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又开始了他枯燥无味的寒假生活。
起床-挨骂-吃饭-收拾卫生-挨骂-吃饭-娱乐-挨骂-失眠。
周而复始，沈亦甚至恍惚的在想，自己是不是陷入了什么循环。
要不然唐女士怎么这两天骂他的词都是重复的。
这天，唐女士与沈先生去上班了，顾喻深在自己家，奶奶报了旅行团，和新结识的老姐妹出去玩了。
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正当他犹豫是吃老坛酸菜还是吃红烧牛肉的时候，他接到了简子澄的电话。
对方连招呼也没打，上来就是：“看到班级群里的通知没有啊？准备什么时候返校啊。”
沈亦下意识的反问道，“返什么校？”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接着低声骂了一句国粹。
迟钝的沈亦也反应过来。
“哦哦，返校啊。”沈亦将屏蔽的班级群巴拉出来，最新的消息是辅导员发在群里的返校统治，他大概扫了一眼，然后才回复电话那端的人。“十四五号吧，早点回去收拾收拾。”
“行。回去也帮我收拾收拾。”简子澄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着，“我要带着我家的那个出去玩两天，可能回去的会晚一点，到时候查寝的时候帮我和宿管说一声。”
“所以你给我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是……提醒我让我帮你收拾收拾？”
简?不要大脸?子澄笑嘻嘻的回道，“哎呀，这不是猜到你一到假期就不看班级消息吗。收拾收拾只是顺道，兄弟嘛，你要是跟我这么计较我可就生气了。”
“你他妈的……”
“喂？喂？！”对方提高了声音，还没等沈亦说什么，电话那端的人自顾自的说着，“你说什么啊？我这边信号不好。那就这样，我先挂了。”
沈亦听着微信挂断的提示音，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他将手机丢到一边，气愤的将果盘中橙子一切两半，吃进了肚子里。
沈亦一边吸溜吸溜一边和顾喻深打视频电话。
“家里的冰箱不是有水饺，你怎么又吃这个？”
沈亦又挑起面吃了一大口，心满意足的喝了口可乐，畅快的打了个饱嗝。
“这不是你们都不在家吗，没人管我。”沈亦挑衅的将泡面碗推的离镜头又近了一点，“气吧。打不到，嘿。”
顾喻深看着沈亦，沉默的抿着唇。过了一会儿，对面的男人拿起手机，起身走向房间的其他地方。
“唉！干什么呢？”沈亦看着那端在衣帽间里翻衣服的男人，“玩不起是吧。”
“你不是求我打你。”顾喻深冷笑了一声，将手机随意放到一处，开始换衣服，“如你所愿。”
“你你你，我不就过个嘴瘾，你要不要……”沈亦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对方已经开始解扣子了。
顾喻深是个极度自律的人，每天坚持锻炼不说，说不吃是真不吃，尽管沈亦软磨硬泡也不吃。
衣服半敞着，沈亦看着对方若隐若现的八块腹肌，觉得自己鼻梁酸痛。
这不比时尚杂志好看？！
那端的人许久都没发出声音，顾喻深套好卫衣，伸手去拿手机。
屏幕那端的人的半张脸占了整个屏幕，显然是快贴到手机上了。
“怎么不脱了？！继续脱啊！”沈亦兴奋的将手机挪远了一点，激动的搓了搓手，“别把兄弟当外人。实在不行，实在不行你就当我这个人不存在。”
顾喻深的脸更黑了。
“害羞是吧，害。”沈亦像模像样的用手遮住了眼睛，指缝却大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顾喻深最终也没换成衣服，甚至将卫衣的拉链都拉到了头，恨不得把脖子也挡的严严实实。
沈亦失望的摇摇头，看着顾喻深不大美妙的脸色，也就没了继续打趣对方的心思。
他仰靠在椅背上，将视频画面当成了镜子，自恋的拨了拨挡在自己眼睛前稀碎的刘海。
“头发长了。”沈亦向后捋了捋，“这还没过正月，还得等两天再剪。”
“还好。”
“你说我要不要也染个颜色，烫个头的。”沈亦说道兴起处，腰板坐的溜直。“上次我看那个小王，就是我那个初中同学，你知道吧。他烫了个锡纸烫，还把头发染成了蓝的，贼酷。”
“你可以染。”顾喻深揉了揉自己疯狂跳动的太阳穴，面有疲色的说道。
“是吧，我也觉得我染了更好看。正好也要开学了，趁着我妈管不着我，我就把头发给它弄了。”沈亦对着镜头照了照自己轮廓分明的侧脸，“你说我染个奶奶灰怎么样，今年还怪流行的。”
顾喻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奶奶灰太夸张了点。”沈亦摇摇头，自己也觉得这个想法不好。“你说我一绺头发一个颜色怎么样？”
