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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第265章 ★ 202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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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爷爷奶奶就又来了病房,陪了刈星辰一整天。

俞酲不敢离刈星辰太近照顾,生怕爷爷奶奶看出来什么。

刈星辰就难受了,明明已经能够下床活动,他挺想下楼出去晒晒太阳,可爷爷奶奶不让,脚都沾到地板了都硬是被爷爷提回了床上,可把刈星辰给憋坏了。

既温暖又苦逼,幸好第第三天爷爷奶奶和刈秀侠就打飞的回东北了,刈星辰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是蹦又是跳,从医生那里争取到了出院居家修养的机会。

然而并没有居家修养这么乖巧,两人一吃过午饭就开车往一家私人疗养院去。

本来第一目的地是裴醒臣所住的润苑,刈星辰看了今天最新的新闻,临时决定去这家疗养院——

行业新闻报道过,说竺流公司的老总裴耀宗早就因为心脏病去世了,是他唯一的儿子裴醒臣在打理家族和集团里一切事物。

从这些年的财报来看,裴醒臣打理得非常好。

而最近媒体才曝出来,裴耀宗压根没有去世而是被亲生儿子送进了疗养院,二十四小时都有保安保姆看护,自退休起就没有人可以进疗养院看望,连康遐那些老一辈的董事都被拒之门外……

算下来,裴耀宗已经在床上躺了十几年了,手脚已不能动弹,意识还有,每天吃不成吃喝不成喝,拉屎撒尿都要求人,还没进房间就闻到一股恶臭味,进去后俞酲一直皱着眉,一直强忍着生理性呕吐。

刈星辰眉心紧缩,也看不下去,刚想拉着俞酲出去,看到裴耀宗的眼睛珠滑动了一下,竟然还炯炯有神的,直勾勾盯着天花板。

刈星辰和俞酲往天花板望去,病床正上方的天花板上用红漆刷着几个大字:裴耀宗不得好死……

血淋淋的。

走出病房后俞酲问:“裴醒臣执行死刑之后呢,他怎么办?”

刈星辰耸耸肩膀:“听天由命吧,比被亲儿子这么折磨过得还舒坦些。”

两人洗了一把冷水脸之后又缓了好一会儿才控制住作呕,接着开车去润苑。

行驶在熟悉的深南大道上,刈星辰隔着一道道绿化带看到了康遐集团本部大楼。

本部大楼距离深南大道有一定距离,刈星辰看不到大门是否开着,但他从车窗探出头努力往外看了看,康遐集团广场小喷泉上方的几根旗杆光秃秃的,国旗和企旗都没有升。

俞酲瞥头看了眼把整个脑袋探出窗外的刈星辰,不动声色把车窗摇了上去,刚好快卡到刈星辰的脖子。

刈星辰皱皱眉,只能乖乖把脑袋缩回来。

“早上医生才千叮咛万嘱咐了,不能吹风,留下后遗症。”

“知道了。”刈星辰嘟囔,然后趁着俞酲开车,自己偷偷解锁了平板玩起来。

只是没有那个心情去玩,他打开了行业新闻网站和康遐官网,一边浏览一边皱眉。

就华南地区来看,康遐集团算是生物制药行业龙头了,行业内各大新闻网站都紧密更新着裴醒臣的判决结果。

现在最新的消息已经跟进到了检察院来提审裴醒臣的时间,下午四点——这帮记者真够有手段的。

至于康遐集团官网,自这个月5号起,新闻中心按钮下的界面就再也没有更新过。

这件案子太大,牵扯太多人,时间跨度长,等到裴醒臣和其他康遐高管的判决出来不知道猴年马月去了,但康遐集团的未来已经明晰,除了康遐地产外,其他板块破产重组绝对跑不了。

