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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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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屏到京阳的路不远,江桥走的高速。

温渝大概是中午喝的那一杯酒的缘故,早上又没吃东西,此刻胃里并不太舒服。车里放着林净宁从医院带过来的饭盒,热粥小菜,温渝没有胃口,只是喝了一点儿热水。她靠着椅背,目光从窗外飞速而过的香樟树上落向远处的红墙砖瓦。

江桥很有眼力见儿地升起了挡板。

车子慢慢融进了车流里,高速路上从来都是往前走,远方是低矮的村庄,车里响起了28年前的老歌,姜育恒又唱起《再回首》。

大概是曲调太温和,空气都慢了。

温渝缓缓开口:“这歌小时候听过。”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并不大,从车窗玻璃可以依稀看得见车里的样子,林净宁神态微微放松,大概也有喝了酒的关系,酒意上来了,此刻闭着眼睛。

她叫了他一声:“林净宁。”

他依旧是闭着眼,没动静。

温渝转过脸去,静静地看着他。从前也这样凝望过,但每次感觉都不太一样。这个男人总是气定神闲,干净斯文,做事甚少有失手的时候,大概致远投资和林家的事情足够让他头痛,可他还是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静静地观察着一切,只是总让人觉得他身上有着料峭春寒的意思。

大概是觉察到注视,林净宁睁开眼瞧她。

他问:“看什么呢?”

温渝大大方方地扬起下巴:“那时候不觉得,现在怎么看都有点凉薄,做人也不是那么正派,不过你这张脸倒是不难看。”

林净宁轻然一笑:“你这算人身攻击吗?”

温渝沉默了一会儿,一直没有说话。车里的广播还在放歌,姜育恒唱到再回首恍然如梦,再回首我心依旧。她“切”了一声,收回目光,又看向窗外。

林净宁笑着,想抬手碰她。

车子这会儿已经从京安高速下来,穿到京阳的街道里面,温渝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眼睛亮了一下,很轻地“哎?”了一声,但很克制地没有表现出来。

林净宁看了过去,有扬州的千层油糕店。

他偏头敲了敲挡板:“江桥。”

江桥看了一眼后视镜。

林净宁说:“车停路边,你先回去吧。 ”

温渝还不知道林净宁要做什么,但车子停了下来,她刚才还没有胃口,现在看到扬州小吃,却觉得饥肠辘辘,没有多想就打开车门下车,直奔对面的油糕店。

那双眼睛太干净,看起来像个学生。

林净宁从另一边下了车,跟了上去。

这家店的生意挺好,有几个排队的,温渝是第四个,她站在人群后面,问老板一份多少钱,老板说十元六块,她正要拿出手机付款,林净宁已经递了一张一百元的现金过去。

温渝偏头看他,一脸审视。

林净宁笑:“吃饭的钱还是有的。”

老板开始叫号,温渝走近接过千层油糕,看着这糕点红红绿绿的样子,心情也好了起来,回头看林净宁:“要吃自己买。”

她说着低头咬了口糕,往前走去。

林净宁摇头失笑:“有26了吗?”

这个地方再往前走个两公里,便是京阳的文化美食一条街,现在下午两点多,正是人多热闹的时候。温渝此刻精神的很,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就是不怎么理会林净宁,他们之间不知道怎么地,就这么溜达起来了。

他倒是不在意,嘴上总是噙着笑。

前面路口又遇见一家扬州小吃,但温渝已经不太饿了,店家在门口挂了红色灯笼,摆了一个文创小摊,围满了很多人,像是还有问答活动,答对了小吃免费,这也算是招揽顾客的法子了。

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问起扬州的历史。

温渝有些汗颜,她在扬州出生,从小到大也待了很多年,真要说起来,还不一定说得出来,真是有些对不起她自己的专业。

林净宁走到她身边,低头道:“我记得有2500多年了吧,大概是春秋时期的时候,当时还叫作广陵。”

温渝抬头。

林净宁轻笑,抬手给她指了指前面的一处建筑:“看见那个别院了吗?有点扬州园林的风格,好像建起来是嘉庆年间的事儿,有二百年了,后来经手了几次,现在的老板是南京人。”

从外观结构看,确实有园林气质。

温渝问:“你怎么知道?”

