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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段京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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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2

横店的冬天,清晨的光线再怎么一点点亮堂起来,仿佛一切都还是昏暗的。

北风从街头吹向街尾,吹的程佳霓眼角肉眼可见泛红。

身后黑色大衣的男人脱了衣裳,路灯落满里头那一身灰色毛衣,想递过去。程佳霓始终没回头,也没留意到身后人的动作,手揣在口袋里,沿着长街匆匆往下走,背影倔犟高傲。

柯昱西不动声色收回了手,披上大衣追上走得头也不回的女人。

“怎么了。”她这才察觉到气氛的微妙,转过头看向他。

柯昱西也跟着她停下来,摇摇头,只是温柔用手掌捧了捧她冻得发红的脸。

那是一双每一次看到都会让人心跳漏一拍的狐狸眼。

那样拼命装出来的爱,怎么会骗过他的眼睛。

“没什么,吃早饭去吧。”他收回手,笑了笑。

几天前杭烈自作主张,帮他查了程佳霓的底。

“清清白白一小姑娘,跟你之前半点关系都没有。高中在县城读的,大学才来了嘉南市,听学校里的人说她爸爸好像很多年前工地出事死了,她现在跟她妈妈过,她妈妈嘛,找了个嘉南本地小老板结婚了。”

咖啡馆里,杭烈点了一杯美式,回头跟年轻的服务生小姑娘说了一句谢谢。

柯昱西坐在他对面,垂下眼盯着手腕上的腕表发呆,什么也没说。

那只不菲的腕表,让开在繁华地带,素来见多识广的咖啡馆老店长都看的出了神。

“人家就是喜欢你才追你,你就凭你一句你觉得她不对劲?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杭烈一边说,一边重重放下杯子,“喂,她高中读书的那个县城在北方,离这里几千公里,人家要是之前就认识你才怪。”

“杭烈。”柯昱西这时突然抬头,“你知道的,我在港城那边出过车祸,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知道知道,柯老板,当年你一出事,那帮富家子弟看你不顺眼,特别是薛肯,在忘了谁做东家的私人宴会上到处蛐蛐你说你死定了,三千多人的晚宴啊,我当时火就上来了当着所有人面上去就给他一大嘴巴子......”

一点了。

分针指向准点,柯昱西望了一眼对面高耸入云的金融中心,站起来往外走。

杭烈追在他身后喊:“幸好后来你没事也没成植物人,回嘉南市了,薛肯一听说你回来了,都不跟我算账了,那帮孙子屁都不敢放一个到现在还请我吃饭......”

整座城最繁华的马路,车来车往,灰色西装的沉稳背影消失在路对面的梧桐树下。

杭烈“啧” 了一声,把滔滔不绝的话语收了回去。

这番往事回忆的他一时间无法马上停止下来,索性蹲在路边,一边沉思,一边抽了一支烟。

咖啡店里的兼职小姑娘追出来,红着脸告诉他落了一只皮夹。

“送你。”杭烈没抬脸,懒懒扯了下嘴角,白色的烟草雾气在阳光下散开。

棕色鳄鱼纹带金标的皮夹里,有一张成京会所VVVIP的卡。

在柯昱西没在西贡半岛出那场车祸以前,学生时代的他,大概是一个比现在还狠心薄情的人。

所以段京耀那年自暴自弃甘愿从大城市如同流放一般,把自己搞去小县城高考不肯回来,段京耀的姑妈知道他什么脾气,几乎第一时间想到的能带他回来的人就是柯昱西。

直接登门拜访,那时候柯昱西刚结束从hk国际高中的交换生回到大陆,已经被保送出国,向来对他管教严苛的梁珍再三确认了一切之后,才破例同意了他去那小县城找段京耀。

结果回来之后,谁也不知道柯昱西在那县城里发生了什么,问段京耀他也不知道。在高考前几个月放弃了保送资格,又回学校上学了,从嘉南艺大考到嘉南电视台,再到外派英国,愣是没靠家里一分关系,三更半夜还在学校图书馆背稿子,杭烈那会儿整整半年都没见过他人影子。