而这一切,干爹看到了,陶玉看到了,白部长看到了,翼鳗看到了,郝主任看到了,诸葛卿看到了,还有勐满边境线两边,把他当做活菩萨,当做大恩人的那些患儿父母也都看到了。

所有对裴醒臣发出过“偶像”“男神”“少年有为”“救世主”感叹的人都看到了……

想到这里,刈星辰无意识叹了口气,正好车行到人行横道前,旁边俞酲踩了刹车,一把把平板夺了过去。

“遵医嘱,少看电子屏幕,少忧思劳累,不然留下后遗症。”

刈星辰扁扁嘴笑了起来,嘟囔了一阵,偏过头望着窗外车水马龙。

这才两三点钟,又不是放学又不是下班,怎么还是这么塞车,深圳到底有没有不塞车的时候?

三点,两人终于到了润苑裴醒臣豪宅家门口。

这个地方俞酲来过太多次了,以前来都是给裴醒臣或者陶玉做造型,楼下保安死守,一定要打电话给业主确定之后才敢放俞酲进去,点头哈腰恭恭敬敬的。

而如今他们来,说是找裴醒臣裴先生,保安脸猛然就耷拉下来了,嫌弃地告诉他们快进快出,晦气。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连裴醒臣也有这一天。

俞酲觉得有点膈应,不太想进去,想去附近找陶玉说说话。

陶玉浪费了几年青春,到底算得偿所愿了,不愿意顶着陶尹的脸过一辈子,这两天又做了一次脸部手术,恢复到原来的面容。

“陶玉做了美容手术,今天还在医院,我去他那吧,你结束了联系我。”

刈星辰点头,看着俞酲离开之后,他摁响了门铃。

很快,门内咔哒一声,锁开了。

但并没有听到屋内有脚步声。

刈星辰深吸一口气,拧开门把手进去,在玄关拐过一个小角之后才看到大厅的全貌。

裴醒臣穿着西服西裤打着领带,衣冠楚楚,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手里的高脚杯里盛着半杯葡萄柚色泽的液体。

面前的茶几还是像以往一样摆放着会客用的成套茶具,那瓶开过的桃子酒在一排紫砂壶色中很不和谐。

侧面的墙上电视播放着无声的视频,刈星辰撇了一眼,根据画质和视频内容不难看出来,是当年香港回归当天的纪录片。

裴醒臣一直扭头看着只有画面没有声音的屏幕,这时才抬眼对着刈星辰笑,面容整洁,精神十足:“坐啊。”

刈星辰走近坐在裴醒臣对面,看着裴醒臣往自己的方向推了一杯黑褐色液体过来。

“伤还没好,就不喝酒了,喝可乐吧。”

刈星辰没动,发现自己在裴醒臣面前还是会拘谨。

不是学生在老师面前、下属在领导面前那种拘谨,只是单纯的害怕。

明明知道裴醒臣不能拿他怎么样,但就是忍不住后背汗毛立起。

“我不爱喝可乐。”他说。

裴醒臣有些差异,思忖两秒后突然笑了:“也是,虽然经典,但现在年轻人可以选择的饮料实在太多了,很难再青睐可乐。我们年轻那时候,时髦的汽水就那几种……”

“以前听翼鳗说过,你很喜欢喝可乐,还有麦当劳的汉堡薯条玉米汁的套餐,上世纪90年代麦当劳刚进大陆的时候最流行的好像就是这个套餐。”

裴醒臣晃晃酒杯:“那年代你还没出生吧,竟然这么了解?”

刈星辰不答,继续问:“还有你办公室包括家里的装修风格、电器家具,都是仿着上个世纪末的复古风格做旧的吧?”

裴醒臣也不答,权当默认。

“我那个时候只觉得你有情怀,念旧,现在才知道,的确是念旧。”

刈星辰看出来裴醒臣没心思谈论由一杯可乐引出的“过往”,于是正襟危坐,冷冰冰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裴醒臣素养极好,并没有因为刈星辰的诘问生气,只是淡淡反问:“你居然会这么问,我以为你应该知道我知道你要来这件事。”

“对啊,我怎么会这么问呢,”刈星辰自己也笑了,低头笑了下自己,随即抬头直视着裴醒臣:“你什么都知道,对不对?”

