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晋飞扬的裙角在应索的手中滑过，最后带着她身上山茶花的味道，被风吹的七零八落。

她白色长裙在坠落瞬间被气流推开，褶皱美的像是一朵刚被采摘的山茶花，却在趋于平静之后，如同李遥当年手里紧攥的山茶花发卡一样，染上了浓艳的红。

黎晋其实说的没错，如果时间能回到一年前就好了。

如果能回到一年前，他们一定会帮小雪和李遥将肖瑞绳之于法，或许能赶在肖瑞伤害小雪这个无辜的女孩儿之前就能将其救下，后来的种种悲剧也就不会陆续发生。

但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词之一就是“如果”，也没有如果。

学校校长只手遮天，身为教育者却与肖父私相授受，以一个少女鲜活的生命为代价，让掩埋在悲剧下的真相迟到了这么长时间。

黎晋被仇恨侵蚀了整颗心脏，最后却用自己的生命守住了小雪和李遥给予她的善良。

也许，她其实一开始就没想着活，不然也不会选择在六月三号上午十点四十几分，这个跟一年前李遥出车祸一致的时间里，利用广播伪造出了肖瑞跳楼的假象。

应索怔怔的看着那只抓过黎晋裙角的手，最后逼迫自己抬头去看乱成一团的楼下，哑着声音询问警局支援的人现在到了哪里。

而同为女性的薛雪和黎苗，早已泣不成声。

明明太阳升起来了，但象征着热烈和干净的学校却肮脏的无处遁形，让一个只有二十出头的女孩眼中带着灰蒙蒙的绝望，以如此极端的方式为挚友讨回公道。

知越离站在内栏处，淡漠的看着楼下的人恐慌、尖叫，大片的红刺入眼睛。

最终，他还是遵从本意抱紧了怀里的应清朗，默默闭上了眼睛。

……

知越离猜的没错，于墨自首就是想要替同为肖瑞落楼案凶手的黎晋和孙菲菲顶罪。

心脏移植成功的黎晋花了半年时间康复，动用家里的关系，再加上本身成绩就优越的条件，进了小雪和李遥当初考上的这所大学。

那些送到肖父手里的恐吓信和快递也是她找人做的，即使养身体的那段时间她没有办法复仇，但还是恶劣的想要肖瑞一家人都活在恐慌之中。

况且，肖瑞的父亲并不无辜，他也是间接害死小雪和李遥的凶手之一。

孙菲菲是她在学校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虽然有些大小姐脾气，但是心肠不坏。

与其说是朋友，倒不如说是利用居多。

毕竟孙家很有钱，肖瑞惹不起，让她来杀杀肖瑞的威风也不错。

被她发现自己在报复肖瑞是意外，本意也没想将其牵扯进来。

但孙菲菲的性格很执拗，既然认定了朋友就不会袖手旁观，最后还是以强势的姿态牵扯进了这场没有退路的游戏里。

傻，真的很傻，她跟于墨一样，都是单纯到极致的傻子。

肖瑞第三次因为霸凌室友换寝室时，孙菲菲帮她动用关系，分到了跟肖瑞相同的寝室。

那段时间里，她每天笑吟吟的面对着肖瑞这个魔鬼，到了晚上，却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对面床位上的那个人。

肖瑞，你是时候该偿命了……

在肖瑞去酒吧的那天晚上，于墨在黎晋的指示下，拨通了肖瑞的电话，并且故意激怒她，把她引出了酒吧，然后将事先准备好的掺了安眠药的水给了她。

本来过程一切顺利，但她们谁都没想到肖瑞会在半途中醒了过来，还使尽全力用手边的包砸中了离她最近的黎晋，在黎晋胳膊上留下了一条伤痕。

这也是黎晋在这个案件从始至终，都没有将手上的胳膊露出过的原因。

黎晋为了杀掉肖瑞，三人准备的很充分。

黎晋借着学校广播员的便利早就摸清了学校里的监控位置，案发当晚跟于墨和孙菲菲一起拖着昏迷的肖瑞顺利躲过了监控，并合力将其搬上了废弃楼天台。

之后，黎晋在第二天笑吟吟走进了学校的广播站，利用校园刺耳的广播造成了肖瑞跳楼的假象。

案发后事务所的人找她们了解情况，她们就如之前已经定下的那样互相为其做了伪证，并以于墨的突兀顺势引得警方去彻查关于肖瑞的事。

这是一招险棋，但黎晋走的很成功。

之前肖瑞做过的种种坏事在案件的影响下迅速蔓延，就连伪善的肖父这次都无法再用金钱息事宁人，连带着贪婪、不作为的校长也被拉下马。

本是一切尘埃落定，可黎晋还是选择了自杀。

就像她那天广播的那首现代诗一样。

“纵使归途遥遥无期，但当洁白无暇的雪落满肩头时，就又有了前行的勇气。”

