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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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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脸颊沉沉的靠在松软饱满的枕头上,流动的时空在四周的墙壁上斗转星移。我感受到,我从小到大睡的那张大床右边的窗户,现在在我的背后。在每个无法入睡的夜晚里,我都会长久的望着窗外斜上方的月亮,它会盘旋着向我奔来,那时我才发现它不是书本上的那样,圆的规整,黄的均匀,不是从古至今的人类都很熟悉的月亮。而是一个不明物体,凹凸不平的球面上覆盖着不规则的黑影,一颗在太空漂浮的球体,被我在家里的大床上躺着看到,悬在我的窗户上,不过,我不也正在一颗昼夜不停在星际间飞驰的球体上躺着吗。我用被褥覆盖住口唇,深吸一口棉花纤维混合着我妈身上的味道,不是海飞丝洗发水,也不是舒肤佳香皂的味道,是别人身上都没有的,我想摆脱寂寞的干扰,可以在这气味里安然入睡。我想象着我穿着英语课本封面上那个黄发碧眼的小孩身上那一整套画满小星星的睡衣,沉入那个陌生神秘又富饶的异域。

我头上悬着一副塞尚《有苹果和桃子的静物》的复制画,这些水果摇摇欲坠,好像要从斜着的桌面滚落下来砸到后脑勺似的,我抱着听天由命的态度背对着我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玻璃把湿冷的天气隔绝在外界,我能清晰的听到窗户外滴滴答答的雨声,但无法抬起两扇如千斤般沉重的眼皮。雨越下越大,形成雄壮激昂的交响曲。我开始有点担心,我故事里的女主角子君,是否还在一百年前,这同样风雨飘摇夜里彻夜游荡,无所归依。欧阳呢,她是否还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大开杀戒,让血水混合着雨水匆匆涌进下水道,在沉默的地下世界翻腾、怒吼。书里的周觉和赵寅现在估计也还在急诊室里熬更守夜,等待解救一个又一个作茧自缚的灵魂。保佑他们吧,保佑他们在受到命运的重锤之后,还能爱,还能吃,还能永远的生猛下去。

我放下行李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往公司,刚一进去就看到大家如花团锦簇般围着什么人,哟,这不是周董吗,真是稀客呀,他鹤立鸡群的站在人群中,看到我进来便招手示意我过去。大家见状也都纷纷呈八字排开,让我通行,这时,我才看到.....

“这就是我花了大力气请来的美术总监,大设计师,林可儿小姐”,周密双手握住可儿的两肩,向我郑重的介绍,然后又把手往我面前一引,对着可儿说:“这是剧本的原创作者,总编剧周觉”。我俩互相鞠躬示意,忍住不笑。欢迎仪式结束,周密把我们俩一起叫进了他的办公室。进去以后他自顾自的走向自己的办公桌,同时说着,“刚刚你来晚了,没有看到可儿做的设计,可以说是构思巧妙,对主题丝丝入扣,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看了看可儿,她得意的走到沙发那边去,“林女士真是勤劳的小蜜蜂呀,这才几点呀,都讲完PPT了?”

她拿起桌上的水,咽了一口说:“是呀,我也纳闷了,昨天明明是一起回去的,今天我都讲完PPT了,你才到?”,说完还露出一副阴谋得逞的得意表情来。

“我其实也挺纳闷你的纳闷是跟谁学的?”,我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撑着扶手看着她,林可儿确眼神游移,就是不看我。

周密则是一脸茫然的坐在办公椅上等我们把戏演完,“所以......”,他右手食指来回晃动指了指我们,“你们认识?”,听到这个问题后,我们双双看向他,却都不知该如何作答,沉默片刻后竟一齐笑了起来,“好吧,whatever,这个东西我就交给你们俩了,你们要......好好相处~”,后面这四个字被他拖得长长的。

回去后同事给了我刚刚可儿讲课的幻灯片,和几张设计图纸,哇哦~梦中的情景开始真实的浮现了。我也迫不及待的开始投入了工作,现在是拍摄前的临门一脚了,我知道以后还有很多未知到困难要应对,但是,管它呢,现在就开始真刀真枪的干吧。我和剧作组的同事们围在一张大办公桌前,不停打磨着故事脚本,手机响了才发现已经快1点了。阿祖发信息给我说,他刚出外景回来,约了Kristin吃午饭,邀我一起。我打发大家纷纷去吃午饭,一路上纳闷的走去公司附近的餐厅,心想,这小子和心心念念的女神久别重逢,此等好事怎么会叫上我去做电灯泡。

我推开餐厅大门,半边身体才刚移进去,就看到阿祖像雨刮一样挥舞着双手招呼着我过去,并露出了两排闪亮的大白牙,笑的很憨。背对着我的这个女生,发型很是熟悉呀,真像我今天上午见到的那一位哈,她看到阿祖这么傻模傻样的迎接我,终于回过了头来,哈~不是你是谁。

“这是Kristin,这是我在北京的好朋友周觉”,阿祖给我们互相介绍了一下。

“你好Kristin”

“你好周觉”

