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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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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城外的一座不起眼的墓碑前。

庞涓用带来的软布细细地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露出上面的字。他轻轻地说:“爹,娘,孩儿不孝,没能常来看你们,你们别怪我…”

冷风萧瑟地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

庞涓低头沉默了片刻,又说道:“爹,娘,当年,是孩儿无能,居于一人之后,让爹娘屈死他乡…而今,孩儿虽居元帅之位,却仍然不是天下第一的兵家,大王对我,也不是完全信任,说不定哪一天,我就要被取代了…”

墓地里,一片寂静,只有树叶飘落的声音。

庞涓犹豫了一会儿,又说:“爹,娘,孩儿实在不愿再居于人下了,所以才不得已做出这样的选择,你们一定能理解我的,对吗?”

深夜,元帅府上的一间侧室里。

许滢看着榻上双目紧闭的孙伯灵,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睡榻上的孙伯灵粗重地喘着气,眉头紧锁,满脸冷汗。她拿起一旁的软布帮他擦了擦汗,感到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

先生,分明是疼啊。

她仿佛还能看到今天早上的情景,先生出门前,冲她笑了笑,说今天他有事,可能会回来得晚一点,让她别忘了去写字,他回来要检查的…

自从那天她从元帅府回去之后,就注意到先生有些心神不宁,这几天他一直如此,问他,他只说没什么。直到今天早上看到他笑,她才放下心来,想来这些天困扰他的事,多半是有眉目了吧。想到此,她便开心了不少,白天习字的时候也格外认真了些,心想等先生回来看到,一定会夸奖她的吧。

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早晨,只是当时她还不知道,那是她最后一次看到站在那里与她爽朗说笑的先生。

中午时分,几个人闯了进来,她习字的笔墨竹简还没收起来,便被拉起匆匆赶往元帅府。慌乱中,竹简散落了一地,不,先生素来喜欢整洁,若他回来看到一定会生气的,她拼命挣脱想要去收拾地上的竹简,却被粗暴地拉起往门外走去。

这些人,一定不是先生派来的吧,先生,怎么可能对她如此。

最后一次回头,她看到地上的竹简,留着她未写完的最后一个字,凌乱的最后一笔弯钩,如同当年,那把刺入爹爹胸膛的利刃。

那是她对那个府邸最后的记忆。

此后,便是如同一场噩梦一般。她从来往仆从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大王疑心先生有通齐之心,背叛魏国,将先生处以膑刑。然后,她眼看着不省人事的先生被人从外面抬了回来,鲜血不断地从腿上的伤口涌出,浸透了衣袍,一滴一滴地在地面上留下断断续续的暗红色。

只是,这噩梦,从此便是先生再也无法摆脱的现实。

先生醒来的时候,庞元帅正声泪俱下地坐在他身旁说着对不起。他挣扎着坐起,靠在庞元帅的怀里,绝望地一声声哭喊着,直到再也发不出声音。庞元帅扶着他躺下,又千叮万嘱让她好好照顾他。

其实哪用庞元帅叮嘱,若能替,此刻她宁愿替他去受这些苦痛。

睡榻上,孙伯灵的身体挣扎了起来,怕他牵扯到了伤口,许滢赶紧按住他。他重重地喘息了几声,哽咽着吐出了几个虚弱的音节:“还我的腿…”

苦涩的泪水从眼角流出,打湿了鬓发。

“滢滢!”

许滢站住了,回头看着潘甲向她跑过来。

“你看你,没日没夜地照顾孙先生,人都瘦了一圈。”潘甲心疼地抚着她的手臂。“孙先生怎么样了?”

许滢低头不语。潘甲正要再问,却看到她满脸都是泪。他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许滢终于哭出了声,半天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他伤得那么重,我昨天给他擦药的时候,他都疼昏过去了,当时他受刑的时候,肯定疼死了,疼死了啊…”

潘甲一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一边帮她擦着眼泪:“滢滢,你别哭啊…我知道,你从小就心善,最见不得别人受苦,可是他已经这样了,谁也没办法了,你就算为他伤心,也得多保重自己,别累坏了身子…”

许滢一边哭一边摇着头:“孙先生太可怜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成了这个样子…他人那么好,老天为什么要让他受这些苦啊…他肯定是被冤枉的…”

潘甲赶紧捂住她的嘴:“滢滢,这话可不能乱说,他现在是国家的罪人,你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到,你也脱不了干系的,以后可千万别再说了。”

许滢用力地擦干了泪,哑着嗓子说道:“甲哥哥,我不跟你说了,孙先生现在身边离不开人,我得赶紧回去了。”

“你歇一会儿吧,再这么下去你身体要扛不住的…”

许滢已经跑远了。

“庞元帅。”

正在读简册的庞涓抬起头:“潘甲,你来找我有何事?”