裴醒臣好整以暇摇晃着高脚杯,呷了一口酒:“你是指什么呢?”

“我入职康遐的动机,从我入职那一天开始,去创客周活动现场,故意让我转岗到深圳分公司,故意把禾观分给我,故意让广州分公司曝出来不正当竞争,故意把我往云南引?”

刈星辰昨天想了一晚上,惊觉不仅是康遐集团和徐荆回任职的公司签协议的时间,不仅是裴醒臣和小鱼签劳务协议的时间……

“还有我转岗之前,有一次去广州的路上发生的异常追尾事故,是你安排的吧?去年年中会议上你也知道是我在录音?还有桃笑春那个什么开学季的活动,你也是特地参加的吧?”

“这么细节的地方都还记得,”裴醒臣欣慰地笑了,话音一转:“可惜,发现得晚了点。”

还不只是这些单个的时间,而是一个个时间段:

他刚入职销售部时还不明白,按照郝主任一贯带新人的习惯,给新人的第一单都会比较简单。

而深圳分公司打算搞定的那一批客户里面,怀仁药房的李曜很随意,民心医院的周主任和郝主任有私交,都是好搞定的客户,所以郝主任肯定会给他。

他也有能力拿下,如果他连李曜和周庆民都拿不下的话,做陶尹的干儿子就有点逊色了。

至于禾观,郝主任早前话里话外就透露过,是裴醒臣建议给他的。

而维良……那个时候他已经是A组小组长了,之前因为禾观那一单,A组接下来半年都不用愁业绩,所以依照郝主任老好人的性格,肯定会把质量最差的客户给A组,也就是维良医院。

至于维良到了A组之后会被他分到谁的手上,其实裴醒臣并不敢肯定吧。

可他就爱多管闲事,就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所以裴醒臣是否笃定也无关紧要,反正维良兜兜转转还是会回到刈星辰手里。

裴醒臣也知道维良那个赛金标不是个好东西,私下有不法勾当,所以才故意让他牵头在蒙自公司建了精一生产线,这件事在业内弄得沸沸扬扬,就为了给接下来黎景公司的合作造势。

而后面他费尽心思和惠民医院的无数次洽谈商议,和竞业国企的无数次斡旋斗争,还要和兄弟公司——竺流公司的领导斗智斗勇……这一切,都只是裴醒臣利用他、利用黎景公司在云南拿项目的手段……

他到了云南之后遇到的所有所谓“困难”和“线索”,都是裴醒臣一手安排的……

“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当中对吗?你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把我往云南引,而把我往云南引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干爹知道你干的那些好事?就是为了让我干爹多看你一眼?”

裴醒臣没有反驳,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在刈星辰看起来就像是嗤之以鼻的表情。

刈星辰觉得自己还算镇定冷静,只是说话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可这样的状态和裴醒臣对比起来,未免太过无能狂怒。

刈星辰笑了:“说实话,我挺佩服你,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能让这些人心甘情愿为你铺路。”

这个话题裴醒臣似乎挺感兴趣,他清了清嗓子,像极了老教师讲学,竟然还语重心长的:“星辰,你想得太复杂了,并不需要什么手段,只需要细心,能发现别人缺什么而已。”

裴醒臣“如数家珍”:“宁臻,是你父亲的死对头,妒火中烧而已。张觉文么,挺单纯的一个小孩儿,只想和他的同性恋人有一个孩子。

“万敬钱呢,哈,你从他名字也听出来了,从小穷怕了的。还有谁啊,哦,白留山,他是人穷志也穷,没出息。啧……”