“先看看吃什么吧”,阿祖把菜单递给我。

“你请客当然要吃那种又贵又吃不饱的呀”,我一副看老娘怎么收拾你的表情。

“其实我就是客气一下,点超五十就自己扫微信付款,菜单还我”,他直接把菜单给扯了回去。

“嘿?”,我正想回击就被他给压下去。“咱们都来了这么多次了,那些菜闭着眼睛都能点了”。

“好吧,那波士顿大龙虾”,他瞪了我一眼,“好吧,肉酱面,破费了”,说完我们对着Kristin一阵不失礼貌的微笑,“见笑了”,我说。

林可儿一副“哇哦~”的表情看着阿祖,然后对我说,“我从来没见Ricky这样说话过”,然后对着我左手边的阿祖说:“看来你在北京真的是过得挺开心的”。阿祖看着自己的大腿点点头笑了,陷入了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阿祖在北京是很开心,不过最开心的是你也来了,是吧,Ricky~”,我用胳膊肘拐了拐他。

“阿祖~”,可儿饶有趣味的小声念了一下这两个字。

而阿祖却像个被道出心事的羞涩的小男孩,笑着又用手拐了拐我,我不甘示弱又拐回去,我俩这样来来回回,想两个在大人看护下适当顽皮的小孩子。我用眼神示意他和可儿多说话,并且悄悄在他耳边说:“你俩双宿双飞的叫我来干嘛呀”,他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说:“对、对~Kristin有礼物要给你”。

“我?”,我对于这个意料之外的礼物有些惊讶。

“是,她说谢谢你帮她在上海订了这么好的酒店”,阿祖解释到。

可儿在她座位旁边拎了个袋子准备给我,我赶紧起立,礼貌的接过来,“谢谢,您~,我真的很喜欢那个酒店,让我在上海渡过了美好的一天”。

“哇~好熟悉的袋子”,我接过袋子端详了一下,“这怎么好意思,真是破费了~”,我打趣了一下就准备把它放回座位旁边的地上。

“打开袋子看一下嘛”,可儿满怀期待的看着我,“Ricky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其实我们关系一般”,我说完阿祖笑了笑,一副那我没办法的样子。

我再次提起袋子的时候,可儿继续说:“他说你是个作家,平时很幽默、风趣”。

“他的评价很中肯”,这个那天被我撞掉在地上的陌生的袋子,被我拎了一路拿回酒店的袋子,我甚至还能找到草绳下方被我的手磨损而枝枝丫丫的痕迹的袋子,里面竟然装着送给我的礼物,真奇妙。

“他说你的想法总是天马行空的”

“我的原话是不切实际,还有刚刚是犀利、毒舌,幽默、风趣a little”,阿祖补充到。

“他说你还常常做各种各样好吃的给他吃”

“不过是有偿的,吃完还要交她摄影才能走”,阿祖一直跟着碎碎念。

“那肯定呀,这天下会有免费的午餐?”,阿祖要是以为来了新朋友我就会给他三分薄面就真的是大错特错了。掏出来是一个黑色正方形的盒子,我要两只手才能拿得住,我捧着它,给了阿祖一个炫耀的表情。

“看什么看,我也有的,Kristin送了我一个很难买到的镜头”,说着他就从他那边的座位旁拿出了一个开过的盒子,把镜头掏出来亮亮相。

我小心翼翼的揭开盒子,一颗圆而瓷实,表面凹凸有致的月亮被我捞了起来,“哇~”,我失声叫了一下,看到周围被我惊吓到的面庞,赶紧捂住嘴,小声说到,“天呐,月亮,你送了一颗月亮给我?”,我有一种被击中的喜悦。其实我的朋友们都多多少少知道我是个不爱收礼物的人,以前每次收到别人的礼物,我都诚惶诚恐的恨不得两秒钟以后就还一个更贵的东西回去,生怕怠慢了别人。而且,说实话,我长到现在收到的礼物中鲜有我真正喜欢的。在我某一次的生日时,小杨满心欢喜的送了我一个神秘的礼物,我打开那个长条盒子一看,是iWatch。其实我从来对电子产品都是无感,但看着小杨眼里闪着星星,不停地念叨这块手表她是如何的看了将近一年,对各种功能都如数家珍时候,我立刻下单买了一块给她。我想可能送礼物的人,送出去的都是自己喜欢的而不是对方喜欢的。而爱别人的方式可能也是希望自己能得到这种方式的爱吧。但是,要是看不到这个人本身的样子,看不到她的需求,那是真的爱吗,我很怀疑。所以爱从根本上来说其实是自爱吗,一个人在表达我爱你的时候,其实是在等你给出同样的回应,我以爱你的方式来承认你,也是为了你以同样的方式来承认我,让自己得到满足。所以爱别人,从根本上来说,是为了爱自己。

“阿祖说,你说过,你不要尘世的幸福,你要天上的星星”,可儿看了我一眼以回应我看向她的眼神,继续说:“这是我能买到的我觉得最漂亮的星星了,希望你能喜欢”,可儿说得很郑重其事,很柔和,很诚恳。我突然觉得这若只是一颗路边捡到的碎石子,我也会把它镶在我的戒指上,它多么的闪耀。“谢谢你,Kristin,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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