“庞元帅,能不能…能不能换个人去照顾孙伯灵啊?”

庞涓扬了扬眉:“你何出此言?”

潘甲犹豫了片刻,说道:“我是看许滢天天照顾他,实在辛苦…庞元帅既然已经不打算留他了,又为何要让许滢去照顾他呢?”

庞涓看了他一眼:“你是舍不得许滢辛苦,还是怕她对孙伯灵日久生情?”

潘甲低下头,沉默不语。

庞涓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潘甲,你不是很想做一番大事业吗?既然这样,就不该舍不得一个女人。舍不得女人的男人,永远也成不了大事。你放心,等到孙伯灵一死,许滢照样是你的女人。我让许滢去照顾孙伯灵,也只是为了让孙伯灵觉得我对他好而已。”

潘甲沉默了片刻,跪在了庞涓面前,深深一拜,低声说:“庞元帅,我把钱都还给你,求你让我带着许滢走吧。”

庞涓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还了钱就可以一走了之?你要知道,此事你已脱不了干系,毕竟,信是你送的,上面也是你的笔迹。”

潘甲全身抖了一下,低头不语。

庞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厉声说:“潘甲,你若要跟从我,忠心二字,便是你必须做到的。若你忠心于我,事成之后,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又何止一个许滢?但若你对我有叛意,我完全可以把陷害孙伯灵的罪名扣在你头上,你也不用想着要鱼死网破,告诉大王是我让你写的信,一来大王不会信你的一面之词,二来,魏国需要我这个元帅,大王不会为了你而不保全我,到时候,你是什么下场,不必我说,你也清楚。你回去好好想想,别为了一个女人,坏了我的大事!”

“先生,该吃药了。”许滢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见孙伯灵挣扎着要坐起来,她赶忙过去阻止他,“你躺着别动,我来喂你。”

“不用,我起来自己吃…”孙伯灵咬着牙支撑着要坐起来,奈何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一动又牵扯到了腿上的伤口,他疼得呻.吟了一声,又无力地倒在了睡榻上。

“别动!”许滢赶紧过去扶着他躺好,“这又不是第一次,你怎么还不好意思了。来,吃药吧。”说着就开始一勺一勺地喂孙伯灵吃药。

孙伯灵皱着眉吃完了药。许滢把药碗端了出去,又拿了些水进来,喂他喝了下去。

“先生,你再睡会儿吧,医师说了,你要多休息。”许滢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

孙伯灵沉默不语。许滢以为他睡着了,片刻后,却听到了一声叹息。

“许滢,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许滢愣了一下,转头看着孙伯灵:“先生,这是什么话,只要能让你快点好,我就是再辛苦也心甘情愿。你别担心我了,好好养伤吧。”

孙伯灵又轻叹了一声,转过脸去,不再言语。

“孙兄。”庞涓从门外走了进来,在孙伯灵的睡榻边坐下,“你怎么样了?”

孙伯灵皱着眉叹了口气,“还是疼啊…”

庞涓轻轻拍了拍孙伯灵的肩,“小弟给你找了大梁城里最好的医师,还嘱咐他给你用效果最好的药,你放心,你的腿一定能治好的。”

孙伯灵摇了摇头,垂下眼:“你不用再安慰我了,我知道我的腿…受过膑刑的人,哪有医师能治…”

庞涓眼圈一红,沉默了片刻,又说:“孙兄,你千万别灰心,听医师的,好好养伤。小弟今天就去找大王说明情由,让他为你平反昭雪,若大王不允,我便日日去求他,你放心,我一定为你洗清冤屈,让大王重新重用你!”

孙伯灵仍然摇着头,“贤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就算你能为我平反昭雪又有何用,大王又怎么可能再重用一个废人?你还是好好自保吧,我此生建功立业已是无望了,若你再被我连累,那你我岂不是都要辜负师父的教导了?”

庞涓摇头叹息着:“孙兄,你劝我也没用,我一定会去找大王帮你洗清冤屈的。你放心,大王需要我为他征战沙场,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事已至此,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快点把身体养好,到时候,你我还可以像从前一样,一起演练战阵,驰骋疆场…”

“我再也不能驰骋疆场了。”孙伯灵转过脸去,打断了庞涓的话。

“不,孙兄,我保证让医师治好你的腿,到时候,你一定还可以和我一起上战场…”

孙伯灵转过头来盯着庞涓:“你敢起誓?”