顾喻深呼吸一滞。
顾喻深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声色好听的一如往常。“你可以染。”
沈亦微笑的点点头,第一次觉得顾喻深是如此的温柔可亲。
“你染了我就打断你的腿。”
沈亦的微笑僵硬在脸上。
“你……染发是我自己的选择！”
“是的。”顾喻深点点头，双手交叉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倒有几分与人谈判的架势。“染发是你的选择，所以我不阻拦；打不打你是我对你的回应。我们各论各的。”
“？”
“并且阿姨也会支持我的。”
“……”
行！
沈亦气极反笑，点了点头，冲着对方伸出了大拇指。
顾喻深也微微点了点头，接受了对方从心的‘敬意’。
“你刚刚说到开学。”顾喻深顿了一下，“你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学了？”
“简子澄刚刚打来的电话，提醒我了。我准备十四五号就回去，正好能收拾收拾。”
“我知道了，我和你一起回去。”
沈亦没有说话，顾喻深也知道他为什么沉默。
两个人通过屏幕，四目相对的互相看着。
“我们一起回去。”顾喻深打破了漫长又短暂的沉默，“交给我。”
沈亦笑着点了点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又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顾喻深看见他的难过，知道他是在为什么而担心。
“没事的，沈亦。”顾喻深清冷的嗓音里有藏不住的温柔，“相信我。”
沈亦愣了一瞬，点了点头。
最后两个人是因为沈亦手机电量不支而结束了通话。
屏幕黑的猝不及防，他们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好好说再见。
结束之前他还在和顾喻深说一个很冷的笑话，对方皱起个眉头，没有懂，但还是很努力的消化着，企图追上沈亦跳脱的脑回路。
对于沈亦来说，无所不能的顾喻深也难得有不懂的东西，所以他半得意半嘲讽的笑了。
所以此刻漆黑的屏幕上，映着的就是他笑着的脸。
但也许是因为突然看清了，所以沈亦愣了一下。
他刚刚一直有点心不在焉，所以没注意到，自己刚刚一直是……是皱着眉头笑的吗。
那顾喻深刚刚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他吗。
他颓废的搓了搓脸，耳边回响的是那句，“沈亦，相信我。”
相信我。
在这段感情中，顾喻深依旧是真挚且勇敢的。
他告诉他不要怕，他告诉他要相信他。
他告诉他除非是他们之间不爱了，否则就不应该分手。
他为了这段感情，夹在双方父母之间苦苦挣扎着。
他在努力安抚他的情绪。
可自己呢？沈亦看着手心错乱无序的掌纹。
自嘲的笑了笑。
医院里，他明明白白的向顾喻深的爸爸妈妈给出了会分手的承诺。
他口口声声的，看起来都是为了他们两个好，为了顾喻深好。
他说没有人可以逼顾喻深做不愿意的事情。
那他呢？他就没有自作聪明的替顾喻深做决定吗？
放弃这段感情他就没有自己的私心吗？
他笑的更肆意了，甚至还笑出了泪花。
正胡思乱想着，他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向了一处。
前两天唐笑鹤的同事送给了她几团很好的毛线，唐女士兴致勃勃的摆弄了半天，决定给家里每个人都织一条毛巾。
结果被走路玩手机不长眼睛沈亦撞了个正着，兜子里的东西掉了一地，毛团滚啊滚的，家里变得一团糟。
当时的唐女士忙着捡东西和揍沈亦，后来事情多了，那团线到现在都没有理。
沈亦走了过去，抓起了那一团的毛绒绒。
线头都缠到了一起，有的地方还打上了死结，沈亦理了半天也理不成一条线、团不成一个小团。
他被缠的有些烦躁，随手打开抽屉拿出了剪刀，想将缠绕的死结都剪干净。
窗外的阳光照在他的手上，将刀尖照的更加锋利，那抹刺眼的光就直射进他眼里，将他内心的阴暗都照的蠢蠢欲动。
只要轻轻的动一动手指，线就会开了，尽管是一段一段，尽管再不能用。
可那又怎么样呢？
我只要它打开。
沈亦心想。
一分钟后，他面无表情的将剪刀放回到抽屉里，将那团乱糟糟看不出形状的线又放回了原处。
然后头也不回的去浴室冲凉。
窗外的风吹的帘子微微浮动，带着那团毛绒绒的线也动了动。
它们依旧是一团乱麻的样子。
它们依旧是完整的。
沈亦还是没有剪坏它。
他不愿意毁掉它，但也懒得再多花一点时间和心思。
他已经筋疲力竭并且自顾不暇了。
他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