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嬷嬷亲自将我迎屋，屋里烧了炭火，热烘烘的。

娘只着了件单衣，光滑的丝绸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体曲线，领口不羁地敞着，爹却穿得整整齐齐，在旁边正襟危坐，领口遮得严严实实，仿佛一个在夏天一个在秋天。

“热就把外衫脱了。”

我确实有点热，从善如流让下人脱去外衫，只着单衣坐在娘的旁边。

“你手上那对白玉镯子呢？”爹突然问我。

“哦。”我不以为意，随口交待，“去余蓝昭家吃饭，没准备见面礼，就把那对镯子送给她家小辈了，算是礼尚往来。”

爹点点头，没再说话。

娘道：“大晚上的，找我何事？”

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又问娘怎么进藏经楼，怎么兑换功法。

余绿芜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这个孩子真是屡屡给她震撼，还没引气入体时就想尽办法加快修练速度，现在刚刚练气一层就开始思考修士的根本道法，这些东西本应是待她长大后再慢慢教给她的，可她硬是凭借观察到的蛛丝马迹提前猜到了。

她才八岁。

七八岁的小孩都在干什么？像阿霄一样成天惦记吃喝玩乐，虽然知道学习修练很重要，但还是无法抑制爱玩乐的本性，像她小时候能够认真完成老师交待的学习任务就已经很了不得，绝对不会再付出精力时间思考如何更进一步。

但是青鲤做到了。

她比她想象中更热爱学习，更能吃苦，更能忍受寂寞。先天资质，后天努力，她做到了自己能力的极限。

娘一直不说话，搞得我有点忐忑。

“娘？”我试探着唤了一声。

“藏经楼，非天乾不得入。”娘缓缓道。

啊？我傻眼，门禁这么严吗？

可是我明年要参加天乾评选，我想选一套更加适合我的功法，改善体内的灵气结构，减缓体内灵气的溃散速度。

“你思考得没错，不过这一般是筑基期甚至金丹期才会考虑的东西。”

“据说每个修士都有专属自己的根本道法，它不是世上任何一部功法，是修士遍览群书、历经红尘后一点一点悟出来的新功法。”

“它与修士的神魂、□□、根骨、思想、情感完全契合，直指三千大道。传说只有悟出根本道法，才有可能突破化神，成就道祖金仙。”

“可是十万年来，除了鸿均道祖，就只有造物道祖做到了，剩下的要么终生停滞不前，要么在悟道途中走火入魔而死。”

我瞪大眼睛，这么厉害的吗？

娘神情严肃，认真问我：“听完这些，你还想不想去藏经楼挑选功法？”

“想啊。”我不假思索，“不管悟出根本道法有多难，但它的起点肯定是挑选一部合适的功法修练。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好担忧的？”

闻言，娘露出满意的笑容，手指轻动，一块绿色玉简凭空出现在她手上。

好神奇！

是储物袋？还是储物戒？

我盯着娘食指上的戒指，眼也不眨。

“拿着这个，你就能进入藏经楼。”娘两指夹着玉简，递过来，“兑换功法，把它交给司籍划账就行了。”

我宝贝地握住玉简，摸挲上面的纹路，猜测它就是银行卡之类的东西。

“娘，我能花多少啊？”

娘略微惊讶：“难道你能花很多？”

我一本正经地点头。

如果娘你不限额，我能把这张卡花干净信不信？不要小瞧我的shopping天赋。

娘思考片刻：“100点吧，100点以内随便你兑换什么。”

我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时候不早了，你回屋吧，早点歇息，明天还要上学。”

青鲤走了，姜昱拿起毛笔，继续拨算盘算账。

快到年底了，要花钱的地方很多。

家里的下人，铺子里的员工，庄子里的农户，都要发一笔年终赏钱，还有新衣裳新鞋子，甜嘴的糕点，年夜饭下锅的腊肉，装点庆喜用的红对联红灯笼，让他们足以过一个好年。

家里哪里墙破了，柱子腐了，窗棱裂了，屋顶瓦破了，都要请人修补翻新；桌椅板凳，床榻柜架，都要检查一遍，坏了换新的，没坏的补补漆；摆件陈设，也要斟酌换些新的。

家里五个地坤，每个人要做六套新衣裳六双新鞋子，再添一匣子妆奁，一份压岁钱；天乾花得更多，除了日常用品，还有修练资粮……

还有与余家各房各户的往来年礼……

姜昱算完，放下毛笔：“娘子，我觉得青鲤两套头面还是太少了，我想再给她补四套，再加一箱子零散物件。”

余绿芜懒懒地靠着榻：“怎么说？”

“这孩子的成长速度太快了，她又有主见，行动力强，往往事情做完了我们做爹娘的才知道。”姜昱拿起账册，递给她看，“我觉得应该把她当作半个大人看待，给她半个大人的体面，别像今天去别人家做客，连见面礼都拿不出来，不得不拆了自己的头面做礼尚往来。”

余绿芜点点头：“言之有理。”

她合拢账册，思忖道：“在修练学习上，我也要对她多用点心……”

……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迫不及待想跟小伙伴分享所得。

吃早饭的时候，娘突然问我：“除了去藏经楼兑换功法，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我眼前一亮。