庞涓一时语塞,低下了头。

孙伯灵叹了口气,又转过脸去,“贤弟,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也知道,我再也站不起来了,更不可能再驰骋疆场了。昨天我问过医师了,他也是这么对我说的…”他拼命忍着将要涌出的泪水。

“孙兄…”庞涓轻轻地拍着他。

孙伯灵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说:“贤弟,你准备些笔墨竹简,等我身体好些了,就把孙子兵法写下来传给你。”

庞涓一愣,赶忙说:“孙兄,这万万不可!鬼谷先生既然只把孙子兵法传给你一人,必是不愿意让你传给别人的,你若传给了我,是违背师命,鬼谷先生一定会惩罚你的!那天我没能救下你,已经很难过了,若还让你因为我受到鬼谷先生的惩罚,那小弟就是死也不会原谅自己…”

“不会的,鬼谷先生怎么会惩罚我呢?”孙伯灵焦急地拉住庞涓的手,“贤弟,你实在不必自责,你能不顾大王的旨意偷偷收留我,还请来医师为我救治,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我身为一个兵家,却不能驰骋疆场,留着孙子兵法又有何用?而你,是一个和我一样出色的兵家,必不会辱没孙子兵法,所以我才要把孙子兵法传给你,我此生已经不可能再建功立业了,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好好运用孙子兵法,百战百胜,威震天下,你说,如果我把这个道理讲给鬼谷先生,他还会惩罚我吗?”

庞涓已是泪流满面,他起身对孙伯灵深深一拜:“孙兄,小弟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也一定不辜负孙子兵法!你放心,只要小弟还在,就绝对不会委屈了孙兄,我今天就去找大王,求他为你平反昭雪!”

“庞元帅。”许滢对往外走的庞涓施礼道。

“你要好好照顾孙先生,不得有误,记住了吗?”

“是,婢子记住了。”许滢点头道,“庞元帅,婢子方才听您说,今天要去找大王,是否需要婢子先去跟他们几个说一声,把车马给您备好?”

庞涓愣了一下,回道:“哦,不必了,去找大王,也不急在这一时嘛,再说这几天天气也不好,等过几天再说吧。”

许滢有些困惑地看着庞涓远去的背影。

几天后。

“先生,方才庞元帅交给我这个包裹,说是他派人去把你原来府邸里面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给你拿来了。”许滢一边说一边把包裹放在桌上打开。

孙伯灵苦笑了一声,“从前的那些东西,我也不会再用了,还要它做什么呢…你也别收拾了,拿去扔掉吧。”

许滢一阵心酸,转过头勉强对孙伯灵笑了笑:“先生别这么说,怎么没用呢,等你好点了,我还要让你教我读书写字呢。”

孙伯灵看着曾经熟悉的竹简和衣物一样一样地被放在桌上,叹了口气,转过头不再言语。

余光中,他感到许滢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他扭头看向她的方向,发现她拿着一张绢帛,呆立在桌前。他看不到她的脸,但却能明显看出她全身的紧绷。

“你怎么了?”

许滢沉默了片刻,转过身来,把手中的绢帛递给孙伯灵:“先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蒙受如此冤屈,起因就是这封信吧。”

孙伯灵接过许滢手中的绢帛看了看,眼中泛起了泪。他把绢帛紧紧攥在了手里,慢慢地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声:“当日,那个名叫丁乙的齐国人给我捎来这封信,我见信上说,我的两位堂兄回到齐国了,就赶紧去向大王请假回齐国探亲,可大王却不允。这么多年了我好不容易有了我家人的消息,归乡心切,所以几天后又再次向大王提起回齐国探亲的事,却被大王误解为我有背叛魏国之心,我怎么解释大王都不信,若不是庞元帅为我说情,我现在恐怕连命都没了…”他看向自己的腿,泪水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唉,我悔不该如此心急,去向大王请假,我的两位堂兄如今想必已收到了我的回信,正日夜盼着兄弟团聚,可我却…”

许滢坐在睡榻边,轻轻抚着孙伯灵的手臂,等他情绪平复了一些,又问道:“先生,你当日给你堂兄的回信,交给了谁?”

孙伯灵一愣:“我交给了丁乙,让他带回齐国。你问这个干什么?”

许滢迟疑了一下,说道:“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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