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日有所思吧，怀香最近又做起了那个梦。

梦里面她身边的好多人都出现了，所经历的事情却跟她现实不一样。梦境像走马灯一样，所过的片段令她应接不暇，直到梦见她跟戚醉坐船出海遇到了风暴，她身边跟着的田枣从船上掉了下去，她急忙呼喊，继而惊醒。

韩雅蓉正在床边叫她，她坐起身一阵恍惚，依稀记得在梦里韩雅蓉似乎指着那演电影似的的一群人说“我没骗你吧，都改写了的”。

怀香觉得这梦真是光怪陆离，醒了醒头脑下地，一面听着韩雅蓉说槿都的消息。

吴自昭抢了槐枝巷也没风光多久，据说最近又被一个大老板给收了，如今跑到岳丈那边避风头。

怀香听后直接问：“六哥呢？”

“说是要趁胜追击，等过年是来不及了。”

听到吴自昭势败，怀香心里倒是松了一些，想想她与戚醉约定的半年之期约摸是明年开春了，如今还等得。

“对了，有东西送过来。”韩雅蓉把一个包得很精美的盒子递给她，挨在边上兴致勃勃地等着她打开。

怀香暗叹他饺子都勉强能吃上，倒还记得做这些浪漫，心里不无感动，便是盒子里是块石头她也欣然接受。

盒子里自不是石头，而是一份合同书和一张银行的票据。怀香拿起一看，微微吃惊：“槐枝巷不是被哪个老板拿走了吗？这分红……”

她很快明白过来，戚醉之前说置之死地而后生，大约是专门摆了吴自昭一道，到头来槐枝巷还是回到他手里。

“为这一块地方也不知起了多少事端。”怀香看着合同书上远远超出当初的分红，感慨不已，她心中的犹疑再度泛起，六哥征下槐枝巷到底真的为了赚钱还是为了她？

不过如今追寻答案也没什么意义了，戚醉的心意明明白白摆在这儿，是个人都看得出。

怀香后来打电话往槿都，没有通。

除夕夜，戚正承一同来过年，初三晌午也回槿都了。

韩雅蓉还住得悠闲，怀香便知还不是时候。

这段日子有些过于漫长，怀香把祖上留下的香谱都研读遍了，时间堪堪到了二月。

怀香心里只记挂着一件事，几乎是掐着点计算时间。

田枣看她一大早就盯着钟表看，上前挥了挥手，只听到她说：“十个小时十三分钟。”

田枣莫名，与她说：“我听韩夫人说槿都的事平稳了，想必过几天我们就能回去了。”

怀香觉得这个“过几天”很不划算，眯了下眼睛答非所问：“你说咱们把香铺开在逾城如何？”

“逾城怎么也不比槿都啊……不过小姐怎么忽然又打这主意了？六爷能同意？”

“关他何事。”怀香念叨了一句，平静了几个月的心里在最后这关头忽然焦躁起来，似乎觉得戚醉势必又要逾期，因而生起抱怨。

田枣是不知道他们的口头约定，猜想是这几个月她等着急了，遂不当回事，屋里进出好几次看她还是盯着钟表不松，摇摇头不解其意。

怀香这一天都是伴着钟表过的，连韩雅蓉都有点担心她。等了几个月，不至于最后几天才疯吧？

“香香啊，等着什么呢？连饭也不吃了？”韩雅蓉仔细瞧她神色，生怕漏了一丝端倪。

怀香看了下她，忽然说：“韩姨，我若跟六哥走不到一起，您不会怪我吧？”

韩雅蓉就盼着他俩能成，眼看也是要皆大欢喜了，不清楚当中又出了什么岔子令她这么说，当下神色一变，“这是怎么了？你跟谨行通过电话么？他说什么了？”

怀香看她这么着急反而不好意思了，她私心也并不是真的想与戚醉划清界限，只是记挂他的安危有些心焦。槐枝巷的事便罢了，那人总是自大地给自己承诺，到头来又总跟约定的时间不对等，真该给他一个教训。

她委婉了表达跟戚醉之间的约定，韩雅蓉听完便笑了，还拍着胸口道：“这你放心，只要他记着这事，就是爬也会爬进门！”

怀香抬了下眉，不置可否。她倒不担心那人忘记，只怕客观条件会影响。再者说来，她其实很想看看那人着急的样子……

但眼下，怀香还是比较着急的那个。这半年间，除了中途戚醉来过一次，她只从零散的消息中能得知他的近况，没有亲眼看到人，心里的石头总归无法全放下。

一天的时间，怀香觉得比以往一个月都漫长。等到夜里钟表的分针都要走到尽头，怀香不禁生起一股想要砸过去的急躁，骂了一声“骗子”待要回屋收拾行李，听到大门口有响动，意识到什么心也快蹦出嗓子眼儿。

