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零零落落飞下，被日光染上金色。蛇妖愁眉苦脸的长叹一声，化为原型攀上了庭院旁的一棵树上。树下的兔子尽管有准备也被吓地手一抖，刚刚雕好的眉毛又短了一截。

“笨啊！”小树苗气的抖了抖树叶，把蛇妖给抖落了下去。

蛇妖措不及防被甩下地，尾巴一扬将将要拍断这颗树，在离树干还有一寸时停了下来。

自从这两兄弟来了后，自家这颗庭院里的枯木便蓄了灵，哥哥不知道跑哪去了，弟弟又整日在这树下刻着东西。这颗树她还真不敢动。

美食误蛇呀，蛇妖摊在地上吐着蛇信目光幽怨看着兔子，当初怎么就非要把这人往家里领呢。想起泽霖说的第三件事，蛇妖又是好一阵懊悔。

兔子摘下头上的叶子，面无表情换了个玉石继续雕刻。泽霖走之前给了个图纸让兔子照着刻，做的好了许兔子一个剑法。能学习新本事，兔子自然愿意，这几天每每天不亮就起床刻石，直到繁星满天才睡下。

兔子也发现，玄金玉极难塑形，用力稍有不慎便会裂开条条深痕。每当这时院子里枯木逢春的树便会抖落下树叶，以兔子的见闻还不知道这是有灵附在了树身上，只猜到他要刻的东西绝对与这树有关，于是便干脆搬了个凳子在树下刻了。

兔子又刻废了一个玄金玉，他闭眼揉了揉酸涩的手腕，又看了看一地几乎要把蛇埋了的树叶。拍了拍一旁的树干，心想就它这个掉法不得把自己给摇秃了。兔子摇了摇头，管他一棵树呢，先去祭祭我五脏庙，不然他还没秃我就先饿死了。

“小公子。”看到兔子终于离开了这棵树的范围，蛇妖化为人形身段柔韧妖娆，缓缓跟上去斜倚在了房门上媚眼如丝，殷唇轻启试探着问：“公子这日日夜夜不停手的，可是在制作什么法器，是否需要奴家帮帮忙啊。”

蛇妖开口必没好心，兔子不搭理继续洗着胡萝卜。蛇妖绞了绞手帕，媚眼抛给瞎子看，这一大一小的真是半点也不解风情。

“小公子饿了怎么不早跟奴家说啊。”蛇妖夺过兔子洗菜的盆子。

“就厨房这点粗制滥造的东西能做出什么好吃的，小公子来这妖都城许久，一直呆在这小院子里，都没好好逛过，要不今天奴家带小公子去吃点好吃的？”

蛇妖见兔子不为所动仍不气馁继续推销着：“小公子你别看这妖都城外围一副破烂样，那都是浮于表面的，真正的妖都城那可不逊于凡人的销金窟。我知令兄修为高深，肯定也带小公子见识过不少，但这北国天寒地冻下却滋生了许多别样有趣的东西，光说那千金阁的酒，便是一滴难求，小公子难道不想品尝品尝？”

“酒？”兔子略微心动，和老乞丐流浪时，可没少听到老乞丐描述酒这个东西，说酒是无忧水，一杯酒下肚，万般苦难消。形容得那是一个天上有地下无的。

当时老乞丐甚至想拿兔子和酒馆换酒喝，不过酒馆的人见兔子身无二两肉，皮毛也斑驳的样子，嫌弃地赶走了老乞丐。

于是老乞丐只能抱着兔子蹲在墙角闻味解馋，那味道闻的人醺醺然的，兔子至今都记得，后在老乞丐不断的渲染下，兔子更是把酒与灵丹妙药划上等号，只可惜至今也没尝过味。

要不趁此机会去试试？反正这蛇妖头上还插着发簪，也不怕她害我。

“好啊，那就去尝尝，不过...我没有钱。”