裴醒臣惜字如金,不想再一一列举:“总之很简单。你觉得我开公司,是为了成就什么社会责任感吗?是为了满足我个人价值的实现吗?都不是,初衷只是为了挣钱,这就是商人。

“而他们目的也很纯粹,爱恨情仇,钱欲权势,这其中总有一样能让他们为我卖命,就这么简单而已。”

刈星辰握紧了拳头,依旧保持着平和的状态,问:“我到现在都还记得,疫情爆发最严重的时候,你在钉钉上给整个集团开会,呼吁大家去工厂做口罩。

“你和大家说,我们生在国旗下,长在春风里。”

刈星辰苍白地笑了下:“我现在一想,好讽刺啊,你怎么可以藏着这么一颗冷漠残忍的心,说出那些振奋人心的话来。你觉得你这些行为,对那些被你利用的人来公平吗?”

“公平?”这也是裴醒臣感兴趣的话题:“你干爹年轻时候怎么对我的,那个时候怎么不和我论公平与否呢?”

又提到年轻时候的事,刈星辰不想掺和,他也掺和不进去,可裴醒臣仿佛对他口中所说过去的“不公平”耿耿于怀——

裴醒臣表情有些静水深流的狰狞,突然放下了膝盖上的那条腿,双目炯炯盯着刈星辰:“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怪,我是强者,我就是可以吃着山珍海味享着众星捧月做着吸血索命的事。

“而那些弱者,活该粗茶淡饭为我舍身卖命,因为他们没有成为强者的能力。是他们自己的原因,怪不了我。”

刈星辰冷笑:“你很自豪?你有没有想过,你正是因为靠吸他们的血才成为强者的①。”

裴醒臣一歪头,又摇晃起酒杯来:“这也是我的能力,可惜他们没有这个能力。”

刈星辰努力深呼吸几口,他从没想过,那个一向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裴醒臣在和他对峙起来的时候竟然这样面目狰狞。

裴醒臣是疯了吧。

他知道自己说不过裴醒臣,但依然替那些把裴醒臣视为天之骄子的人感到心痛。

刈星辰口吻中的攻击性十足,隐藏的却是心酸:“你这个存在感刷得很没有意义,很恶心卑鄙!你利用我,我不在意,因为我目的也不单纯,我就是想搞垮你。

“可你一直在利用白部长,翼鳗,还有郝主任,郝主任他都在康遐集团干了大半辈子了……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我不喜欢白部长,但我知道他一直把你当老同学,他没有觉得同样是一个专业毕业,你是总裁,他是总裁司机这有什么屈辱,他不争不抢,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你有害的事情!

“翼鳗,她那么尊重你,在她心里你不仅是领导是老板,你还是她的长辈他的偶像!

“还有郝主任,他本人很钦佩你,把你当做年轻人的楷模,他一直觉得你年轻有为!”

这些都是个例,还有一批一批的群体。

包括创客周上把裴醒臣当做过国民偶像的年轻女生,桃笑春把他当做大慈善家的所有员工……

“她们不心寒吗?你对得起她们对你的崇拜吗?”

刈星辰的这番话把裴醒臣说糊涂了,他显得有些不解:“我做什么,是我的自由,怎么会让她们心寒呢?我做什么事,一定要让她们满意吗?”

刈星辰据理力争:“那你也不能让她们被外界当做不仁不义的人!最简单的,你让她们怎么找工作,他们是康遐出去的,康遐现在成了她们的耻辱!”

“耻辱?”裴醒臣不以为意,吹吹杯沿:“可是当初进入康遐,是她们自己的选择,自愿的。”

说到“自愿”两个字时,裴醒臣带着挑衅的表情看着刈星辰,让人恨得牙痒痒。

“是啊,你就是利用这种自愿。你对他们的利用,比对瞿立志宁臻这种人的利用更恶心,你利用的是他们对你的崇拜和尊敬!”

“哦?”裴醒臣惊讶起来:“那你现在再去问问他们,还崇拜我吗?还尊敬我吗”

刈星辰差点爆粗口:“你在做梦吗?”