林净宁随意说道:“前些年来京阳出差,有一个饭局请的是京外贸的处长,点了名要来这谈。”

温渝有些好奇:“这地方不可以随便进吧?”

林净宁闲淡一笑,故作思考道:“要是拿宜城的拢翠园来比的话,只怕是还差得远,就这地方,一瓶酒也有五十万了。”

温渝惊呼:“这么多?!”

林净宁不置可否。

从远处看过去,他们确实像一对情侣,但又有一些说不出来的别扭,好像在这段关系里吵了架,女孩子时而搭理时而保持距离,男人倒是都照单全收。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碰上杂耍。

有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地上,身边一堆叶子和干草,手头上还正在编织着,温渝看着地面上的那个筐子,目光一直落在那只草编麻雀上。

林净宁俯身拿出来一只,付了现金。

温渝站直了:“谁说我要了?”

她转过身径直离开。

林净宁笑着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手里的小麻雀,跟了上去道:“我还记得小时候玩过,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

温渝哼了一声:“林总日理万机,怎么可能和我们普通人一样,这种人间烟火的地方确实和你不太搭。”

这话张口就来,又杠上了。

林净宁笑意渐深,看向别处:“知道那个是什么吗?”

温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有一个看起来六十来岁的老大爷,边上的摊子上放着很多香包,但手里却在捏着小糖人,一边捏一边吹,动作熟练精巧,不一会儿,一只鸿雁栩栩如生,像是工艺品。

林净宁说:“从前那个叫稠糖葫芦。”

温渝有很久没有见过这种小玩意儿了,现在已经是2017年,沿街的艺人少了,会这种手艺的人更是凤毛麟角,大多都在游客常去的地方摆个小摊,平常倒是很少见。

林净宁声音低沉硬朗:“要是搁在六十年代,大多数人都是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弄个炭火炉子,支着一口铜锅,里面熬着点糖,就这么讨生活。”

温渝:“很多年了吗?”

林净宁:“宋朝就有了。”

温渝感慨:“这么早啊。”

林净宁若有所思道:“听说吹糖人的祖师爷是刘伯温,当年朱元璋火烧功臣,他乔装打扮做起了这个营生,才算是逃过一劫,后来就传了下来。”

温渝:“真的假的?”

“你就当听个乐儿。”

温渝:“你怎么知道这些,还挺清楚?”

林净宁淡淡道:“老爷子从前做过。”

温渝原来是看着那个老大爷正在做的糖人,但听到林净宁说这句话,把头偏了过来,问了句:“那你小时候经常吃吗?”

林净宁笑意很轻,摇了摇头。

温渝知道他和林家的事情,便不再问了,看向四周扯开话题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热闹,人还挺多,哎,前面那个楼挺特别的。”

林净宁唇角的弧度渐渐加深。

前面有几个小孩迎面跑了过来,温渝还仰着头在望远方,没有注意看路,只觉得胳膊上多出了一股力量,手掌温暖干燥。

她低了一下头。

林净宁默不作声地将她拉到身侧,又若无其事地看向温渝刚才说起的地方:“那是京阳的登高阁,仿造当年的黄鹤楼,前些年重修了一次,不过当时没多少名气,后来有人说这地方风水好,来的人可以说是差点踏破门槛。”

温渝看向林净宁。

他说的缓慢清楚。

温渝想起去年的那个夜晚,她跑去找他认错,沿着跑马街走了一路,绞尽脑汁费尽心思给他讲宜城的那些新旧建筑,好像恍然还是昨天的事情。那首诗怎么说来着?独自上层楼,楼外青山远。独自下层楼,楼下蛩声怨。

林净宁说着笑了:“这些都没什么意思,你看旁边那个宅子,万历年间一个王爷的后花园,后来被一个富商买走了,有一次饭局上开玩笑说,他那间屋子里有张居正的题匾,但是没几个人信。”

温渝:“你信吗?”

林净宁饶有兴味道:“知道那宅子谁的吗?”

