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华家只是出了一件无甚大用的上古法器,便能让敌人两败俱伤。看着已经毁坏的看不出原型的战场,此时的华家家主不由得意洋洋大笑起来。
笑声穿透云霄,远处的泽霖视若未闻继续向上攀登。越到大凉山山顶,天地积压下的威力越胜。
此地已经不能再御空而行,陡峭山崖只能一点一点的爬上去。
“还好有你。”泽霖戳了戳神识里的一只小树苗。抬头是隐入云雾的峭壁。“不然我如今非把手爬烂了不可。”
小树苗暴躁的晃动身躯,抖落下几片树叶。一边气鼓鼓一边又伸出树枝带着泽霖往上爬去。
“真冷啊。”有小树苗的帮助,泽霖顺利爬到了山顶,水汽氤氲云雾缭绕,伸手不见指。湿寒的冷气令泽霖连连咳嗽,裹紧了身上的狐裘。
其实修为到了泽霖这境界,本不该如此怕冷,如今的虚弱只是神魂的创伤影响了身体。再加上大凉山位置太过特殊,处于天地初始之地。积压甚重灵力滞涩无法御寒自是咳嗽连连。
小树苗辛苦的很,不只要带泽霖爬山,还得时时织护着他碎成渣渣的神魂。至于咳嗽咳血之类的,小树苗还太小了,光是日常维护泽霖的神魂就已经耗费了他每日辛苦积攒的生气。
就让他磕去吧。
无能为力的小树苗缩了缩树叶子想。
反正...咳咳也不会死。
泽霖磕的眼角泛红,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就被小树苗催促。
“快快,就在前面了!”小树苗在神识内不住地催促着“快点去,塑魂花就要成熟了,必须马上采下来,不然结了果子就练不成复魂丹了”
浓雾深厚,泽霖跟着小树苗指引的方向走,忽而一脚踏空,坠入了深渊。
“别上去。”
小树苗喊住泽霖。“就在下面了。”
晃眼的日光随着泽霖飞速的下落渐渐隐去,衣诀翻飞间,泽霖目光空荡了一下,像似透过了浓厚的黑暗看到了远方。他闭上眼睛对小树苗说:“这好像又去了一趟地府似的。”
小树苗作为一株生气浓郁绿油油的长生木,最是讨厌死气沉沉的地方,听闻此话满树的叶子瞬间炸起:“什么地府?这是人间,是山里面,你可真晦气!这时候提这些。”
湛蓝泛着荧光的塑魂花静静的长在下面一侧岩壁上,傍边一个骨架幽幽的盯着。塑魂花开一秒迅速结果,其果实可塑体复生。这群骨架幽魂被困在地底,不知道等了多久。
小树苗还是很靠谱的正生着气呢,还凝神感受了一下。“快了快了,就要接近了,他开在山壁上,小心!!!”
泽霖张开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先采下塑魂花将其冰封,一脚踏于骨架背部借力向上越去。
骨架措手不及之下被踢散落下,但盯着塑魂花的又岂只那一副。重重骨架交叠攀爬密密麻麻连接成森白巨网,追上泽霖兜头落下。
此处位于大凉山山腹,威压已不是山顶那般窒息,泽霖运起灵力,经脉内的滞涩感引人不适。他单手掐出一道专克阴邪之物的雷诀为小树苗开路,一手凝风成刀,将后面追上来的白骨搅得粉碎。
光从山缝露出几丝,越接近顶部,可用的灵力越少。小树苗的藤蔓也渐渐慢了下来。那群枯骨好像感受不到天地积压似的,仍疯狂追赶着。
一骨刺从旁袭来,泽霖迅速翻身腰腹任被化开一道深深的裂口,血渐渐变黑,竟有剧毒!
“此消彼长,再这样下去必死无疑。”泽霖对着小树苗说:“准备一下,咋们不练丹了。”
“什么??!”
