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兵！”
“咋啦？”
“你来，快点儿，跟你说点事情。”
一大早，周建和江杨就一人分站一边靠着教室门，两人看着赵文兵和冯萌萌座位的方向，赵文兵一大早就逗着人小女生说说笑笑的，给兄弟俩气死了，收拾赵文兵这事儿感觉都过不去这个早自习了。
赵文兵看了一眼，门口就站着那俩，便起身准备往外走，赵文勇看看叶陶空置的位子紧张地转身看着赵文兵，小声道：“哥，别去。”
赵文兵笑笑，嘴型说：“没事儿。”
赵文勇还是抓了一把赵文兵的手，“哥，要不我跟你一块儿去？”
赵文兵拿开表弟的手，自己走了出去。
赵文兵肯定不知道赵文勇间隔早自习的这十几分钟是怎么度过的，赵文勇从未如此希望过上课的铃声响起，他一直朝着外面张望，时间就像是被灌了铅一点一点滚烫黏稠地流逝，总也看不见他表哥的身影…
好一会儿，好不容易铃声响起了。
有人过来了，赵文勇紧张地起身勾着头看，可进来的不是他表哥，叶陶率先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踩着铃声走进来，紧接着是貌似也没啥事儿的朴及，然后是架着江杨的周建，江杨受伤了走路一歪一歪的，可即便如此赵文勇还是在他俩脸上看见了得意的表情，这下他更担心了。
间隔了好几秒，赵文兵才在一众打量的目光中狼狈地走进来，头发被揪得东一撮西一撮的，衣衫不整外套的扣子直接散了好几个，全身都是脚印，黑裤子上虽然有拍过几下灰但时间太紧没有拍干净。
赵文勇激动得脸都红了，他想说什么又忍住，急得眼泪都快在框里打转转，他一直看着他表哥，看他表哥的衣服、头发，和那张同样沾了灰的脸，默默计算着他表哥这是挨了多少脚，又被怎样薅着按着打。
赵文兵到赵文勇身边的时候，对着他表弟担忧的小脸挤出一个无所谓的笑，李瑶瞥了几人几眼，开始早自习领读。
赵文兵坐在位子上整理自己的头发，拍衣服上的灰，赵文勇也没跟着读，扭着头看他表哥，赵文兵抬头对他又笑了一下，“转过去，读书。”
赵文勇看看他表哥，又看看旁边认真跟着早读的冯萌萌，她除了似乎有些害怕的小脸通红，没有半句关心和问候，甚至眼睛都没有往这边斜一下。
赵文勇有一次没忍住问过他表哥，“哥你喜欢冯萌萌什么呀？你犯得着总逗人冯萌萌去惹叶陶那伙人吗？”
赵文兵当时听笑了，他拍拍赵文勇的脑袋，“你傻不傻，听说过一山不容二虎吗？人不是看不惯我逗冯萌萌，是看不惯我这个人，只要一个人看不惯你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顺他的眼你信不信，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委屈自己迁就别人呢，想咋样咋样不是更自在吗？”
赵文勇当时不理解现在依旧不理解，他总觉得只要他表哥不跟这个冯萌萌坐，保持距离，那伙人绝对不会有事儿没事儿的找他表哥麻烦。
早读结束以后课间有十分钟，赵文兵起身出去赵文勇立即跟着，赵文兵走到他们教室那头空的乒乓球教室查看自己的伤情，他其实全身都很疼，但班霸的尊严让他强装无事发生。
赵文勇在他拉着衣服看腹部的时候连忙把人后面的衣服也拉起来看，整个背脊都红了，严重一些的甚至呈现了青紫色，赵文勇气得快哭了，“哥，你就是不听我的劝，你一个人怎么打得过他们四个啊，我跟老师说让老师把你和冯萌萌的座位调开。”
赵文兵放下衣服又接着拍裤子上的灰，三四月的天不算太热但也绝对不冷，早上套个外套里面就一件T恤，穿的少打架不占优势，更何况四个打他一个。
赵文兵：“你看到江杨那小子的腿没有？还第一个过来单挑，我一脚就把他踹飞了，后来周建加上一样被我凑，我没想到的是朴及竟然很能打，那家伙的腿甚至比我都带劲儿，要不是他出手我不能被踹得这么惨。”
赵文勇：“无耻，打不过就一起群殴你，不要脸！”
赵文兵笑了一下，“想啥呢，人叶陶根本没动手，他一直搁哪儿站着，要他出手你估计看不见你表哥好好地走进教室。”
赵文勇边轻轻地帮着他表哥拍身上的灰尘边问：“叶陶真有那么厉害？”