“这不就对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我对于他们来说也没有任何价值了,不需要再对我付出什么‘崇拜’‘尊敬’之类的感情了。”

原来这就是裴醒臣对于兔死狗烹的理解啊,刈星辰都气笑了,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深圳分公司销售部之前有一位叫丁香的员工,干得好好的,今年5、6月份突然离职了。她和我说的理由是,重赏之下必有死夫。”

不需要再多问,裴醒臣大方承认了:“是,是我。”

这在刈星辰的意料之中,他早就猜到了,他语气平静地问:“我很好奇,你承诺给她的悬赏是什么?”

裴醒臣云淡风轻地说:“在我身边当我助理。”

“助理?”刈星辰没转过弯来:“翼鳗的职位?”

裴醒臣点头。

“那翼鳗呢?翼鳗去哪里?”

“她自然有她的去处。”

集团内部对于翼鳗“走后门”的风言风语一直甚嚣尘上,裴醒臣如果真的再把丁香突然调到身边做助理,翼鳗再有真能力,也难以在康遐总部立足。

“就为了这么点破事儿,你让丁香去维良,赛金标是什么东西你不知道?你还让她代替翼鳗的位置?你这样是在毁她们两个人的前程!”

裴醒臣再次呷了一口酒,对于刈星辰的气急败坏视若无睹,只是悠然看着刈星辰,脸上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脸上写满了几个大字:她们都是自愿的。

“你简直死有余辜!”刈星辰尽量平心静气地骂——毕竟医生说了,不能愤怒生气,不然会有后遗症,小鱼该心疼了。

“死有余辜……”裴醒臣变态地品味起来:“这四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没有什么杀伤力,还是得你干爹来才说得更动听。”

“呵……”刈星辰再次被气笑,他知道,干爹才是裴醒臣的软肋。

他在这里质问、怒骂了这么久,其实裴醒臣全都左耳进右耳出了,裴醒臣的关注点全部在“过往”。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我刷存在感?”裴醒臣颇为得意:“你觉得我需要刷存在感吗?

“我一直就存在啊,你敬爱的干爹心甘情愿纵容我的,知道为什么吗?”裴醒臣的眼球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布满了血丝,身体前倾,一只手伸出食指来指着自己胸口:“因为当初是他辜负我!不是我辜负他!”

刈星辰纹丝不动,哪怕裴醒臣狰狞猩红的面目都在自己眼前。

“呵……”裴醒臣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退回去重新端坐在沙发上,一口干了杯中的桃子酒,大概是喉咙难受,他皱了皱眉。

“所以你看到你干爹做的那些,都是他对我的补偿,他心里还是有我,”裴醒臣一直笑,无声压抑的笑:“他心里一直有我!需要我刷什么存在感呢?”

裴醒臣大概是真的疯了,说话颠三倒四的:“我知道,他一开始想拉我一把嘛。可惜啊,我太恨他啊,他又太在意我了,拉不动。

“他呢,胆小,不愿意背骂名,那怎么办?那只能我下地狱了。

“反正都是下地狱,我自己下地狱,还不如让他送我一程,让他看着我死,让他心怀愧疚一辈子!”

刈星辰早前感叹过,觉得裴醒臣和干爹两人都是疯子,现在看来还是裴醒臣更胜一筹。

他喊着陶尹的名字,口口声声说恨陶尹,但他的行为却大相径庭:哪怕是陶尹握着刀,刀剑朝向他,他都敢义无反顾朝着陶尹走过去,让刀尖插.进自己身体里。

越近,那刀便刺得越深,便越痛。

要是陶尹劲儿小了,他还要手握着刀背往自己身体里扎,助陶尹一臂之力……

说完这些,裴醒臣似乎回复了神志,竟然整理了一下衬衣,端正地抬腕看了眼时间。

马上就四点,检察院的人应该快到了。

“还是你们更勇敢啊,”裴醒臣的语气听起来还挺客观公正:“三个人单枪匹马就敢去老挝,比我们当时勇敢多了。

“我们当时遇到困难好像并没有这么勇敢,特别是你干爹。我在码头等了他一晚上,从九九年等到两千年,从二十世纪等到二十一世纪。”

