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璋沉默着接受母亲的说叨，没有反驳。

除夕夜的年夜饭格外丰盛，餐桌前方便是李琴新买的彩电，里面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屋子里年味十足。

李琴看着电视机里1984年的春节联欢晚会，心中感叹，这是春节联欢晚会举办的第二年，后来，这一年的晚会被誉为最完美最成功的春晚。

她看到了父母经常念叨的那些相声演员和歌唱家，李谷一，朱时茂，马季，殷秀梅，陈佩斯竟然还有头发的时候。

以及她自己最喜欢听的一首歌，马兰的<女驸马>，虽然她听的是别的歌星翻唱的。

在她盯着电视思绪萦绕时，顾如璋也同样在思索着。

他看着家里添置的新家电和焕然一新的餐桌，有些好奇李琴到底在他不在的这几个月里做什么。

就在两人都走神的时候，顾如意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一声爆笑。

“你们看，还有硬气功表演，这钢条怎么就能被徒手掰断呢？好厉害。”

顾如意的一声惊呼直接将两人的思绪再次拉回到了电视前。

“那应该是生钢，没有韧劲，有足够的力气就可以，这都是需要真功夫的。”

李琴看着电视里的那一幕，想到了父亲带着自己回乡时看的耍杂技，那会儿的自己同样问出了这个问题，父亲便耐心的解释给她听。

顾如意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嫂子懂得好多。”

随后，这一节目过后又有一部马季老爷子的单口相声［宇宙牌香烟］，诙谐幽默的单口相声连连惹人爆笑，揭露奸商套路。

看着正搞笑的时候，顾如意也调侃道：“嫂子做买卖就很实诚，从来不搞这些虚假宣传。”

“虚假宣传那不是自断生意吗，客人买一次就明白了，回头客自然就没有了，在咱们这个小县城，一传十十传百，口碑差了，生意能好才怪。”

尹雪梅也插进了这个话题，说的头头是道，其他三人点了点头。

“您说的对，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不弄这些虚的，好不好吃，还得需要顾客的口碑。”李琴很赞同尹雪梅的话，确实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话题直接引到了李琴身上，顾如璋正愁没地方知道李琴做了什么，如今有这个机会，自然想要多了解一些。

“看来，我不在的这几个月里，发生了不少事。”

顾如璋这一问起来，顾如意便开了话匣子，直接一股脑儿把李琴做生意，开店铺的事情全都讲了一遍，脸上还带着自豪的神情。

“哥，你是不知道，嫂子有多厉害，我的皮肤变得这么好，全靠嫂子的护肤品，还有家里的家电都是嫂子挣的钱买的，特别是这台彩电，还得需要票才能买到，也不知道嫂子怎么弄到的，真的很牛。

而且，嫂子做买卖也很厉害，懂得很多咋们不知道的知识，我们厂的领导对嫂子都是赞赏有加。”

顾如意一个劲儿地夸着李琴，倒是让一旁的李琴听着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说自己懂得很多知识，是在一次给纺织厂送瓜子的时候，那位领导突然弯下身的时候把裙子给扯破了，破的地方很是尴尬，恰好是在腰间左侧。

那领导只能用手提着裙子。

而那个时候，厂子里领导会议快要开始了，那个领导正无助的时候，李琴将头上的绑着的蓝灰色碎花丝带取下来。

围着裙子在那破口处系了个蝴蝶结，正好绑着裙子，又看不到破的地方。

黑色裙子配着蓝灰色丝带蝴蝶结竟意外的好看，死气沉沉的着装立马增添了一抹靓丽。

顾如璋听着自己妹妹滔滔不绝的讲着，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他有些疑惑地想着，这还是自己当初娶回来的那个李琴吗？

他之前往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听母亲提过李琴开始卖炒瓜子，却没想到，如今她能凭借炒瓜子买了商铺，开了干果店。

甚至给顾家添置了这样多的东西，看着旁边这个变化如此大的女人，顾如璋依然觉得不太现实。

他点了点头，并没有像顾如意那样表现得很惊讶，谁知这幅样子却让顾如意有些着急，她可是很想哥哥对李琴刮目相看的。

最好是回家的这几天两人感情升温，忘记那个张雪莹。

“哥，你怎么不惊讶呢？你不觉得嫂子很厉害吗？”

顾如璋如实回答道：“很厉害。”

“那你怎么这个反应，嫂子变化这么大，即使是邻居都不由得夸赞一声，羡慕你能娶到这样的媳妇，那你呢，你怎么想的？”

