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程舍觉得，拥抱比落日塔上黄昏的钟声更动人。
如果床上是掠夺侵占，那拥抱便是敞开、交付、百分百的信任。
他好像更喜欢后者。
“青柠味的。”
“嗯？”
程舍微微低头，看到了房温州的发顶。
“你的，沐浴露。”房温州说。
“哦哦哦。”程舍后退一步，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稍微显得有些慌乱，“是，对……”
他仗着对方看不见，脸上的心虚也没有掩藏。
“是青柠味的。”他找补似的轻咳一声，没话找话：“刚买的。”
“嗯。”相比起来，房温州就淡定多了，他笑笑，夸赞：“好闻，很适合你。”
“嗯……是吧。”程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整个人就是心虚，好像刚刚内心下意识的比较就已经暴露了什么。
他抬手用手背抵了低心口的位置。
有些出神。
他们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程舍才如梦方醒。
“刚刚出门，你想做什么？”他问房温州。
“也没什么，怕你太忙了，想跟你说不用准备太多，我不挑食。”房温州歪歪脑袋，看起来比平时生动活泼了不少。
“不会。”程舍说，“就咱们俩个，忙不到我。”
说话时，程舍恍惚听到了楼下有汽车鸣笛的声音。
好像就是自己家大门的位置。
他刚分出视线，看向玻璃窗，一楼的对讲器已经亮了起来，有人在摁门铃。
直到这时，程舍才想起来自己上楼来是要告知房温州妈妈要来的事。
从二楼的玻璃窗看下去，已经有佣人前去开门了，程舍心底一慌，下意识伸出手，拉住房温州。
“怎么了？”后者侧了侧头，有些疑惑和担忧。
“房老师。”程舍心一横，做出决定，冷静道：“我做了一件错事。”
“什么？怎么了吗？”房温州舔了下唇角，好像有些跟着紧张了，但还是下意识安慰程舍：“没事的，不会是什么大事。”
大门打开，施语在佣人的带领下往里走。
“我本来想着，你这次出门没有带司机，家里人会担心，就打了个电话跟他们报平安，没想到施阿姨……”程舍垂下眼，“刚刚说要过来接你……”
房温州没能第一时间应声。
他似乎是愣住了，和程舍牵在一起的手指都僵了几分。
几秒后，他扯了扯嘴角：“这样啊。”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后面的话，就又一次听到了程舍的心声。
｛唉……好烦。｝
房温州的大脑还在思考一会儿怎么应对施语，没太注意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也就忽略了自己听到的是程舍心里话的事。
“对不起啊。”房温州下意识接话，“她是不是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他又一次没说完话就被听到的心声打断。
｛好烦，好不容易离房老师这么近……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走了。｝
房温州：“？”
房温州：“……”
房温州缩了下手指，感受到程舍的温度，顿时明白了自己听到的是什么。
不过……
那是什么意思？
那是他能听的吗？
“没有啊，你想什么呢，阿姨特别和善。”程舍急急道：“她就是有点担心你，才说要来接你回去，没有说别的。”
｛是没说别的，就那几句话颠来倒去，那么激动，我都不敢不放人。｝
“她性格有点……”房温州这回是真心笑了，两个小酒窝浮现出来，嗓音温和：“很奇怪，容易把别人当成假想敌，不是不放心你家，是不放心我。”
“噢……我知道啊。”程舍撇嘴道：“妈妈嘛，都这样。”
不远处，脚步声渐渐近了，从电梯口走过来。
“二少爷。”有人提前提醒，“房家的大夫人来了。”
几个人已经走到近前，施语的目光紧紧盯着两人交握的手。
程舍愣了下，像是才想起来，倏地松开房温州。
刚刚拥抱后的那股心虚劲儿莫名又冒了上来。
等他转过身，熟练的挂上微笑时，大脑才开始运转。
他和房温州是好朋友，房温州眼睛还不大方便，他们两个握一下手，实在是正常不过啊。
他紧张什么？
都怪这个阿姨，眼神那么犀利做什么。
程舍捏了捏自己的指骨，强行冷静下来，冲施语笑着道：“阿姨好，吃饭了吗？”
“好好，阿姨吃过了，小舍啊，辛苦你照顾我们家温州了。”施语走过来，扶住房温州的手臂，把人拉向自己这边，声音低了几度：“你这孩子，说了你几句，怎么还跑到程家来了，也不跟妈妈说一声……”
“阿姨。”程舍冷不丁打断她，“是我叫温州来我家的，我最近想跟他学一学唱歌，就邀请他今天过来。”
“哦，哦……”施语表情有些挂不住，看向程舍的眼神里带有“没礼貌”的谴责，很快又收了回来，尬笑道：“那是好事呀，让温州好好教你，你们是还没聊完吗？用不用阿姨去楼下等？”
这是铁了心要把房温州带走。
说什么去楼下等，也只是客气客气。
程舍视线偏移，看向房温州。
后者低着脑袋，看不清表情，从始至终没有说话。
准确来说，从程舍提出问题，他就没有表达过自己的观点。
不说自己是想回去，还是不愿意。
程舍不是什么心思敏感的人，平日里也懒得思衬别人的想法，这些年任务做的多，朋友却没几个，就连幺幺八给他的评价都是——不近人情，难以深交。
可现在，他看着房温州与平日并无差别的脸，就是觉得对方不太开心。
他也没有理由，但他就是知道。
从施语踏进他家开始，房温州的状态就变化很多，比起之前他们聊天时的样子，他现在更像是没有自己表达、只会顺从的提线木偶。
这让程舍觉得不很舒服。
他转回视线，看到施语妆容精致的脸。
对方扬着眉毛，还在等他的回答。
怎么会有小辈驳长辈的面子呢，等什么等，他肯定直接送他们母子离开。
施语很笃定。
“对呀阿姨。”程舍不负众望的开口了，“我们还没聊完呢，而且我答应了温州，今天要给他做饭来着。”
“？”施语表情裂开，“做饭？”
“是呀，不过阿姨刚刚说您吃过了对吧，那真是太可惜了。”程舍皮笑肉不笑道：“阿姨就在二楼的茶水厅等一下吧，我们天黑之前一定能吃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