温渝摇头。

林净宁说:“陈砚纶家的。”

温渝:“………………”

林净宁看她有些愣住,轻笑了一声,不紧不慢道:“他们家藏品比京阳展馆还有的瞧,等有时间了,带你过去看看。”

这条街道很长很长,像走不完似的。

他们从南走到北,有时候碰见了好玩的,温渝会多看两眼,林净宁总能聊胜于无地说出来一些典故,倒是让温渝惊讶了很久。

大概溜达了一两小时,老严发来了消息。

郝长江送来了三个藏品,委托家纳拍卖,并且愿意让步百分之三十的价格,用来家纳的慈善拍卖,这是个好消息。应总输了球,拿这个做面子,对于家纳倒是赚了。

老严又道:“我下午的高铁先回扬州了。”

温渝盯着手机看了半晌,只回复了个好,然后收起手机,似乎到了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这几天她都做了些什么事情,不过一两天的时间,她和林净宁之间好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看向前方道:“林净宁,我有点饿了。”

刚好左侧是餐馆,老板出来吆喝。

温渝自顾自朝店里走了进去,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点了几个招牌菜,在林净宁平静的目光里又要了两瓶啤酒。

林净宁皱了一下眉头。

温渝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酒,把老严发来的消息和他说了,然后犹豫着开口:“今天安屏的事情多亏你了,但是林净宁,我想了一路,好像有点太快。”

林净宁:“哪儿快了?”

温渝:“就是说不上来。”

林净宁嗓音微沉:“什么意思?”

温渝喝了一大杯。

林净宁没有再问。

他的目光幽深不可测,就这么盯着她,温渝放下杯子,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着酒水里自己的脸,低着头道:“就是说不上来。”

老板娘端着菜盘走过来:“小心点奥。”

温渝抬起胳膊,没有注意到,肘弯碰到了盘子,老板娘一个转身躲闪,刚好面向她,盘子里的红油全溅了出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林净宁已经弯腰过来,抬手给她挡了一下,油水落在他的手上。

林净宁“嘶”了一声。

温渝忙看过去:“烫着了吗?”

夏天的菜都是半凉,幸好不是什么高温的热菜,只是他的手浸了红油,油水一点一点滴落在饭桌上,温渝的白色衬衫也有一两个红点。

老板娘连忙道歉,说这顿免费。

温渝从桌上抽出纸巾给他擦手,她擦得很认真,自己的袖子碰到了桌上的油迹都没有看到,也没有看到林净宁一脸无奈的表情,就算她不说,林净宁也注意到了,这个女孩子好像有些心神不宁。

林净宁轻声:“想什么呢。”

温渝动作一顿。

林净宁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去了洗手间清洗。他看了一眼她袖子和衣服上的油渍,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穿上,道:“先挡着点吧,回了酒店再说。”

温渝平静地看着他:“林净宁。”

他微微朝左偏着头,没有听到。

温渝又叫了一声:“林净宁。”

他很专注地挽起衣袖,没吭声。

温渝很轻地吸了一口气,别过脸去,打开水龙头,洗了好几遍手,怎么都洗不干净一样,磨蹭了好大一会儿才出去。

那顿饭自然是吃不下了。

从这条街道往出走 ,走不了多远就是林净宁经常住的酒店。他们的衣服都弄脏了,需要尽快回酒店,林净宁叫了车,十来分钟就到了。

温渝沉默地走在后面。

一直到房间门口,听见门卡“叮”的一声,好像才慢慢回过神来,她的脚已经有些走不动了,看着他推开门,倒是有过一瞬间退缩的念头,但他回了一下头,平静地对她笑了一下:“进来吧。”

温渝走了进去,门关了。

房间很大,大的有些冷清了,地面很干净,干净的像是没人住过。最里面有一间卧室,门半开着,外面的桌子上空无一物。

林净宁扯掉了领带,拿在手里,拧开了浴室的玻璃门,眼神复杂道:“好像很少见你喝酒,今天是怎么了,要是有什么顾虑,我们可以慢慢来,要不这样,先洗个澡换身衣服,我让江桥送你去机场。”

温渝倏然抬眼。

林净宁说完笑了笑:“过两天我去找你。”

他偏过头,将领带扯了下来,扔到桌上,又掏出了烟盒,忽然想抽一根烟,摸了半天裤子才找到打火机,正要抬手,胳膊被温渝扯住。

林净宁抬眼。

温渝说:“别抽烟了。”

林净宁的目光沉静无声,却让温渝觉得有些压迫感,她慢慢地咽了咽干涩的嗓子,却听见他低沉道:“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只剩下沉寂,还有呼吸。

