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已过,天暗得比往日更早。
朦胧的月色慢慢洒进庄园里,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门口。
屋内。
菜已上齐,后厨的佣人们挤在门边偷听,低声议论着——
“你没看见孟小姐那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这家夫人呢!”
“白小姐看着很温柔,脾气又好,怕是要受欺负了。”
“听说白小姐是孤儿,哪里斗得过那孟小姐?孟小姐一看就很厉害。”
“你看,孟小姐特意把白小姐的家人叫来了,这操作,我都没想到。”
“这家人也不是吃素的,卖侄女换彩礼,二婚,四十岁,都可以给白小姐当爹了。”
“要钱不要脸,啧。”
说话间,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身后有多了两个高大的身影。
两人站在人群后,一言不发,看着餐厅的方向……
餐厅里。
“砰!”白清越放下酒杯,“我倒是有个两全的法子。”
此刻,她脸上汇聚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仅有台面上的,还有厨房边上围观的五位。
人人都屏气凝神,想看看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白清越的脸上汇聚了所有人的目光,她微笑着,扫了一眼原主这位表哥。
“自打表哥进了这扇门,除了看这些值钱的家具,看得最多的就是孟小姐了。也是,孟小姐天生丽质,我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白清越话说完,见孟小姐忍不住弯了一下唇角,接着道,“既然表哥喜欢看孟小姐,不如娶回家,天天看。舅妈也说了,孟小姐周到体贴,自会体谅家里的经济情况,不会要彩礼的,对吧?”
表哥听完,小眼神在孟瓷身上扫了一遍。
这种富家千金,虽然身材平了点,没二两肉,但架不住人家有钱。
若是能娶,那下半辈子还不躺平,还有大把大把的钱送过来……
表哥小声呢喃着,“也不是不可以。”
“看什么看!”
孟瓷眉头一皱,更生气了。
这说的什么话,也不是不可以?
也不拿镜子照照,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一般的富家子弟她尚且不放在眼里,何况这歪瓜裂枣、盲目自信的好色之徒。
舅妈倒是活得久了,看明白了孟瓷的眼色,纠结了几秒,出来圆场。
“我们家条件尚可,但离孟小姐家有点距离,这事不好勉强人家孟小姐的。”
白清越不动声色,心里偷笑。
条件尚可,就是账上没有钱,每个月催着原主打生活费。
有一点距离,就是天上地下。
白清越声色柔和,顺着舅妈的话说,“也是,表哥一向喜欢身材好的,成婚了估计也不安分,确实配不上孟小姐。”
在场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孟瓷身上:“……”
确实是有点欠缺。
孟瓷扯了扯围巾,遮了遮身前,面色更难看了。
此时,表哥的脸“唰”一下红了。
他虽好色,却不想在刚认识的千金小姐面前失了面子。
他想替自己说话,奈何肚子里没文化,半天憋不出什么好词。
白清越清朗的声音响起:“孟小姐性格开朗,一定有很多朋友。不如给表哥介绍一个合适的,如何?”
“这倒是可以。”舅妈赶紧接话。攀不上孟小姐,攀个孟小姐的朋友也不错。
毕竟,有钱人家的朋友,那估计也差不到哪去……
表哥更是在一旁点头,浑然忘了之前要说的话。
众目睽睽之下,孟瓷倍感压力,只好极小声“嗯”了一句。
她想着,大不了就先应下,应付过去,以后做不做还两说。
反正昨天也是下人去联系的这家人,这顿饭过后,他们也找不到她。
而且,他们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这样,这个话题总算揭了过去。
吃了一会儿,白清越淡淡地开了腔。
“孟小姐的家里情况我不太了解,但光看您这一身很漂亮,没有几十万下不来吧。”
“我这包就一百三十万了。”孟小姐一脸傲慢,下意识纠正道。
“恕我眼拙,正好,表弟现在也没工作。以孟小姐的人脉,给表弟介绍给月入十万的工作应该不成问题,是吧?”
“不用十万,月入三五万就够了。”舅妈伸出自己蜡黄的手指,比划着。
孟瓷一口饭差点喷出来:“……”怎么又被白清越绕到坑里去了?
舅妈钱英赶紧趁热打铁,道:“弟弟,过来,快加一下姐姐的微信。”
一直沉默的表弟这才站起身,走到孟瓷身边,掏出手机,点开二维码。
孟瓷拧紧了拳头:“……”这家人她沾都不想沾,加微信就麻烦了。
她窘迫地起身,故作惊讶,“对了,我刚想起来,家里还有客人,我先走了。”
舅妈跟了过去,想送送孟小姐,却听见门“哐”的一声,毫不留情。
这关门声,还回荡在餐厅里。
所有人都安静了。
舅妈皱着眉慢慢踱回来,过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今天的算盘都落空了。
回到餐厅,见没有外人,舅妈直接把帽子扔桌上,口里的唾沫飞溅,指责道,“你之前是不是得罪了孟小姐?”
白清越一脸无辜:“没有啊。”
舅妈冷笑了一声,斥道:“还想骗我?你把表哥的婚事搞黄,把表弟的工作搞没,你负责么?我告诉你,孟小姐这边的资源,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此刻,白清越在姑姑一阵阵的叱骂之下,微皱着眉头,腿不知怎的颤抖起来。
不是寒冷所致,而是深入骨髓的哆嗦,像是有一种生理性的恐惧支配着她。
白清越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将压制住这身体的哆嗦,站了起来。
她俯耳过去,对姑姑说着话:“我不赔啊,关我什么事。”
舅妈越听越来气,瞪大双眼,提高了分贝,“今天,我就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人!”
