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喜欢过，少女怀春的时候。”

“那现在呢？”

邱婵沉默，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回答，现在的喜欢就像回收的旧金属，杂质太多，很难提纯。

舒赞见她没反应，于是情场高手外加知心姐姐上线：“我告诉你一个判断到底喜不喜欢一个人的小诀窍。”

“这有什么好判断的……”

舒赞马上问：“你对仝溪白有分享欲吗？”

邱婵不假思索地回答：“以前有，而且还蛮强的，现在……就还好吧，大家都很忙，没空聊天。”

“你和仝溪白相处得很合拍吗？你很了解他吗？他的喜恶你都知道吗？”

“当然，我跟他都认识多少年了，我可是生下来“啪”一下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那你对他有好奇心吗？”

“好奇？”邱婵有些不好意思的得意，“没有，我们太熟了，我已经算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谦虚一点，加个之一。”

舒赞微微一笑：“答案出来了，你不喜欢他。”

邱婵愣住，眨巴眨巴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为什么？我从小到大都喜欢他。”

“哦吼，你承认你喜欢他了。”

“……”

“但你是真的不喜欢他，分享欲不是喜欢，探索欲才是，你对他没有好奇，你一点也不想进入他的生活。”

邱婵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胡言乱语的舒赞：“不是……你怎么就得出这个结论了，再说了我对谁都没有探索欲，每个人都有秘密，都有一些不想被别人发现的幽微之处，为什么非得好奇？”

“你为了反驳我说你不喜欢仝溪白，居然解释了这么多，哎呦呦，有人心口不一呢。”

邱婵无语地“呵”了声：“既然你早就认定我喜欢他，还这么辛苦给我下了个这么大的圈套。”

“没有啊，我现在知道你不喜欢他了，”舒赞叹了口气，阴阳怪气道，“唉……希望仝总也跟你一样，不然他要是抱着想追你的心态做这个项目，下场可有点惨哦。”

邱婵才不会这么想，他们两个人又不是过家家的年纪，亏本的生意碰都不会碰。

“等一下！你为什么知道仝溪白想追……”

邱婵闭嘴，气氛一秒尴尬。

舒赞装傻充愣：“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呢？”

“行了，你就告诉我吧。”

“我真不知道，我一搞同性恋的哪知道男男女女的事。”

邱婵无语。

-

这个项目很大，不可能不走董事会。仝家人自然也知道这个事，但邱婵的确将捷西面临的风险压得很低，仝溪白的团队又把投资方案做得很漂亮，AI+医疗又切入了捷西未来发展的赛道，所以得到了董事会的一致同意。

仝爷爷和仝彦西还以为仝溪白这操作是未雨绸缪，高瞻远瞩，防着江晨濡一家独大，有意扶家小公司起来，便也没当回事。

白婕倒觉得有些奇怪，查了查，发现控股最多的是一家叫Womenkind的公司。

Womenkind……老板一定是个女的。

自从仝溪白做了邱婵最大的资方，她就必须定期给他作汇报，加上项目前期开展有很多繁琐的细节，各个小合同的签订，时不时就要往捷西跑。

经过舒赞的那一番话，邱婵深刻地反省了自己，连外人都看出仝溪白对她有点意思，那就更不能经常在他面前晃悠了。

“为什么又是我去捷西！”

邱婵看着大发雷霆的舒赞，连忙咳了几声：“我病着呢。”

舒赞连忙掏出准备好的手帕捂住嘴巨咳两声，然后把手帕给她看：“我也病了，咳血了。”

无语……连红墨水都懒得找，拿红笔划了两道就来骗人了。

“舒姐姐……”

“你自个去！合伙人去汇报也要AA！”

哼……邱婵打开电脑，给周朗发了个消息，申请线上汇报。

【邱总，实在不好意思，仝总最近用眼过度，除了实在避不开的国外会议，不再让他看电子屏幕了。】

那一周与董事会的周旋可把仝溪白累了够呛，基本上没睡几个小时。石头落地后，年龄与精力的落差感来了，仝溪白自嘲现在到底比不过二十几岁的时候，就连续熬了几个夜就把眼睛熬坏了。

【那我准时过来。】

邱婵踢掉拖鞋，把汇报打成纸质版，颜色设置成豆绿色，往捷西赶去。

途中看到花店，她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敲门声两下，闭目养神的仝溪白说了声“进来”。

掀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到一个穿着灰绿色羊羔绒大衣的人抱着一盆绿植站在他面前。

他眯了眯眼睛，视线转移到她头上，一顶绿帽子。

“怎么样，我的保护仝总眼睛健康版本的新皮肤够酷吧。”

仝溪白长吁了一口气：“你还是一如既往的……”

“嗯？”邱婵瞪他。

“够酷。”

“嘿嘿，”邱婵走上前，把绿植放到他桌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迷你喷壶来，“听说你用眼过度，多看看绿色对眼睛好。”

仝溪白盯着那盆绿植好一会，有些不可思议地指着：“香……香菜？”

“哇，仝总真是见多识广呢，我还以为你只见过切开的香菜。”

