的后遗症使他的头脑颇为迷乱。

真的没死啊。

右手被一双手攥住,他轻轻抽出手想要坐起身,被白云间扶住坐到床边。

“述儿,饿不饿?”

陈述不能发声,刻意眨了一下眼睛。

白云间关切地答:“你伤到脖颈,在伤口没有恢复好前,只能吃流食。”

陈赫仁沉默了一会,道:“你娘叫厨房给你熬的药膳一直备着呢,我去给你送过来。”

他再次重复眨眼动作,而后慢慢站起来。

白云间担心地要扶着他走,陈述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抚与拒绝,眼底露出笑意。

陈赫仁离开后,白云间与他嘱托了许多,却一直没有问他是如何受伤。

陈述想着等伤养好些了再说。

用手示意门窗大开,白云间陪着他坐在桌前看雨。

药膳最后是由陈清安端过来的,陈赫仁身后云亭与陈鸿眼眶红红,若星身上还残留着摔倒的泥渍,承德急得伞也没打,冒雨前来淋成落汤的鸡。

“哥哥!”

“二哥!”

“哥!”

几人围在陈述身边七嘴八舌的问候,陈云亭说了半晌发现自己的声音被盖了过去,直接急得蹲下趴陈述腿上哭了起来。

“哥哥,”她抽泣着,“你怎么才醒。”

这次清安与陈若星再没调侃她什么,一个比一个沉默。

陈述弯着嘴角着在她头上抚了抚。

好一会噪杂过后,白云间拭去眼角的泪出声劝告:“行了,你们哥哥刚醒,不要闹他。”

雨滴源源不断,像是密密麻麻的钉子往地面上砸,透过门窗传入耳际留下劈里啪啦的不规则音符。

一连几个没有收的伞面乱七八糟斜横在门前,因穿堂风而时不时滚动。

陈述睁开轻垂的眸无意将视线投至门外。

飒飒风兼雨,雨水毫不留情拍打伞面顺着伞沿四下倾散,一人撑伞两人并站在原地。

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衣摆被晕为渐变。

雾凇为疏尘执伞,紫梅色衣裙分明亮眼,陈述只瞧见那抹葭灰。

混乱只在一瞬间清晰,两两相望,谁也没有动作。

白云间瞧见两人站在雨里,讶然地对着他们招手。

“来了怎么也不进门,快进来,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雾凇看了看身边的疏尘,没有做出反应。

云亭此时已经站起身,屋内一群看着外头两人的身影,场面安静下来。

白云间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也是担心你。”

陈述指尖在桌子上点了两下,把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

张着嘴比了口型——回去。

陈清安问:“哥是要让我们都先回去吗。”

他稍稍刻意地眨眼。

“罢了,哥既然醒了也不急这一时见面,”她看向门外身影道:“他们的担心想必不比我们的少。”

白云间率先站起身,接着稀稀拉拉全部离去。

等院里只剩下三人时,疏尘依旧没有动作。

陈述不远不近静静看着他,双眸看不清的情绪蔓延、纠缠、翻滚,最终化作一抹叹息。

他对着人招了招手,疏尘往前迈步子,雾凇立马撑伞跟上。

疏尘走到跟前也没有说话,倒像他才是伤到声道了一样。

陈述轻缓地露出笑来。

一双手带着探究轻放到他脖颈伤口前半掌的距离,他听见来自疏尘依旧平和的声调。

“你会死吗。”

这话不是疏尘第一次说。

在场唯有雾凇知道他话里的分量,她抿着唇,决定暂时离开。

陈述抬手扣住身前滞在半空的手短暂地叩击两下。

疏尘怔愣片刻,“不会。”

掌心又被指尖轻叩,轻的有些痒。

“陈述。”

他用很轻的力道斜了一下头,示意在听。

“我会帮你杀了他。”

这样平静的语调说出承诺似的话,像是开了个不小的玩笑。

陈述知道他不会开玩笑。

他张了张口又闭上,拉着的手没有松开再次用指尖叩击两下。

陈述拉过他坐下,在其手心上写字。

‘不需要’

疏尘才不管他是什么意思,扭过头又不说话了。

‘别生气’

一字一顿写的很慢,在掌心划过的痒意让人想要抽回手。

“我不生气。”

陈述笑了笑,继续写。

‘我并非愚善,但不为我死、不为我杀,这是底线。’

疏尘侧头露出迷茫的神情。

“你写了什么。”

陈述不忍轻笑,牵动伤口稍稍氤出血来,痛感倾袭。

手上忽然僵硬的触感叫人忽略了脖颈处密密麻麻的疼。

疏尘带着消沉的问:“疼不疼。”

陈述分明看见那双眼中泠泠簌簌的雪落了满地。

他稍稍收紧手上的力道,紧贴疏尘的掌心,指尖于手腕青蓝的筋脉处点了两下。

不疼。

疏尘看着他的伤口不说话。

陈述捏了捏他的掌心,目光示意桌上的药膳要凉了。

一勺一勺喂到陈述嘴里时,他甚至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那双手可并没有伤到。

用过膳陈述在疏尘的照看下躺下休息片刻,大抵是失血造成的后遗症,满身疲惫不知觉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傍晚,房中已不见疏尘身影,陈清安与陈鸿侯在身侧。

“哥,醒了。”

“还好吗?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述看着两人扯出一抹昏沉的笑来,悠悠坐起身。

他没办法否认。

重伤昏迷前、睡眠醒来时,他脑海中关于想见的人第一反应是疏尘。

落日的余晖映在屋内,灯架上的烛火迎风减弱了摇曳的光亮。

他沉思似的俯瞰着着地面映出的光亮处出神。

想见他。

陈清安两人守在这儿直到他睡前才熄了灯离去。

黑暗中,疏尘悄悄归来。

床前的身形分明悄无声息,陈述似有所感一般,伸出手抓住了来者衣角。

“陈述。”

嗯。

疏尘坐下来,微风抚柳般轻的嗓音在夜里绕梁。

“是我。”

我知道。

他顺着衣服抓住了手,近在咫尺的人和手上的触感取悦了自己。

疏尘以为他要写字说什么,手被握住半晌也没有动作,不禁困惑地问:“你要说什么。”

要是此时能开口就好了。

陈述在他掌心画了一个月亮的形状。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不像交流的交流着,陈述到最后已经忘记自己到最后是怎么睡着的。

等天亮时床边的人仍然没走。

闭着眼睛安睡的人太过安静,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被长睫替代,发丝顺着侧脸垂在面颊以及嘴唇上。

其实陈述一直不大敢盯着他的唇仔细端详,大抵生得过分艳丽,总叫人觉得颇为色.情。

他完全忘却了此前是如何刻意避开有关疏尘的视线,如今直勾勾看着倒叫人觉得有些过分炽热了。

直到疏尘转醒,陈述慢慢露出笑意来。

他用口型比着询问——怎么没回去。

疏尘刚醒来眼中稍稍带了些迷茫,很快又散去。

“我替你守了一夜的月亮。”

陈述呼吸一窒。

因为前世诸多事,他那为数不多的感情都像是蒙上灰砾变得那么轻薄,偏偏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人在他难以靠近的心上凿开了门窗。

但如果那人是疏尘,就很合理。

作者有话要说:岁聿已暮,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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