裴醒臣知道刈星辰谨慎小心,并没有把门完全关上,于是他抬头望了望门口的方向:“好可惜,他不敢来见我,二十年前是如此,今天也是如此。”

刈星辰不了解当初,但他没有好脸色,咬牙切齿说:“那也是你应得的。”

裴醒臣随和地笑了笑:“星辰,别这么说,要真说起来,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呢。”

刈星辰不明白。

裴醒臣解释:“我们这一代下地狱,你们这一代成佳侣。”

刈星辰醒悟过来:爸爸妈妈爱他,也确实喜欢小鱼,但乍一让他们接受儿子和一个男人过日子,他们心里肯定不好受。

但前车之鉴,干爹和裴醒臣的事迹就在他们身边在他们眼前,他们怕,所以再不好受也不得不接受。

但刈星辰摇摇头:“我没有你那样蛇蝎心肠,小鱼也绝对不会辜负我。”

裴醒臣抿抿嘴,歪头突然笑了,那意思大概是:年少轻狂。

刈星辰还有一事不明,他们一家人和爷爷奶奶一家人在东北创业,踏踏实实轰轰烈烈生活了十几二年了,一直风平浪静。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裴醒臣不是君子,但要报仇也不必等二十年之久。

“我一直很好奇,你对我干爹有怨有恨,为什么不早报复,要等二十年。”

裴醒臣有些感伤:“因为这二十年里我都在找他。”

“裴总裁、裴董事长,手眼通天,找一个人需要花二十年之久?”

裴醒臣的神色添了自豪:“你应该查过戎驰公司吧?知道主营业务是什么吗?”

刈星辰知道,当初徐荆回和他科普过,他后来自己也查过。

“数据恢复,还有黑历史,窃取用户数据……”

刈星辰这样回答着,突然明白过来。

裴醒臣不理睬刈星辰的愣怔,自顾自说:“他那个手机,当年还是我帮他选的,用了两年,上面全是我俩的短信记录,一天好几条呢。

“我以为那手机没了、毁了,后来才知道只是进水了而已。只要手机还在、还完整,数据就可以恢复,上天还是挺眷顾我。”

手机,水桶……

刈星辰越听越熟悉,猛然想起来什么,翼鳗和他用崇拜的语气说过,裴总曾经和新义安的头儿在深圳街头单挑,还被拍下来了。

“是你?”

这下轮到裴醒臣不解了:“什么是我?”

“零三年还是零四年,和新义安的头儿单挑,你问手机的事,那手机是我干爹的?”

裴醒臣忍俊不禁,脸上竟然流露出孩童般的惊异:“你连这都知道?”

“你有能力删除全网视频,但删不了人的记忆。”

“是啊,”裴醒臣感慨:“如果我有能力删除人的记忆,我第一个就把自己的删除。”

问清了来龙去脉,刈星辰以为自己会明朗,可事实却更觉无力。

怪不得,怪不得小时候总看到干爹在捣鼓老式的按键手机,说要把数据转移到另一个手机上去。

这些年智能机替换按键机,智能机又不断更新换代,每一次更新都是对数据转移和保存的挑战。

到最后干爹的能力不足以保存这些数据了,只能求助于世面上的修复软件,也就是戎驰公司开发的这款程序,全球独一无二。

他明知道戎驰公司还是裴醒臣的,他明知道这程序后台一定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所有用户的数据,可他还是选择了修复。

裴醒臣感慨片刻,突然笑了出来:“他都保存着,两年的短信,他全都保存着,保存了二十年!他一条都没删,一条都没删!”

裴醒臣心酸的笑容逐渐变为狞笑,脸上的每一道岁月痕迹都在向刈星辰炫耀:你看,他还是忘不了我,他最在意的还是我!