不待小树苗问明白,泽霖一口将塑魂花吞了下去。未经炼化的塑魂花药效猛烈,只一瞬间连小树苗都感觉到了泽霖碎裂的神魂在快速生长修复着。
泽霖忍着剧痛,在神魂完满时顶着巨压,运气向山尖飞速跃去。
刹那间,天光大亮。
万千枯骨坠于深渊发出连声沉闷巨响。
小树苗用尽最后一丝生机保护住泽霖的心脉陷入了沉睡。
泽霖落于雪地,咳出一滩瘀血。体内神魂受不住塑魂花的药性,迅速修复又膨胀裂开。剧烈的疼痛由神魂蔓延到肉身,体内经脉俱断又寸寸重连,就连皮肤上也裂开了密密麻麻的小口子在不停留着鲜血。不过倒是把那骨刺的毒给解了。
雪花悠悠飘下融化在被鲜血染红的雪地上,在身上凝成了冰霜。
结霜的眼睫微颤着睁开,泽霖强打精神。爬到附近一个雪洞里,他蜷缩在地,身体时不时因为疼痛而抽搐,渐渐的冰雪带走了身上的温度,肉身的疼痛逐渐被冻的麻木,但灵魂就像被放进了一台绞肉机里在不住的翻卷撕扯。即使是这样他仍旧观察着四周。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大凉山内不止有天地威压还终年覆盖寒冰,一般生灵都不会来这荒芜之地。但若有一个能走到这里,哪怕是只柔弱的兔子都可以对此时的泽霖发出致命一击。
兔子?!泽霖想他上辈子一定是捅了天道的老窝了,不然怎会如此倒霉,在生灵罕见的大凉山,竟然会遇到一只兔子。
一双黑色的耳朵一颤一颤地走近山洞。是一只小兔妖,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还无法完全化去妖身,长长的耳朵立在头顶,连胡须也没隐去。
不过虽然是只黑毛兔子脸倒是生的到是精致可爱,凝脂的皮肤溜圆的眼睛,眼尾微红略微向上勾起,配上血色的眼瞳活像雪中精魅。
可惜,身上披裹那层黑色兔绒应该是兔子的皮毛所化,这衣服变得不好看,东一条西一束的粗糙拼接,像个逃难的。
泽霖挑剔地想着。
兔妖此时已经一拐一拐地走进了山洞,他的腿好似断了。泽霖一边不动声色地装死一边艰难的将这些天留存的灵气汇于指尖,心下不断盘算着如果兔子发现了他并攻击他,该如何应对。
兔子此时也发现了蜷缩在地,被冻成冰人的泽霖,他耳朵僵立着身体慢慢弓成一个方便进攻和逃跑的弧度,死死盯着看似毫无生气的泽霖。
过了一会儿,才试探着向前踏出一步。兔子感觉不到泽霖的生气,眼前这个被鲜血冻住的人应当死了。
他试探着踹了踹这人,踹不动,已经冻的与地面连接邦硬了。
兔子放下心来,他拖着扭曲的小腿观察着山洞找到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又从包裹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黑色兔绒毯和一些枯草仔仔细细得铺了一个小窝。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很累了。他化作原型窝到了小窝里,黑绒绒的一小团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堆煤球儿。
妖兽化为人身行动便利,但疗伤还是原型修复能力更好。
兔子安静的不动了,过了一会似乎觉得太冷而瑟缩着,他从口里吐出了白金色的焰火,分几缕悬空围绕着小窝。
是幽冥骨炎,泽霖想。这小妖怪倒是有点能耐,大凉山于世界初始便存在,最初这地也是资源丰沛,生活着各种开化的未开化的生灵。
但时间长了各族之间难免有摩擦,其中有一族善控火,在当时几乎无往不利,他们贪婪得霸占了大凉山最大的灵脉,让其余各族只能在贫瘠的荒地上生存。
此举必然引得各族不满,于是联合起来将火族灭族。可火族也是不好惹的,知道大势将去,火族族长以同族和自身身魂为祭,练得异火焚尽了大凉山的鸟兽鱼虫花草树木。
昔日美不胜收的大凉山成了荒土天坑,沧海桑田大凉山海拔渐高最终被冰雪覆盖,异火也长埋地底只留下了一个似是而非的传说。
小兔子应该刚收服异火不久,对异火控制的还不熟练,偶尔吹来的一点风便将小火苗吹得晃晃荡荡几欲熄灭。
这让兔子有点烦躁,他长长的耳朵动了动,化为了人形,将山洞里的碎石堆成一面墙。但碎石太少了,还有一部分空挡不住冒风。
兔子的视线落到了泽霖身上,泽霖瞬间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血水将泽霖与地面牢牢凝住,兔子扒不动,于是笨拙的操控着异火烤着冰。果然烧着了泽霖的衣服。泽霖眉头忍不住一跳,所幸慌乱的兔子忙着灭火并没有看到。
火灭了之后,泽霖的衣服破了几个大洞,小腿被烧伤了一块。兔子更加小心得控制着火苗,终于将地上的冰消融,推着泽霖补上了空缺。
小窝终于大功告成,兔子皱起的脸放松下来,揉了揉冻的通红的双颊化为原型舒服地在窝里滚了一圈,很快便睡下了。
“唉。”泽霖心下叹气,此刻他面前悬着的幽冥骨炎已经将他前半面身体的冰融化了,若再烤下去,怕是要熟。
山洞外风雪呜咽,洞内却是静谧。异火因为主人睡熟后控制不当而明明灭灭,晃动的暗光总是能勾起人的万千思绪。
回想这一生真是命途多舛,除了少时在西沟村里浑浑噩噩过了几年颓丧日子,这些年,竟再也没安生过。
泽霖本就浅淡的眼眸在白光的照射下近乎透明。撑裂的魂体受药效作用又开始修复,密密麻麻宛如万蚁噬心的痛痒席卷而来。泽霖却仿佛麻木了一般,直楞楞得盯着幽冥骨炎,也不再想避火之法,任由皮肤被烤的通红。
累。泽霖空茫的思绪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字,随即便一发不可收拾,好累啊,不想动了,随便他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