“那需要钱呐，只要我柳娘往千金阁门前一站，他们自会恭恭敬敬请咋们。”柳娘暗自窃喜，喝了酒，闷葫芦也得给我吐出话来。

临出门前，柳娘撇了眼院子里的树，在这颗树下，她感觉自己的所有心思都无所遁形，别看柳娘一直懒懒散散的，和小树苗生活在同一个院子里她心可虚了。可偏还要装出没察觉的样子，但出了门可就不一样了，柳娘傲然得关上了院门，转头谄媚得带着兔子去逛街了。

兔子以前天天逛街，那时候老乞丐左手拿着一个破碗右手杵着一根长棍，用破衣摆兜着兔子，这便是老乞丐全副家当了。

早晨，老乞丐带着兔子从城南走到城北，一路食肆香漫四方，直馋得兔子和老乞丐留口水，却没钱品尝。后来去了兔族，兔族藏于深山，不重口腹之欲，兔子还未辟谷，每日只能吃草。

不过对于兔子来说，草也很好吃了。但这不代表兔子就不想尝尝那些香喷喷的食物。

现在有人全全买单，兔子别提多高兴了，他要好好逛逛，把以前那些只能看不能碰的东西都尝尝。

于是本来准备直奔千金阁的柳娘，不知怎么就被兔子带着在内城四处闲逛，买了一堆无用的东西。要不是柳娘有储物的法器，现在手上的东西早堆满了。

走在前方的兔子开心地摆弄着手里新买的兔子灯，灯上还画有精美的花纹，精巧的模样与妖界粗犷的风俗不同，约莫是某个小妖从人界带来的，兔子第一眼就看上了，等到夜晚，燃上灯芯，火光从灯中照出会更加梦幻。

兔子透过灯孔看向远方的太阳，天怎么还没黑呀，不黑下来点了灯也没效果。不过妖都内城晚上比较危险，晚点黑也好，可以多玩会。

“小公子～”柳娘皱眉跟在兔子后面揉了揉泛酸的小腿，可怜她伤还没好全乎呢，又陪着走这么多路，算了，为了套消息，她忍了。

“怎么了？”兔子回头看向柳娘。

柳娘立刻调整好表情，说：“小公子，内城这些热闹的地段，小公子都逛过了，我带小公子去千金阁看看吧，哪里可不像这些，有钱的人也不一定能玩的起，哪里的吃食也蕴含灵力，随便一道糕点，都比小公子这一路吃过的要好吃百倍，最关键的是，哪里可是整个妖都唯一藏有青石酒的酒楼。”

“青石酒就是你说的那个一滴难求的酒？”兔子抱着兔子灯，反正他现在也玩够了，那就跟这个蛇妖去一趟看看吧。他点点头笑道：“那确实该好好尝尝。”

终于，蛇妖的假笑参进去了几分真诚，目的达到了。

千金阁说是阁，但更应该是条街才对。这条街也确实不愧为千金之称，外面鲜少见修行者所用之物，这里竟然有专门售卖的商铺。

而千金阁的主楼坐落在这条街的最深处。千金阁占地颇广，共为九层，层层碧瓦朱檐，雕栏画栋，精美而宏大。走近一观，灵气铺面而来，兔子抬头细看，房梁上被人细心雕画的花草鱼虫，竟似有灵般缓缓游动。

柳娘拍了一下兔子的肩：“小公子看什么这么入神？”

兔子一下回神，指着房梁：“你看哪里，好漂亮。”

然而在兔子眼里好似有灵的东西在其他人看了却只是聚灵阵上面覆盖了一些普通的画而已。

柳娘匆匆看过，敷衍应答，催着兔子进了千金阁。

第九层阁楼上，泽霖临窗与人对坐捏杯不语。

兔子和柳娘被请上了三楼，千金阁一楼中心有一高台，戏剧舞乐说书皆在其上，现在刚好轮到说书。

高台边围绕着一些散座，各族或喝着酒或吃着菜全神贯注听着说书人讲说了千百遍的故事。

恰巧说的便是泽霖神尊收徒弟立学堂，与宗族对持一事。那说书人是泽霖神尊的狂热信徒，将一番事迹讲得是慷慨激昂又富有趣味。

后又说到：“神尊有一法宝，名曰：白玉司南佩，指明路，纳山海。其上水纹，可使'洪流绕路走，惊涛复太平。'”

兔子愣住了，他突然想到'哥哥'在被冻成冰块时，腰间那块被他扒拉下来的玉石，上面隐隐绰绰的图案，越想越像水。

再加上那张惊艳的脸，本尊的自称...