大门轰然推开的声响伴随着午夜的钟声混作一块，怀香看到门框上气喘不休的人，还未回暖的寂夜里，他敞着胸口一块外套也是随意搭在肩上，柔顺的头发都被风吹得往旁偏了好些。

怀香耳朵里嗡鸣一片，根本听不清他说什么。

直到钟表的声音响毕，戚醉也终于喘匀了一口气，上前两步，“正好赶上了，我这总不算食言？”

怀香看了好半天他一如既往张扬的脸庞，轻轻抿起嘴唇，“都过了十二点了，你还在门外，也不作数。”

戚醉看着她明目张胆地耍赖，提起步子郑重跨进大门内，钟表的指针已经指向了新的一天。

槿都事毕，戚正承原是打算天气再暖一些接韩雅蓉二人回来的。戚醉却急匆匆让吴愁买了去逾城的火车票，那天一议完会什么也没带拎着衣裳就跑了，直到落地逾城叫车子的时候才顺便打了个电话说明事由。

好在，紧赶慢赶是个正好。

只是戚醉没想到怀香是真的会耍赖，自回槿都之后他提了好多次婚期，她都不松口，任性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想狠狠蹂躏她的脸。

怀香照旧开着自己的香铺，用的工人也是之前的，工钱还是由戚醉这里出。她也不说什么分道扬镳的话，甚至不拒绝戚醉的亲密，顶多在他收不住力道的时候哼哼唧唧给他两拳。

这让戚醉愈发琢磨不透，心里装着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什么时候让我娶？”数不清是第几次说这个事了，戚醉有点心焦气躁，逮着人亲了一顿顺势压在沙发间，佯装一副不答应就霸王硬上弓的架势。

“不给你娶。”怀香顺着他的话答，如今仗着他在自己跟前就是纸老虎，说什么话都干脆利落。

戚醉的手从她腰间往上挪了一寸，触感与围度的不一令两人均顿了一瞬。

戚醉的视线落在她领口，上面的蝴蝶结似是成真了一般，随着她加快的呼吸翩翩欲飞。他用手指勾了下，蝴蝶卸了一只翅膀，堪堪耷拉下来，再逃不出他的掌心。

怀香头边空着一只手，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被戚醉压着一只均忘了可以活动，眼眸里被脸颊热烫的温度蒸腾出朦胧的雾，却并没有羞赧躲开。

戚醉不禁曲起手指，散开的丝带比他手上的温度要低些，微微提醒着他的理智。

他手指轻移，抹了下怀香红润的嘴唇，咽下喉间的阻塞，“不给我娶还这么毫不防备，我是不是说过我不会客气？”

怀香不语，似是一种默认。

戚醉感觉自己的手又要不受控制了，对着空气暗骂了一声，俯首用软而紧的力道咬她。

感觉到肩背上攀上来的柔荑，戚醉有一瞬忽然对她的答案有所明白，只是不及细想便被涌上来的热浪打得头昏脑涨，素来聪慧的脑筋都转不动了。

甜腻的气氛让人如坠梦中，可惜戚醉这美梦还没做到最后，便被几下敲门声惊醒。

“小姐，钟小姐到访。”田桃知道戚醉在里边，说了一声就赶紧溜了。

戚醉的头发在衣物间磨蹭地凌乱微翘，配着他一副心急火燎不耐烦的神情，显得滑稽。

怀香便笑了一声，捂着领口把他的外套递过去，好似方才的迷乱仅仅是一场梦。

“我先去整理一下，你要想待在这儿也行。”反正他跟钟小姐见面就怼，不见也罢。

此刻，戚醉心里是真的对钟敏珠意见挺大。又不是跟香香有多亲密，忽然上门凑什么热闹？没有一点眼力！

不过怀香这么“拔嘴无情”的，让戚醉再度迷茫起来，她到底是愿意嫁还是不嫁呢……

说不嫁吧，他都这么过分了她也没有抗拒甚至还挺配合……说嫁吧至今也没松口。

戚醉坐在床上烦躁地拨了两把头发，看着怀香穿戴整齐出去，莫名感觉自己像个被占了便宜还见不得人的小情儿……

钟敏珠不知道戚醉在，只是身为过来人，一看怀香的嘴巴便明白，虽然她刻意遮挡过。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本来还想让你给我配些香呢，你一关店就是大半年，我那盒子早空了。”

跟戚醉呆一阵，怀香身上总有一处要出痧。她被田桃田枣都调侃惯了，便只装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