顾如意到底是年纪轻，这样的场合下问出这样的问题，倒让气氛瞬间凝固了。

尹雪梅在一边赶忙打岔：“你快去看看，汤好了没呢，就顾着说话了。”

见顾如意努了努嘴不愿意动，尹雪梅便拍了拍她的背催促：“快点！”

顾如意这才不情不愿地去了灶房。

这一离开，三人的气氛尤为尴尬，特别是李琴，她真没想到顾如意平日里对自己挑剔来挑剔去，怎的她哥回来了，态度立马变了。

竟然这样为自己着想，心里有些感动，却也不想听顾如璋的回答。

虽然她不在乎，但是被人当面否定的话她还是不想听，她想，这或许是在顾家过的最后一个年，大家和乐融融的过完年。

“今天夜里，人工湖广场会放烟火，小璋，你带着李琴去看看，她是第一次在遥城过年，想来，还没看过。”

趁着顾如意去盛汤的间隙，尹雪梅突然提议道。

对于尹雪梅的提议，李琴感到有些惊讶，随即便推拒道：“不用了，烟花以后有的是机会看，如璋他一天奔波已经很累了，就不用麻烦了。”

谁知，尹雪梅不听李琴的话，看了她一眼，直接盯着顾如璋。

“你呢？累吗？”

顾如璋摇了摇头：“不累，一会儿吃完饭，我带李琴去看。”

看着这母子两人将自己当做空气一样的交谈，她知道自己反抗无效，她不理解尹雪梅为什么和顾如意一样，要写吗明显的为他们两个制造独处的空间。

难道，尹雪梅也转性了，不再抗拒自己做她的儿媳妇吗？

吃完饭后，李琴跟着顾如璋出了门，起先她依然是拒绝的，可是架不住顾如意将自己推出家门，又给自己围了一条围巾。

她不想太闹笑话，只好跟着顾如璋去了人工湖广场。

除夕夜的大街上很美，路两边的枯树上挂满了彩色灯笼，照的整条街亮亮的，宛如星河。

鞭炮声此起彼伏，街上人很多，孩童玩着甩炮，还有小烟花。

有大人追着小孩跑的，情侣手搂着胳膊的，一家几口人说说笑笑走在路上的，如此热闹的场景，李琴和顾如璋两人却是其中的异类。

两人除了彼此认识之外，并没有其他时间接触过，尴尬地陌生的感觉萦绕在两人周围很正常。

两人之间保持着可以容纳一个顾如意的距离在街上走着。

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题。

“叔叔，你要买花吗？送给你的女朋友。”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突然跑到顾如璋面前，篮子里放着的花竟然都是仿真塑料向日葵。

李琴在一旁看着总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这不就是偶像剧情卖花的小女孩吗？只不过不是玫瑰花，而是塑料向日葵。

她不禁开口问道：“小姑娘，你这么晚了还在街上卖花，你不怕家里人担心吗？”

“我只有爸爸在家，今年过年没有肉吃，我想卖花挣钱买点肉包饺子，我知道塑料花不好看，不过向日葵的花语很好的，沉默的爱，忠诚，比起甜美的爱情，忠诚的恋人更为可靠，有安全感不是嘛。”

李琴没想到，自己随意问了一句，便是这姑娘坎坷艰难的生活条件，心中不由唏嘘。

“你这么小的年纪懂得东西竟然这么多，你这花，多少钱一支？”

“五毛钱一支。”

小姑娘话音刚落，顾如璋便直接付了钱，拿了一支花递到李琴面前：“送给你，新年快乐。”

李琴愣了愣神，笑着接过了花，有从那姑娘篮子里取了一支，送给了顾如璋：“新年快乐。”

随即给了那姑娘十块钱，那姑娘拿到钱后惊讶的看着她，在李琴说是给她的，不用找的时候，连连道谢，高兴的回家去了。

顾如璋在原地沉默地看着李琴做着这一切，又盯着自己手里的向日葵看了半天，始终未发一言。

只是再次抬头看着李琴的眼神不复以前的平静淡然，多了一份难以察觉的深邃。

“我们继续走吧，不然太晚了，烟花就要看不到了。”先前听施秉义提过遥城每年过年人工湖这里要放烟花，到了十点就结束了，全程只有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

“嗯，我们已经到了，不急，时间还有一会儿，谢谢你送我花。”

李琴顿了顿，看着四周空旷的场地，才后知后觉原来这里就是人工湖广场，刚刚都没发现，这里人这么多：“不客气，也谢谢你送我的花。”

“不客气。”

“小心！”顾如璋一声急呼直接抓着李琴的手臂拉进了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