温渝嘴唇微动,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很快胳膊被他拽了一下,林净宁低垂着眼,将她抵在身后的墙上,重重地吻了下来,近乎蛮横。

他身上的味道太过熟悉,干净清淡。

房间里还是一片昏暗,白色的窗帘拉了起来,林净宁在拽她过来的时候关了灯,只有夕阳的余照,映着窗帘布,落在瓷砖地上,给这间房平添了一些温暖。

温渝的目光看的有些遥远。

林净宁的动作从刚才的急促已经变得慢了下来,浅尝辄止地亲了亲她的脖子,右手落在她的后背上,缓缓滑下,停在温渝的腰上。

这种感觉有多久违呢,温渝不知道。

她的双手微微颤抖,被迫承受着他压下来的力度,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很莫名地,眼眶湿润,两行泪水流了下来。

林净宁呼吸粗重,停下动作。

他抬手擦了擦她的脸颊:“哭什么?”

温渝摇头。

林净宁低眼:“弄疼你了?”

温渝摇头。

好像这一年多来所有的委屈和不快乐都在此刻溢了出来,她从离开到现在,从拒绝到接受,从坚定到动摇,再到现在这种冲动和别扭的状态,好像一切都是不确定的,时而又让她恐慌,想要改变主意后退,可是他依然淡定地走向你,他说再试一次吧好不好,再试一次。温渝大概就知道其实那天开始,她已经心软了,却只能拼命地固执着,但你说爱一个人的时候,又怎么总是会让理智占了上风呢。

温渝抬手覆上了林净宁的右耳。

她看着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眼泪一直从眼眶里流出来,好像林净宁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他的表情凝重而难过。

温渝咬紧着牙:“你骗过我。”

林净宁很轻地“嗯”了一声。

温渝仰脖:“我好像很容易被你骗。”

林净宁有些怅然若失。

温渝的手落在他的胳膊上,狠狠的拧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咬在他的肩膀上,疼的林净宁眉头紧皱,吸了一口冷气,隐忍着没有吭声。等温渝慢慢把头抬起来,他的眼睛都湿了。

林净宁低低道:“这么狠啊。”

温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她还没想好怎么还嘴,林净宁重新压了过来。或许是因为刚才那一咬实在太重了,他的唇落下来的时候还有一些轻颤,但很快便让她陷了进去。

夕阳慢慢落山去了,房间里一片旖旎。

二十八层楼的酒店里,大概只听得到飞机轰鸣的声音响彻天空,有一群和平鸽飞了过去,沿着飞机的航线平行地飞了过去,还有楼下的车鸣笛的声音,浑浑噩噩,一片嘈杂,很久以后,天黑了下来,整个世界彻底安静了,所有的声音里只剩下喘息。

时间好慢,从傍晚到深夜。

地上的衣服缠绕在一起,领带,西装外套,他的裤子,白色衬衫,温渝的内衣,还有那只草编麻雀,乱成一团堆在地上,毯子上还有一只鞋,另外一只鞋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一会儿的工夫,给这个房间添了很多人情味和烟火气,还有被子里伸出来的那只手,可以看得到胳膊上淡淡红痕,很快又被一只大手拽了进去。

温渝想起很多年前去的海边。

海水一波又一波,打了浪花滚过来,快要淹没她的脚脖子,岸边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但远处有人放烟花,她看得见那点燃的腥火,烟花绽放在海边上空的样子,那是她印象里最深刻的画面了。

但好像都没有现在让她觉得欢喜。

有一个瞬间她全身发麻,像是那天晚上独自在海边,海浪一次又一次撞过来,水面盖过她的膝盖,背带裤都湿透了,抬眼望去,只有一望无际的海水,看不到尽头。

林净宁嗓音低哑:“想什么呢。”

随即低下头去,呼吸又轻又重。

温渝闭上眼睛,没有说话,脑子里还是那片海,只是再一眼看过去的时候,水面已经又高了,烟花还在天上,远处的声音跟着海水荡了过来,潮湿而坚硬。

房间外面像是有人走了过去。

那脚步声是咚— 咚 —咚的。

大概是个年纪稍大的人,还在打电话,只是一直不见打通,手机铃声很响,传到了卧室里面,那调子依稀有些像是二十年前的老歌,温渝小时候听过的,她至今还记得第一句是:“我突然无言静了下去细心把你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算是加更吧,字数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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