赵文兵：“有，我找人打听过，镇上初中部的几个混混找他麻烦愣是被他打得满地爬，你说他厉不厉害？”
赵文勇瞪大圆圆的黑眼睛，单纯无害又充满好奇地看着赵文兵，“真的？他那么勇？那些初中部的比我们高出好大一截儿呢，人好几个一起打他还反被他收拾了？”
赵文兵：“假不了，要不是他这么牛，你说那仨能像膜拜什么似的跟着他么，周建和江杨就算了毕竟这俩菜逼，但朴及那小子有点儿东西的，你看他对叶陶那恭敬样子就知道，叶陶不简单，而且他从来没有认真对学校的人动过手你发现没？”
赵文勇若有所思，“那倒是，其实打人的都是那三个跟班儿和其他一些拥护者，他确实不出手。”
赵文兵扯扯衣服，看看被撤掉的扣子也没在意，回去让他奶奶重新给缝几个上去就又是一件结实耐用的好外套了。
赵文兵：“真人不露相，叶陶是做大哥的料子，对他我是服气的，超有那份儿。”
赵文勇：“那咱们干脆投靠他呗，这样就不会有人找你麻烦了。”
赵文兵看着自己表弟憨憨又呆萌的样子笑了，“你个憨憨，你猜那仨会不会同意？人跟叶陶是一个村的从小一起长大的铁哥们儿，人看你不顺眼早不知道在大哥面前说了你多少坏话，你主动去投靠不会被看重的，只会被那仨变本加厉贬低和打压。”
赵文勇皱眉，虽然听不懂表哥讲的是什么东西，但感觉好有道理的样子。
赵文兵揽着他的肩膀往外走，“算了，回去吧，你哥还顶得住只要不服软就还有被看上眼的一天，人欺负打压你往往是因为你具备了别人不具备的东西，这说明咱还是挺富裕的。”
张文勇：“哥，我越来越听不懂你说的话了。”
赵文兵：“不用懂，你好好上你的课，能跟着多学就多学点儿，比起我你是学习的料子。”
兄弟俩没事儿一样搂着往教室那边走，赵文勇：“行，哥那我上课再也不走神了，我好好学习，将来挣很多钱给你买几个超级能打的保镖贴身保护你。”
赵文兵：“这主意不错，加油。”
上午的课一般都会上得很快，因为注意力容易集中，人一旦专注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早上是一天记忆力最好的时候，主课也一定会紧着上午排，当然也有例外。
普燕连着上了两节数学课，课间操以后紧接着就是一节体育课，这是孩子们最喜欢的课，永远都是，看他们无拘无束撒欢的样子就知道，而且自由活动时间也最能观察出大家各自的小团体。
叶陶的身边贴近地围着那仨，那仨之外还有很大一圈男生跟着；李雯、李瑶差不多也总在一起，她俩周围也会围着一些女生，不过跟叶陶那种不一样，她们之间没有从属关系，只是单纯地讨论女生喜欢的话题；赵文兵身边永远跟着赵文勇，在未遇上叶陶之前其实他俩的外围也有一圈人；陈丹丹和冯萌萌虽然不是姐妹，但这俩跟连体婴一样，除了上课被分开的座位，其他时候都在一起，就连陈丹丹奶奶来接人都是一起，而且只有她俩不参与任何一个“派系”；苏林几乎都是一个人，他的同桌与几乎都要贴着他的余秋艳不同，只有偶尔才会贴着他，还有一些不站队的存在感极低的男男女女也靠近他；而段雪梅，她总能找到一个谁都不会去也难以发现的角落把自己藏好…
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其实并不准确，这些孩子有很大一部分还在懵懂无知，对和错有时候都分不清楚，就像秦吉他因为是秦主任的儿子也因为小，根本没人把他看在眼里去取悦或者欺负，他除了是秦主任的儿子其他的都几乎可以视为没有，可能也正因如此他爱告状，努力获得存在感，也喜欢接近女生因为可以陪他说话。
秦吉：“苏林怎么能演小红帽呢？他可是个男的！”
李雯：“你怎么能上五年级呢？你可还小啊。”
李雯的话把其他女生逗笑了，秦吉气得小脸通红，“李雯你坏，你一天说我。”
李雯笑着，“是啊，我就是坏，谁让你小孩子多管大人闲事儿，该骂。”
大家又笑了，李瑶瞥了李雯一眼，李雯不情不愿地闭嘴。
其他女生往坐在那边休息的苏林方向看了看，苏林此时穿着一件蓝色的短袖T恤和一条黑色的运动裤，蓝色衬得他肤色更白，扫到他身上的目光要想再拿开其实很难。