刈星辰依然无力地望着裴醒臣,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颓废感。

从暖阳公司出事开始,到他们三个奋不顾身去老挝,一切所谓的“抵抗”“蚍蜉撼树”“明争暗斗”都不存在。

裴醒臣所有“杀鸡偏用牛刀”的行为,仅仅只是为了把他往上提,提到销售部,提到销售部主任,提到云南,提到老挝,提到最危险的境地……

裴醒臣的目的只是让干爹陷入老相好和干儿子之间两相为难,他的境地越危险,干爹就越为难。

如果干爹在如此为难的情况下还是选择了裴醒臣,裴醒臣的目的就达到了:你看,他还是忘不了我,他最在意的还是我!他宁愿和我一起违法犯罪都不愿再辜负我……

门口有了动静,裴醒臣止住笑,一边有条不紊地把手表解下来,小心地放在茶几上,接着撸撸衣袖,露出来手腕上那个红绳穿着的香雪兰木雕——他全身上下唯一的软肋。

此时门口轻轻叩两声,穿着制服的检察院检察员鱼贯而入,几秒钟就刷刷地包围了裴醒臣和刈星辰。

裴醒臣举起双手,表示不反抗、未持械——连手表都取下来了,身上空无一物。

刈星辰看着裴醒臣手腕上的木雕,不冷不热地说:“他今天不会来。”

“我知道,但他总会再来看我一眼,应该是我注射死刑那天吧,他会来的,因为他怕我金蝉脱壳。”

裴醒臣说完这句话,自己主动把手腕送进了泛着银光冰冷的手铐内,跟着检察官向门口走去。

刈星辰也该离开了,他也跟在后面,冷不丁说:“他会亲眼看着你死,然后就去自首。”

裴醒臣一顿,身体扭转着想回头,可检察员大概是听到了刚刚他放肆的那一句“金蝉脱壳”,一左一右严严实实架住了他。

“你说什么?”裴醒臣回头瞪着刈星辰,眼睛猩红。

刈星辰平静地说:“你没看新闻吗?你在勐满边境线上养的那群蛊指认幕后大鱼的时候,交代的是同一个人的名字,陶某他全部供认不讳,他和你一起下地狱。”

刈星辰说的是“陶某”,而不是干爹,语气疏离冷漠。

“不可能!”裴醒臣大喊,同时被架着拖出了门口。

他早知道自己有这一天,没想过要反抗,没想到刈星辰临门踢他一脚,让他起了逃窜的念头。

“不可能!”裴醒臣拼命挣扎着,手腕在剧烈的挣扎下被手铐磨破了皮,却无济于事:“他不能死!”

声音越来越远,从房间到走廊,最后飘到了电梯间:“他还欠我的!他不能就这么死了!刈星辰,刈星辰,你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干的,他不能死!让他活着!他还欠我!”

电梯门渐渐合上,裴醒臣的嘶吼咆哮彻底被阻隔,整套房子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检察员例行搜查的窸窣声。

无关人员需要离开,刈星辰跨出了裴醒臣家的大门,摸出手机给俞酲打电话。

“我马上进电梯了,在保安室等你吧。”刈星辰刚说完,房间里突然传出来刺耳的一串声响。

“碰到什么了?”一名检察员问。

“茶几上有瓶酒,就搁最边上放着,就轻轻碰了下。”

“没事,也不是什么物证,收拾清理一下就行了,小心别伤了手。”

“挺有意思的,都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情喝酒。”

“这就是有钱人的境界,你我还达不到……”

俞酲在电话里问:“什么东西碎了?”

刈星辰回头看了一眼,玻璃瓶全部都碎成了指甲盖大小的小碴子,几瓣早就软化的桃子无力瘫软,静静地躺在地板上,醇厚浓烈的酒精味四溢飘散。

“没什么,一瓶桃子酒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观点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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