搞得杭烈那时逢人就说,耀哥随便挑的小县城真玄乎,把柯老板都磨成什么样了。

那场车祸以后,杭烈再也不追问柯昱西在那小县城里的事了,因为他知道,他问了,柯昱西也不记得了。

那那个真正改变柯昱西的人呢,也在那小县城里吗,她知道柯昱西把她忘记了吗。

“有意思。”杭烈懒得多想,脑子疼。

江南比不上京城纸醉金迷,他和柯昱西就是从老一辈人眼底下和这满城梧桐树下长大的孩子,过往回忆一点一滴涌上脑海,杭烈颇有些感慨。

手机突然开始闪过一串电话。

真是想曹操曹操到。

杭烈闭眼,深深长吸一口气接了电话:“阿耀,你短短一周给我打了八个电话,一天一个电话都不带你这么打的。我跟你说了,我早就和sini讲了,到时候那家私人别墅肯定会留给我们开party的。接风祁姐从德国毕业回来这种大事我怎么可能忘记,你当我是什么吊儿郎当很不靠谱的人吗。”

“你不是吗。”电话那头的人不耐烦呛了他一句,噎得杭烈哑口无言。

“行行行,你女朋友要回国了你异国恋要结束了,你能不能开心点做点别的事,别一天到晚来盯着我了行吗。”杭烈欲哭无泪,赶在段京耀挂断电话前,问了一嘴,“你当时一股脑儿疯跑去的那小县城叫什么啊,就你认识祁姐的那地方,你死活要去陪她高考的那学校,什么地儿啊。”

“在北方,宁县,地图上搜不着。”对方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还是回答了他。

杭烈脑子被雷劈了一样:“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程佳霓的人。”

世界上的凑巧多了,就不是凑巧了。

“什么霓不霓的,不认识。”段京耀闷声闷气。

“一女的,狐狸眼,很媚。”杭烈这张嘴平时好使,这会儿比划半天都描述不出程佳霓半分长相。

“不认识。”段京耀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个名字。

“你再想想,你们都宁县人,搞不好是你高中同学。”杭烈一着急一顿胡言乱语,又想起以前跟程佳霓提起祁昭时,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他当时没捕捉到的异样。

“你他妈的没完了是吧,你要真想知道我认不认识她,下周把她带聚会上来我当面认认。”段京耀觉得今天杭烈跟抽风了一样,看到祁昭弹给他的微信视频,赶紧挂了杭烈电话。

“喂,你再想想,这女的现在死缠烂打在接近柯昱西啊,她有问题啊。”杭烈气急败坏对着电话喊,手机早就黑屏了。

段京耀说的对,下周把她带到聚会上去,也许一切都清楚了。

杭烈眯了眯眼,掏出手机,找到程佳霓的微信,发送了一条消息过去:佳霓,我下周家里小猫过生日,你和柯老板一起来好不好。

谎言编的乱七八糟,杭烈没在意,把地址也直接发了出去。

他慢慢收敛了笑容,像是在沉思下周,到底是平安无事,还是一出好戏。

-

黄昏,夕阳落满北京。

段京耀这个点本来准备回家,想起下周回嘉南市,得催催杭烈这个不靠谱的订私人别墅迎祁昭回国的事情,本以为几分钟就能结束话题,谁知道杭烈莫名其妙缠着他问他认不认识宁县一个叫程佳霓的人。

没完没了了。他只能进公园找了一处长椅坐下来,一拉灰色卫衣的帽子遮住半张脸,挡着阳光翻着杭烈发给他的微信消息。

从当年那个在宁县自暴自弃的街头混混,变成如今的段总,关于那座破烂小城的记忆,段京耀记得的只有祁昭,他最爱的人。

看着杭烈发给他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一双格外冷艳的狐狸眼,一身黑色紧身长裙站在长江边。

杭烈不依不饶问他:你见过吗。

段京耀总觉得这张脸很熟悉,回忆就像一场雾,让他没有耐心回忆。

Y:没见过,别问我了。

发完了消息,他站起来准备回家。

冬天,北京公园里湖泊明亮,几只黑天鹅在岸边。

或许是这几只黑天鹅唤醒了他几分回忆。

记忆里他知道的那个有着狐狸眼的女生,就像是一只黑天鹅。

她画着张扬的眼线,周旋于县城破败的ktv里的那些小混混之间,也会因为第二天睡过头穿着校服站在教室门口笑的妩媚:“老师,我下次不会再迟到了。”

街道旁的多嘴女人总爱在她走过之后,背后戳着她的脊梁骨窃窃私语。

那是他在宁县高中的同班同学施梦倩。

她跟他一样堕落,一样对未来绝望。

北京冬日的阳光因为干燥而暖烘烘,落在多年后段京耀的肩线上,他深深闭上眼,揉了揉头发。

难道说现在有一个很像施梦倩的人,在追柯昱西?