小雪和李遥是黎晋活着的希望。

归途没了，雪没了，黎晋活着的希望也没了。

于墨其实是发现了黎晋拨通电话时间的漏洞，所以才会回案发现场去拿肖瑞的手机，之后连同肖瑞的包一起扔进了人工湖。

但她却也没想到，黎晋竟早就做好了跳楼的准备，并且将自己所有的罪行都以快递的方式寄给了警局。

黎晋死了，这起案件中她们三个的犯案过程无从查证，后续于墨和孙菲菲因为包庇罪和共犯分别被叛了为期三年和五年的有期徒刑。

自此，肖瑞跳楼案才算终于告破。

黎晋父母根据她的遗愿把她下葬在小雪和李瑶墓碑旁，小雪和李遥的父母因儿女当年的事一夜白了头，后来离开了东华市。

但通过新闻知晓了这起案件后，穿着素衣也来送这个女孩儿最后一程。

事务所的人也都去看了黎晋。

照片上的女孩很漂亮，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满眼都是对生活的希望。

可世事难料，有人生生掐灭了她的希望，她的世界就只剩下了复仇。

黎晋的父母在墓前哭成了泪人，嘴里念叨着当时不该鬼迷心窍联合医院夺走了李遥的性命，可无一人在意他们失去黎晋这个孩子究竟有几分痛苦是真心。

黎苗把手中抱着的白色山茶花分别放在了三个墓碑前，为这个与自己同姓的女孩感到惋惜，也希望这三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在下辈子，依旧能成为挚友，但比这辈子长久快乐。

应清朗拿自己的脸蛋蹭了蹭知越离的脖颈：“阿越~这个姐姐应该是开心的。”

知越离捏了捏他的狼耳朵，轻声问：“为什么这样认为？”

应清朗想了想：“因为这个姐姐在跳下去的时候在笑。”

知越离看着墓碑上黎晋浅浅的笑容，轻声道：“也许吧……”

……

这个月内连续接手三起刑事案件后，事务所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小假期。

杨远他们都是年轻的大学生，没有案子的时候最喜欢跑到外面撒欢儿。

应索看最近确实辛苦了他们，于是亲自开车带着所有人到相隔东华市两个市区的临江市自驾游。

临江市倚水而生，广阔的江面几乎占了整个市二分之一的面积。

自然人类环境保护局将临江市江岸等地的环境保护的极为妥帖，并且专门为其制定了捕鱼日期，因此，临江市海鲜行业的发展才会如此繁盛。

应索把车停在了临江的江边，应清朗坐着知越离的车，人还没到江边，就伸着脑袋去看海，知越离停个车的功夫，就已经兴冲冲下了车，往着江边跑。

“小蠢狼！别乱跑！”

知越离三两步遏制住他命运的后勃颈，把手里的鸭舌帽给他戴上后，才牵着他的手往江边走。

蛇类一般都不喜欢太阳，薛雪不觉得大热天跑到江边晒日光有什么好开心的，但她不想扫兴还是跟来了，站在岸边恹恹的给自己摸防晒霜，。

看着已经走到岸边去捡贝壳的应晴朗两人，她啧啧有声的感叹人与人的差距果然是存在的。

瞧瞧那两个人，简直白的要发光。

不会护理的糙男人皮肤状态能优越到这种程度，难道是种族天赋？

杨远出来玩儿一般先考虑吃的问题，一下车就拉着侯成念到江边附近的餐馆小店闲逛，顺便给大家定午饭。

难得出来玩儿，就连应索也不想多动弹，带了遮阳镜没骨头的躺在沙滩椅上小憩

“阿越~这枚贝壳好漂亮啊~送给你好不好啊~”

应清朗在岸边的沙滩上挑挑拣拣，最终选了一枚自己认为最漂亮的贝壳，才献宝似的举到知越离面前。

贝壳是天蓝色的，有些像他自己眼睛的颜色，在刺眼的阳光照射下，闪着壳类细碎的光泽。

知越离把放在贝壳上的视线渐渐转移到了小蠢狼的眼睛上，客观评价，他其实觉得这小蠢狼眼睛的蓝要比其他的蓝色更漂亮一些。

“……”

这个想法有些危险，在他自我怀疑这段时间跟小蠢狼待在一起是不是脑子也在趋向低龄化的功夫，这枚贝壳就被某人软乎乎的放到了自己的手心。

而送完“礼物”的小蠢狼已经小狗撒欢似的跑到另一处捡贝壳了。

知越离看着手中的贝壳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将其放入了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