说完,她就抬起手来,朝着白清越的脸重重甩下去。
白清越皱了眉。
被压迫的人还没有起来反抗,施暴者却因为权利被质疑而感到愤怒。
真是可笑!
她扫了一眼现场的环境,决定让舅妈笑不出来。
她伸手,把舅妈往前拉。
舅妈尚未站稳,白清越却突然松手。
舅妈臃肿的身体往后一滑,她想要拉住小儿子的衣角,不料小儿子一闪,她只拉到了桌布。
“噼里啪啦~~~”餐盘碎了一地。·
所有人都惊呆了。
白清越缓缓上前,蹲下,手指勾了一下旁边的餐盘。
“哎呀,这下舅妈得赔了呢。”
“东方骏马汤碗,意大利进口的,四万。”
“配套圆盘,两万六。”
“一套六万六,乘以五套,三十三万,抹个零,三十万。”
舅妈急了,眼睛里几乎要爆出血丝,“你少坑我,你哪只眼睛看到这些是我打碎的?”
她转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理直气壮道:“你们两个,谁看到我打碎盘子了?”
白清越扬了扬眉。
这睁眼说瞎话的能力,果然是一家人。
她心平气和地指了指角落里的摄像头。
“忘了说了,这里的家主喜欢装摄像头。”
钱英拧着眉,脸色“唰”一下变白了……
厨房里,这位喜欢装摄像头的主人忍不住偷笑了一声。
五位工作人员齐刷刷回头看,身后竟然站着家主慕衍和助理南渊。
“砰~嘣~啪嗒!”
五人受了惊,倒成一团。
白清越扫了一眼倒下的五人,声色淡淡的,“哎呀,这下人证也有了。”
舅妈身子都软了,提不起力来,瘫坐在地上。
明明是来赚三十万的彩礼的,怎的来一趟还要倒贴三十万?
她哪里拿得出三十万?
有没有可能有钱人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毕竟,三十万,对他们来说也就是几个盘子,可对她来说,那就是命啊。
正在此时,一个眼神冷冽的男人走过来,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压迫感,让人心神剧震。
“我们来谈谈这三十万的事。”
少顷,一楼会客室里。
慕衍坐下,声色微凉,冷冷地看着白清越的舅妈钱英。
“你跟我,都是受人之托照顾白小姐,毫无关系。”
他先开口,划清界限,断了对方挟恩图报的路子。
南渊走过来,把一张A4纸递给了钱英,上面列出了餐厅打碎物品的价钱。
连茶杯桌布都列上了,足足45万。
舅妈钱英的老脸拧成了菊花,小腿忍不住颤抖。她顿了顿,提了口气,忽而“咯噔”一声跪了下去,“您高抬贵手,行行好吧,都是我的错,我真的没钱,做牛做马都行。”
“起来。”慕衍扯了扯唇角,没有商量的意思。
“您不绕了我,我就不起来。”钱英干脆耍赖。
“那便跪着吧。”要跪,就跪个够。
慕衍见惯了这种戏码,每年跪在他面前的都不少。有还不起债的借贷人,交不上货的供应商,付不出款的客户,犯了事的下属,还有别用用心接近他的女人……
钱英:“……”她意识到了,慕衍不吃这一套。
可话都说到这了,她也不方便起来,只好继续跪着。
没多久,腿就麻了。
“请慕先生指条活路。”钱英跪不动了,拉长哭腔乞求。
慕衍没再说话,手指微抬。
南渊见状,开了口,“钱女士现在居住的房子,市价五百万,可惜是个凶宅,出过事故,即便是降价两成,都没有人买,如果你愿意搬出来,我们可以考虑接盘。”
钱英立马抬了头。
看样子,眼前这两人不知道房子是白清越的名字。
若是能把白清越的房子转给他们,再得一笔钱,岂不是两全其美。
她感觉得了个天大的便宜,一口应下,“可以,但我要现金。”
“好,这是标准合同,你看一下。”南渊说着,把合同递了过去。
钱英起身,腿已经麻得不行了,捶打了两下大腿,这才接过了合同。
她眯着眼睛看着小字,可惜今天没带老花镜,走了吧又怕到手的鸭子飞了。
南渊提示了她:“明天搬走,出价500万,后天搬,出价400万,大后天,300万。”
钱英赶紧道:“搬搬搬,我们明天一定搬!”
别说是一天少一百万,少一万,她都肉疼。
今天晚上,注定是个不眠夜。
她要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全,一点不留……
她赶紧签了字,心里美滋滋。
很快,手机就来了提示——账户进账5万元。
她欣喜过后,又觉得割肉一样疼了。
若不是她今天扯了这一手桌布,定金就能拿50万了。
被她整了这么一出,直接少了45万,剩了个零头。
哎……
好在明天搬出去,还有450万的尾款。
这下子,大儿子的房子和彩礼算是有着落了。
小儿子不工作也行,还能养他二十年……
她满意地带着两个儿子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快快快!回去收拾东西,明天赶快搬走!”
两儿子:“啊?”
“啊什么啊,赶紧跑起来!”
“跑呀!”
会客室里。
南渊温和地看了慕衍一眼,“你还是给她留了五万。”
“嗯,她安分就给,不安分就收。”
南渊并非不知道这房子是白清越的名字。
给的合同里面,清楚地写了,收款方是房子的产权人。
换言之,这房子如果真要买,钱是给白清越的。
现在给的五万,不过是诱饵,让他们赶紧搬出去。
若是她再搞什么幺蛾子,钱还有办法要回来。
南渊接着问,“接下来,要如何处置白小姐的房子?”
“让她自己决定吧。”
慕衍音落,视线落在了窗外的女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