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今日咱们欢聚一堂，歌舞升平，享受着美酒佳肴，可惜，边疆将士们在苦寒之地，戍守边疆，着实辛苦。”
这话一出，原本还算是热闹的宴会厅瞬间安静了起来。
大家都盯着这位突然“醉酒”的官员。
“赵大人这番话也没错，不过你啊想多了，年前的时候，陛下就已经命人送去了不少东西慰劳边疆将士们。”
有朝臣这样说道。
不少人都趁机盯着上首的帝王，看他如何？
皇帝忽然拿起一旁的酒杯，一饮而尽，而后道：“酒后吐真言，爱卿这话不错，终究是朕这个皇帝做得不好，没能考虑到边疆的将士们。”
“陛下，普通将士服役期不过五年，五年后他们还可回乡，但是将领们的任职期太长，他们大部分家里人都在京城，长时间分隔两地，不能团圆，实在是牺牲太大。”
这话一出，林氏捏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她家族都是武官，哪怕兄弟们都在边疆，可一旦父亲叔叔都被调任回京，那家里肯定大不如前，兄弟们可不比长辈们。
“陛下，微臣觉得也是如此，让他们这样为国奉献，牺牲太大啊。”
这话是永安侯说的，他坐在距离皇帝不远处。
“那爱卿可有主意，建国不久，武官倒是不少，但出名的也就那几个。”
“陛下多虑，如今天下太平，也不需要冲锋打仗在前，可把边疆那些身居高位的老将军们都调回来，他们也是最辛苦的，从前跟先皇征战天下，如今又守土在外，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说实话，最该享受的不是咱们，而是这批劳苦功高的将军们。”
“永安侯这话不错，可先帝也没有亏待他们，如今守土在外的，那个不是国公，都是最高的爵位了。”
“话虽如此，可长期跟家人分居两地，时间长了，他们必然不快，何况有些老将军，也不年轻了，该养老了。”
这话虽然没有明显指出是谁，但不少人都暗里猜了出来，不由得看了一眼林氏。
林氏还算是撑住了，并没有表现出慌乱，至于太后，对国政，她没多大兴趣，不过林氏的父亲叔叔若是回京，那也挺好的。
这都多少年了，一直把持着军权，从前先帝看重，如今的皇帝也不是先帝。
“他们有心为国奉献，可也不能一直就这样，陛下开恩，将领们必将感恩戴德。”
“这话不错。”
“好了，这件事朕会在思量，今日宴会上，诸位还是尽情畅饮。”
皇帝这话一出，底下人不再说话，夜里，林氏回了自己住的地方，连忙安排人给家里送信。
“其实娘娘不必如此着急，老爷他们迟早会知道。”
说这话的是一直伺候她的嬷嬷，也是陪嫁。
“本宫担心，若是父亲跟叔叔真的回来，那康儿日后的筹码就不多了，反而有利于杨家，那孩子至今还在慈宁宫里养着。”
说到这里，林氏就来气。
那孩子也有几岁了，其实完全可以让杨侧妃带回去，可太后即便之前跟皇帝闹了矛盾，依旧养着这孙儿。
感情这东西不好说，她的孩子本来是嫡长子，出身尊贵，该顺理成章的成为太子。
但杨雯的孩子若是自小养在太后身边，日后也有个好母家，那势必会影响到儿子未来的皇位，这让她怎么能放心。
倒也不是没想过下手，之前暗地里也谋划了几次，可惜都失败了。
“小了咱们殿下几岁，还是个婴孩，日后天资如何还不好说，奴婢倒觉得这一点上，您想多了。”
“她父亲如今被陛下看重，本宫怎能不多想。”
“老爷战功赫赫，哪怕真的回京了，侯府也比不了国公府。”
“这倒是。”
身份上是真真实实要高一层的，但没了权利，说到底，也虚啊。
“奴婢觉得，陛下年轻，才登基，咱们老爷是老臣，可永安侯也是老臣啊，他即便在帝王跟前，难得他就能一直顺风顺水，要奴婢说，最重要的还是子嗣，您得在生一个，哪怕是公主也好啊。”
“你以为本宫不想，可本宫就是没有。”
谁不知道孩子越多越好，林氏就是不聪明，也不连这个都不懂，可她自从生了齐康之后，再也没有身孕，她私下也不是没喝坐胎药。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要父亲叔叔如何，不过本宫估计，若是陛下真的有了那个心思，怕是不回来都不成，之前怕是他们已经察觉到了，要不也不会提醒本宫。”
林氏说完一叹，有些茫然。
相较于她的烦恼，洛宁那边，还算悠闲。
新年期间，好歹是不用奔波，在章先生的安排下，在这里留了几个人，方便日后联系。
元宵一过，他们再度踏上了往北走。
三月中，北地依旧很冷，洛宁还穿着大氅，这个时候就有些怀念京城了。
“娘娘，先生说还有半月就到了。”
“好。”
半个月，那时间也不长，到了之后，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因为靠近边疆，这里人口不多，百姓生活相对应的也有些穷苦，这天洛宁装扮一番，几人上街买东西。
同样的东西，价格是外面的两倍。
商贩们长途跋涉，翻山越岭的到这里做生意，自然也是为了赚钱，官道好走一些，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资格的。
这是官老爷们赴任，亦或者是朝廷调兵遣将的时候才有资格走的。
官道沿途驿站很多，方便歇息，这些都是当地官府的财政出，即便路途远，也不会很麻烦。
四月，北地逐渐暖和起来，让洛宁没想到的是，章先生居然带他们去了遍地的一个小山村。