女生甲：“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啊，你看人苏林白得发光，班上没谁比他更白了，他演小红帽我保准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女生乙：“我连他穿什么衣服都想好，他可以穿成电视里贾宝玉那种样子，一件红色的斗篷或者披风，帽子戴不戴其实问题不大，不戴看他的脸戴就听他的声儿，我都可以。”
李雯眼睛都亮了，连连拍手称赞道：“秒啊阿花，你这提议再适合不过了，普老师其实很倾向于让苏林演小红帽，但肯定就是卡在服饰这里，你的提议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放学我就跟老师提你的创意。”
女生丙：“我真挺佩服余秋艳的，你说她图什么？人苏林根本不搭理她她硬是天天往上贴，没皮没脸。”
女生丁：“你喜欢苏林吗？”
女生丙：“喜欢啊。”
女生丁：“那是喜欢的程度还不够，你体会不了人余秋艳那种沉浸式喜欢的状态，苏林的一切拒绝对她而言都是恩赐，苏林放个屁她都要凑上去闻闻说香。”
女生丙：“额，你好恶心。”
女生丁：“所以啊，我说了你理解不了。”
女生还是笑笑闹闹的，时不时就往苏林的方向看，另外一边叶陶在观察地上的蚂蚁，他摆列着木棍给蚂蚁“造桥造路”，眼尖的就四处给他找合适的小木棍，找到又交给其他人折成合适的大小交给朴及，再由朴及转交给他。
叶陶只专注地玩着自己的游戏，蚂蚁经过他的规划，顺着马路一直走，一会儿上桥一会儿下桥，一部分人忙着给他提供“玩具”，一部分人就在看，有看的好的比如江杨和周建就会抓来更多的蚂蚁加入，也有根本无感的，但还在保持着观众的姿势。
看得走神的男生甲小声说：“你看那些女生，盯着人苏林看啥呢？”
男生乙：“发春呗，被苏林迷晕了，苏林在哪儿她们的心就在哪儿。”
男生丙：“苏林有那么好看？我觉得也就那样啊，哪里好看了？黄毛就像营养不良，那皮肤也是肯定被漂白剂漂过。”
男生丁：“嘿，我听说苏林的妈妈是有点儿不一样的血统的，就是那种，洋人还是啥的。”
男生甲：“你直接说混血不就行了。”
男生乙：“洋妞？你是说苏林的妈妈是洋妞？”
男生丁：“搞不好是，要不然他咋可能那么白，外国人是白种人。”
男生丙：“那他爸还挺行搞洋妞，洋妞操起来咋样难道比咱们本地妞爽么？”
几个男生讨论的嬉笑，男生乙：“那你问问人苏林呗，他爸妈那啥的时候看看他会不会偷听。”
几个男人笑得东倒西歪的，朴及、周建和江杨也有点儿想笑，叶陶突然抬头看着那几个男生，声音淡淡地：“很吵。”
“对不起叶哥。”
几个男生瞬间吓白了脸，都安静了。
江杨轻咳两声，拿腔拿调地调侃道：“一帮俗物恶心吧唧的，毛长齐没有就开始研究大人的事情，臊不臊得慌。”
周建看了江杨一眼，努力憋笑。
几个男生低眉顺目的，“我们错了江哥，我们再也不讨论这种事情了。”
江杨：“学点儿好，人苏林成绩那么好你们不讨论，讨论人白不白怕不是有病。”
朴及噗嗤笑出声儿来，那几个男生头压得低低的，怕得要死。
叶陶终于完成了自己的“蚂蚁之路”拍拍手上的灰，伸手道：“扶我起来。”
朴及和周建立即一人一边把他拉起来，叶陶看着男生丁，“你刚说苏林妈妈是外国人？”
男生丁吓得腿抖，“叶哥，我，我是听别人说的。”
叶陶：“别人是谁？”
男生丁小心翼翼地看看其他几个跟自己方才聊得欢的，此时大家都默不作声，似乎决意要跟自己保持距离。
男生丁颤颤巍巍地小声说：“听我在镇上的表哥说的。”
叶陶：“你表哥是谁？姓甚名谁？”
男生吓得当即跪下拼命磕头，“叶哥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你饶了我吧。”
叶陶看着地上的男生，表情无奈又好笑，随后他看看其他低着头的男生，又看看狐假虎威的江杨，最后道：“妈的，起来，给你爷爷磕头都不见得这么勤快。”
男生不敢还想磕头，被周建拉了起来推到一边省得碍眼，此时，老师集合的哨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