想要什么都能说吗？

天乾评选，文试没问题，武试考核的修为我已经在想办法提升了，但是擂台赛我依旧毫无头绪。

学堂教不教斗法？我在课表上没看到这一项啊。

“学堂当然教斗法，只不过需要家长亲自去一趟。”娘放下碗筷，漱口擦手，起身，“走，今天我就带你去见馆长。”

啊？

路上，我跟在娘身边，时不时看她，久久不能回神。

娘今天怪怪的，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怪怪的。

不过挺好，我挺喜欢。

嘿嘿。

到了弘文馆，娘敲开馆长的办公室，领着我上前。

“我家青鲤已经练气一层，是时候学武了。”

馆长打量我片刻，犹豫道：“孩子的年纪是不是太小了？”

娘道：“孩子自己愿意上进，我们做家长的也不能拦着。”

馆长看着我，表情很严肃认真。

“学武不同于学文，受伤是在所难免的。为了你日后的性命安全，老师会非常严厉，要吃很多苦头，你还愿意吗？”

“我愿意！”我压抑着激动的心，使劲点头。

“好。”馆长拿出一枚白色玉简，两指并拢轻轻一抹，一篇金色字符文章出现在玉简上空，“这是契书，画押吧。”

我仔细看了看，大约就是馆长刚才所讲的内容，小孩学武会吃苦会受伤，家长不能因此随便问罪云云，很松散的条款。

娘捉住我的手，我感觉食指指腹被轻轻刺了一下，冒出一颗血珠。

娘把我的食指按在白色玉简上，又自己按了一下。顿时，金色字符文章末尾出现两个名字，余青鲤，余绿芜。

我靠！这么神奇？

我睁大眼睛，情不自禁多看了两眼。

“这是新课表，拿去吧。”

馆长递过来，一式两份，娘给我一份，自己留一份。

与原先的课表相比，某些时间段有了两种选择，比如识字启蒙课或者武术课，书法课或者武术课，学生可以根据自身情况自由调整。

不过，学武的地点在哪里？

娘把我带到了扶摇台。

到了扶摇台，我才知道，原来上回看见的圆形大擂台是可以降下去的，现在里面一马平川，像古代版的体育馆。

在这里，我还看见了一个熟人，余青瑾。

“余青鲤，你怎么来了？”他惊讶。

“来习武。”我得意地冲他挑挑眉毛。

“可是你才练气一层。”他不可思议。

“我娘同意了的。”我乐滋滋地抬起下巴。

娘把我介绍给新老师，新老师叫余绿尘，是个面容严肃的男老师，眉间有深深的川字纹。

“尘老师好。”我有点怕他，老老实实低头请安。

尘老师的视线如有实质，像台扫描仪似地里里外外把我扫描一遍。

“练气一层？”

“是。”

“你了解自己的身体吗？”

什么意思？我目露茫然。

“从牵引灵气洗刷穴窍开始，你的身体就在逐渐脱离凡胎。现在是11月中旬，已经入冬了，你冷吗？”

我、我不冷呀。

“可是你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衫。”

“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家里的地坤们已经穿上夹棉衣。往后再冷一点，他们会逐渐穿上皮毛做的外衫，披上披风，戴上厚实的帽子，出门要捧着手炉，而你只需要换一件厚实点的外衫就可以在冷风大雪里来去自如。”

我回忆后院兄弟姐妹的穿着打扮，瞧着是比以前臃肿了一点。

“你每天晚上睡几个时辰？”

3个时辰，也就是6个小时，差不多12点才睡，早上6点多就醒了。

“你白天会困会觉得累吗？”

不会，我感觉我每天都精神满满。

“如果你是地坤，八岁的年纪，必须睡4~5个时辰才足够，中午还得小憩一会儿。”

“这些都是你逐渐脱离凡胎的表现，你的身体更强壮，你的精力更旺盛，你的力量更强。”

老师抛来一颗核桃：“捏碎它。”

这核桃挺硬的，搁以前我肯定捏不动。

但是现在呢？我试试。

我单手握住它，放在食指与大拇指之间，大拇指用力往下压。

核桃纹丝不动。

“用力。”

我咬紧牙关，腮帮子都在使劲。

“再用力。”

我全身肌肉绷紧，上半身往下压，脚趾紧紧抓地。

“你并没有用尽全力，感受一下，你身体里还藏着另一股力量，把它用出来。”

卡嚓一声，核桃碎了。

尘老师嘴角放松：“恭喜你，打破了凡人躯体之锁，学会了使用修士的力量。”

我恍然大悟。

就像以前听说过的一个故事，动物园为了防止小象逃走，在它的脚上套了一条锁链，小象用尽全部力量也挣脱不开，等它长大了，即使它的力量变得足以挣脱锁链，它也挣脱不了。

力量本就存在，只不过我当了八年的凡人，用不出来。

除非有人提醒我，指导我打破这壁障。

此刻，我无比庆幸请求娘亲早早带我来学武。这样的壁障，年纪越小越容易打破，年纪越大困难会指数级增长。

老师将我带到一堆器械面前：“所以你要学的第一节课，就是熟悉你身体的力量，测试它的极限，填成表格交给我。”

我看着那些莫名眼熟的测试器械，脸色囧囧。

所以我习武的第一节课，是撸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