这个村子叫上水村，拢共也就住了一百多户人家，不算大，但邻里之间很是分散。
而且在到这城池之前，章先生就命人把所有的马车都处理了，她们全部都换上了普通百姓所穿的粗布衣衫。
“寻亲。”
章先生嘴唇动了动，洛宁拿着自己的小包袱，直接跟了上去。
从润州出发的时候，大约百余人，到了眼下已经剩下了二十多了，大部分负责在路上保护的他们的都被章先生安排，大部分都留在一些要地的县城。
眼下这些人，要说唯一的武将，保护他们的也就是蒙徐了。
不过除了齐寻以外，这世间也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他保护他们完全是可以的。
一行人不算少，章先生带着他们径直走向村中央的一户人家，这家院子看起来不小，敲门之后，一个刚过而立之年的男子打开门，看到章先生的那一刻，愣了一下，而后快速开门。
“王家小子，这都是你家亲戚啊。”
许是好奇，一路上都有一个老头跟着，但章先生也没理。
“是啊。”
“那可要好好招待，都不容易。”
老头一叹，往相反的方向去。
蒙徐下意识的看去，被叫王家小子的人刚才还是一副憨厚的模样，眼下立马关了门。
“放心，他不会乱说的，殿下呢？”
这么说就是自己人，听到他询问齐寻，洛宁对他观感瞬间好了起来。
“算着日子，殿下还有半年才来，不过一切顺利，放心。”
“如此就好。”
“这是夫人。”
说到夫人两字时，章先生顿了顿，但王鸣瞬间明白了，当下十分尊敬的冲着洛宁拱了拱手。
“不必多礼。”
洛宁抬眸看去，院子还是很大的，虽然是石头房子，但遮风避雨没问题，还养着鸡和猪，小菜地里还种着菜。
“对外，你们都是我的亲戚。”
王鸣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点了点头，而后进去安置。
王鸣早已经娶妻，早年间也追随过齐寻，不过在一场战役中，他受了重伤，后来修养了许多年，他对齐寻忠心耿耿，齐寻自然也信重他。
那时候说实话，银钱紧缺，若不是齐寻一直暗中给他银钱，他怕是早就交代了。
等他养好身子，战事却结束了，他也没重返军营，而是在这边安置了起来，对此齐寻也是默认了，有个自己人终究是好的。
王鸣的媳妇看起来就是地道淳朴的农村姑娘，人很瘦，但很勤快，挖野菜回来后听丈夫说是从前因为战火失散的二叔三叔一家人过来了。
她别提多热情了，一个劲的嘘寒问暖，还想杀鸡给他们吃，不过最后被章先生拒绝了。
他们人多还带着孩子，若是说一家，他们也不信，且王鸣也不是本地人，某种程度上他算是赘婿，不过他岳父母都走了，妻子是独女，如今在村里，也没人说什么。
最主要还是因为他很能干，人也好，当初岳父母在的时候，他家也没有如今这好日子。
“都是农家饭菜，你们别嫌弃，明日，明日我就去屠户家里割肉。”
这些人里，除了洛宁以外，其余人差不多都是草根出身，早年间颠沛流离的不少，只要有吃的，他们就不会嫌弃。
对洛宁来说，野菜包子是头次见，包子皮看着也不是单纯的白面，有点发黄，不过厨房干净亮堂，她看过了，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小小的咬了一口，味道不错，于是乎，整个包子她都吃了，也没那么多讲究。
“再喝碗粥，这苞米粥有些硬，不过给孩子们喝的我多煮了煮。”
看着王鸣妻子递过来的粥，洛宁连忙接过，虽然碗筷有缺口，没有汤勺，但是很干净。
“麻烦了。”
“应该的，你们大老远过来，要不以后就住这算了，咱们都是一家人。”
王鸣妻子乐呵呵的，一点也没有因为丈夫老家突然来了这么多人而不快。
“好啊。”
章先生笑着说道。
他们本就得住好些时日呢，等齐寻过来在做打算，在这之前这里是最安全的。
“放心住。”
“一会咱们去叔那里走一趟，捡几个鸡蛋。”
“好，好。”
村里来了生人，自然是要告诉里正一声的，他们村的村长跟里正是同一个人，之前老村长病死后，由于现在的里正为人公允，村民们心信服，老村长去后，官府也没指定村长，他们这地方偏僻落后，只要没啥大事，官府也不稀罕去管。
如今的里正，还是王鸣妻子的亲叔，他是村里唯一会识文断字的人，有个儿子，已经娶妻生子了，眼下他含饴弄孙，好不快活。
如今已经算是开春，但在山里的小村庄，夜里还是很冷的。
剩余空房不多，也就四间，还要算上柴房。
不过大老爷们委屈一点没什么，一番思量之后，还是按照性别分，洛宁身份特殊，她分了个小的，原本是给她最大的，不过她拒绝了。
她又不是那矫情事多的人，让别人跟自己一起，怕是她们也不自在，小屋子就行了，大的还能多住几个人呢。
余下的几间，女人们带着女孩子一间，男人们分成了两拨，有孩子的跟孩子，没孩子的住柴房。
情况特殊，自然也没人有怨言。
里正家
看着侄女跟女婿，听他们说完，里正直接让王鸣把鸡蛋拿回去。
“你这家里人好不容易过来，当初你进我家的时候也联系了他们，他们没来参加婚礼，想来也不方便，不过眼下看信是收到了，那时候战乱，大家都不容易，如今他们既然过来就好好招待，多个亲人也是好的。”
“好。”
“家里若是住不下，我这也有空房。”
“那不用，够住。”
“那就好，好好招待，别让人笑话咱们，缺东西就过来拿。”
“嗯。”
这么多年，两家关系好也有原因，王鸣会做人，他有身好功夫，经常打猎，也没少送东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