段京耀在感情上是迟钝的,死活想不出当年他俩有什么交集。记忆里当年施梦倩和从大城市心急火燎来找他的柯昱西,一个小县城职高倒数第一的坏学生,和这样一个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子,两个人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除了那个混乱的夜晚。

学校运动会,施梦倩递给他的矿泉水里,莫名其妙被下了不知道什么药,段京耀还硬撑着要去一中看祁昭主持晚会,结果晕倒在后台,连夜被祁昭送到医院重症病房。

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他懒懒睁开眼,先是看见了医院的雪白天花板,然后是半开的门外,不知什么时候赶来的柯昱西,还有一个人静静站在冰冷墙壁前面的施梦倩。

他听不清那天柯昱西到底跟施梦倩说了什么,让祁昭突然指着柯昱西让他道歉。

他也不想听清。关于施梦倩的一切,他都不感兴趣。

记得这件事,只是因为他看到素来冷静的祁昭,那一天指着柯昱西,那时候的柯昱西性格永远是冰冷的,看不起任何人。

那天之后,施梦倩的名声更加变成了过街老鼠,所有人都在传那女的对自己同班同学爱而不得,使出这种下三滥手段,居然在水里下药。

最后离开宁县的那一天,他考上了北京一个很好的大学。离开的时候,段京耀单独见了一次施梦倩,那是他们第一次单独见面,也是最后一次。

在县城的快餐店里。

“齐俊拿什么威胁你,让你愿意这样为他担下一切。”段京耀没怎么吃饭,嗤笑一声点了一根烟。

“是我做的。”对面的女孩看着窗外,“跟别人没关系。”

“那我也帮不了你。”他没心思跟嘴硬的人多废话,扔下筷子,“我也没必要帮你。”

他不是什么好心的救世主,只愿意救祁昭一个人。

其他人都跟他没关系。

施梦倩始终沉默,直到他走到了快餐店外,突然把脸趴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段京耀。”因为怕他走了,她喊得那样大声,搞得快餐店里所有人都看向她。

“吵什么啊,没素质。”几个一中的学生看着这边低语。

“她是职高的,我知道她,听说她霸凌同学,被请家长了。她爸也是真狠,一脚把她踹到零下十度的雪地里跪了好几个小时。”

“那件事啊,不是说后来澄清了吗,是那同学被另一个大姐大打了,被妈妈看见伤了不敢说,栽赃到她身上去了。”

“管它真真假假呢。”

段京耀回头停下来,走向窗边,不耐烦比划了一下耳朵,表示“你说,我在听”。

他记得那天施梦倩靠着落地窗,一直在跟他讲话。

落地窗太厚,可他一句都听不清。

后来,她急了,嘴里呼出的一团雾气,在玻璃窗上写字。

那么多的字,她写不完,他也没功夫看,转身走了。

后来她把一切都擦掉了,淤青的手腕,在玻璃窗上画了一个爱心。那时候段京耀脑子一根筋,以为施梦倩真的对他有意思,也不是有什么把柄在齐俊手里所以不得不追他,看了一眼那个用雾气画出来的潦草爱心,不耐烦回头走掉了。

很多年以后,他才想起那个从不流泪的女孩,那天低下头,那样大的泪水一滴滴落在快餐店的座位上。

快餐店里人来人往。

“段京耀,你记不记得,那天徐老师让我们每个人都写下一句对十年后自己想说的话,你写了什么。”所有人都看神经病一样看向窗边的长发披散的女孩,她的说的那样撕心裂肺,和从前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判若两人,那是她人生中唯一失控的一天,像个疯子一样趴在窗边,“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我写了我想要好多好多的爱。”

说出来的愿望,是不灵的,是实现不了的。

那个下午,憋在她心里很久很久的一件事,被她以这样绝望的自杀式方式说出来,扼杀了那个愿望,也祝她自己以后永远不会有爱。

“神经病哦。”服务员等她离开以后,才小声讨论,“这么好看一小姑娘,跟疯子一样。”

她们小心翼翼上前去打扫桌子,北方的冬天气温太冷,她们一抬头看到玻璃窗上还有没融化的雾气上的字。

那个十几岁的女孩之前流着眼泪,写的是一行英文。

雾气一点点消散,等她们看到的时候,只剩下一个字母。

K.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了bb们。这本书我是一定会写完的,佳霓和柯老板的故事是我好喜欢的故事,所以总想要给他们最好最好的,感谢大家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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