“你阴阳我呢？”

“没有，”邱婵举起资料，“我说快点，咱们赶紧结束，你眼睛难受的话，可以先派一只眼睛上班。”

仝溪白看着这个鬼灵精怪的人，又看看那盆香菜，无奈地笑了笑：“谢谢你的礼物。”

他没带眼镜，对视不再隔着雾，隔着纱，他的眼睛似乎被浓密的睫毛沉甸甸地耷拉下了。平时那种矜贵锐意的疏离感没了，狗狗眼向来是靠毫无防备的注视直击心弦。

有点可爱……战损版仝溪白。

邱婵尴尬地避开他的视线：“好好养，哪天就能吃了。”

照例汇报而已，没什么大事，仝溪白甚至听到一半又闭上了眼睛。

“Ok啦，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嗯，我不送你了。”仝溪白从抽屉里拿出一瓶眼药水，开始滴。

“你好好休息。”

邱婵要走之际，仝溪白“精准”地滴着眼药水，然后懊恼地抽纸巾，擦脸上的药水。

再来一次。

骚操作继续。

“我叫周朗过来帮你滴。”

仝溪白匪夷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他又拿起眼药水，仰头开滴。

下一步，抽纸巾。

邱婵看不下去了，把包放下：“我来吧。”

仝溪白的嘴角偷偷上抬了一下，但马上又很傲娇地说了句：“我自己可以的。”

邱婵就站着看他所谓的“自己可以”。

仝溪白被这强烈的目光震慑到默默放下眼药水。

邱婵面无表情地伸出手。

仝溪白将眼药水递过去。

邱婵突然收手。

仝溪白错愕。

“我先去洗个手。”

“哦……里面。”他的失落差一点就表露出来。

邱婵走后，仝溪白正襟危坐，心脏被雀跃和紧张折磨得跳动很快，手不知道放哪，先把桌上擦药水的纸巾扔到垃圾桶。

然后把眼药水推到邱婵可能会站的位置。

会这么近吗？

仝溪白又推远了点。

门开了，他马上坐正，尴尬的时候人会显得很忙，抓来一把资料开始莫名其妙看起来。

“你别工作了，”邱婵拿起眼药水，“仰头。”

仝溪白乖乖照做。邱婵靠近，靠很近，每次他们越过安全距离，他总是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连厚重的大衣都带着香味，一大捧鲜嫩滴水的蓝色风铃草。

邱婵看着他的眼睛，瞳色有些浅，看人的时候感觉眼睛会说话，被红血丝包围着，一声声可怜的求救，她蛮心疼地说：“你多休息休息，眼睛真得很严重啊，感觉都肿起来了。”

仰视是仝溪白世界里少有的一种视角。偶尔抬头，看风吹叶子，斑驳的光影随着树叶的缝隙摇晃，轻盈有氧。不过此时，光有些太强了，周围空气里一部分私密的潮热正在蒸发，双颊的皮层开始发热，仝溪白的嗓音变低：“嗯。”

“我滴了，别眨眼。”

说话的气息带动周遭，耳道闷闷，飞机起飞时的那种发胀感。

他睁大眼睛，药水瓶靠近。仝溪白突然感到一种迷蒙的眩晕，视觉和听觉都被削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崭新的画面，药水瓶消失了，纤细柔软的手指正慢慢地抚摸着他的睫毛。

肩膀上的头发滑落，同心跳产生一阵渺茫的共颤。

药水被浓密的睫毛挡了回去，顺着眼角滑落。

“啊呀，”邱婵轻笑：“你是不是有特异功能啊，知道眼药水什么时候滴下来。”

那笑声，那嘴角弯起的弧度，在亲密的距离都是一种催化剂，仝溪白有些受不住这种缓慢的折磨：“算……算了……”

“算什么啊，我上手了，我就不信这药水滴不进你眼睛里。”

没等仝溪白反应，邱婵直接掰开了他的右眼，动作飞快，直接一滴。

“Nice！”

现场俨然是足球场进球的气氛。

“快快，下一个。”

不知道的还以为下饺子，这么着急。

邱婵往左边靠去，毛茸茸的大衣擦着他的手背。仝溪白乖乖地侧过脸，觉得刚才她的反应很好笑，脸上还带着笑意。

弯弯笑眼直接被两指蛮横撑开，一点氛围感都不给留。

这回他的身体有准备了，上下眼皮虽然被某人钳制，但还在以卵击石地反抗着。

邱婵帮他滴好眼药水，吐槽道：“你健身连眼皮都能锻炼到啊？”

仝溪白闭着眼，等药水吸收一下：“干嘛这么说？”

“你那上下眼皮的劲堪比鳄鱼的嘴。”

“哪有这么夸张。”仝溪白睁开眼睛，湿漉漉的天然琥珀，脸上还残留着药水，怎么看都像是被雨水欺负了的小植物。

“就是这么夸张，我都怕你咬掉我的手指。”邱婵给他抽了张纸巾，叫他擦擦。

仝溪白接过，还没来得及擦，门开了，一声戛然而止的“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