兔子突然对之前在山洞里那么粗暴得对待泽霖感到有些后怕。同时心里又激动起来，我那么对他，他竟然也没有杀了我，果然如故事里说的是个仁善的大好人！兔子忍不住有了更多期待，如果我好好侍奉他，他是不是也能教我更多本事，甚至……也能收我做徒弟。

心念电转间，兔子将一切情绪压在心头。这么厉害的人物若来到了妖都城，肯定是会掀起波澜的，而如今风平浪静，再加上泽霖近妖都城时还异了容，也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那自己更要好好保密才行。

兔子微微平息了呼吸，若无其事得跟着柳娘和侍者上了楼。

二楼也是一圈座位，不过比一楼更大更精致。位与位之间有屏风格档，木料坚硬泛着清香，偶尔有流光划过灵气内藏看不出什么材质。而三楼则是一间间包厢，兔子也是进去了才知道，这包厢私密性极强，内还有一巨大的水镜，清晰地映出一楼高台的情景，还能听到说书人讲的故事。

流水一样的佳肴被送上桌，兔子一边听着故事一边吃着菜，柳娘见缝插针给兔子倒上了青石酒。

兔子闻了闻，真的很香啊！立马珍惜得小口抿了抿，却被辣到双颊绯红，吐着舌头皱眉看着这青石酒。

老乞丐骗人！这酒只是闻起来香其实根本不好喝。

另一边的柳娘一口干了一杯，看兔子把酒放在一旁闷头吃菜，懊恼得让人重新上了几坛果酒。

“我到是忘了，小公子怕是从来没喝过酒吧。”柳娘为兔子倒上了果酒说：“这青石酒烈得很，怕是不太适合新手，小公子尝尝这果酒吧，待尝过的酒多了，也就知道青石酒的好处了。”

“不要。”兔子摇头拒绝。

“这被你吹的天上有地下无的青石酒都如此难喝，不如他的酒又能好喝到哪里去。”

柳娘将果酒置于兔子面前说：“那可不一样，这每种酒都有他不同的口味，小公子仔细闻闻，这果酒是桃子味的，入口甘甜像果汁一样，但又有点酒的余味。”

柳娘晃了晃酒杯，让甜味充分得发善出去，递到兔子面前说：“我既然带小公子来这了，肯定也是不会框小公子的。”

要不再尝尝？兔子接过酒杯伸出舌头舔了一点，果然好喝！于是又喝了一小口对柳娘说：“这酒好喝，它叫什么名字。”

“甘桃酒。”柳娘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说：“这酒是从南方一个小城里运过来的，日常喝喝还可以，但要细品，还是得喝青石。”

“是嘛。”兔子捧着甘桃酒又喝了一小口，砸吧砸嘴。“我还是觉得甘桃酒好喝，在你那里青石酒第一，在我这里甘桃酒第一。”

柳娘笑笑说：“小公子才喝过多少酒啊，就这么笃定甘桃酒就是第一了，今天柳娘就带小公子把千金阁的酒都尝一尝。来人啊，上酒！”

兔子也笑了，眉眼弯弯，粘了酒水的唇笑开露出几个小米牙：“确实，我至今才尝过两个，不像柳娘，对那么多酒都有了解，还能说出甘桃酒的来历，实在很了不起。最重要的是柳娘还有本事能让这千金阁奉为上宾。多亏了柳娘我才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尝到这么好喝的酒。”

似是喝多了脸上泛起两团红云，见兔子如此情态，柳娘笑得花枝乱颤，这条看脸的蛇本就喜兔子生的这一番好相貌，又被兔子一顿夸，心里别提多乐呵了。

今天的辛苦没有白费，闷葫芦这不就成小话唠了。

这一天兔子和她聊妖都城好玩的东西所说的话，可比前段时间的加起来都多。

柳娘几乎看到了兔子喝醉后对自己有问必答的场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