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几人循着声音走过去，木头门敞开着，几个男人在院子中，拿着棍子，看向一位二三十岁的农家妇人，一步步向里逼近，“你男人治病时借的钱，你不还谁还？”
“不是我借的，我男人也不在了，你们的利钱恁么高，我咋还！”
“你们家欠的债，就得你们还。”
“娘！”阿毛从风致身后挤进来，探出个头，跑向那妇人，“娘，你没事儿罢。”
“哟，这是你男人的儿子罢，父债子偿也行，你还不了，拿你儿子抵债还钱也行。”
“不行！”那妇人将阿毛藏在身后，看向那几个男子，眼圈都是红的，但眼神没有一点躲闪，“不可能！”
但那几个男子已经确定妇人不可能有钱给他们，看见阿毛进来，眼睛已经放光了，伸手便要去拉。
“住手！”是樊小妹的声音，她是下意识的反应，“你们这是犯法的，我已经让人去报官了！”
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总有些害怕，她们这次出城带的人本就不多，因为要骑马，身边也只有黛玉身边的风致风清随了来，她和黛玉虽然偶有通信，但今日也不过是第三次见面，其实并不算十分了解。
“哪来的小丫头，还不快滚。”说话间，阿毛已经被他们拉了过去。
“你们别太过分！”她指着那些男人说话，但却已经挪到了黛玉身边，手不自觉抓着黛玉的袖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们都不会功夫，但却觉得在黛玉身边更安全些，但即便这样，却还是忍不住低声念叨：“要是我三哥能跟着来就好了。”
“他不在也行。”
“什么？”
她话音刚落，却见黛玉手中不知甩了什么出去，似是击中了那人膝盖，那个抓着阿毛的男子瞬即跪了下去。
“这是……你？”
“嗯。”她应声，看向那边的方向，阿毛反应得快，感觉自己被松开，便赶忙跑回了那妇人旁边，但那个男人显然被激怒了，起身就要冲过来。
“你们确定要继续？”说着，就又飞过去了颗珠子，直接打在了男人的肩井穴上，手中的棍子径直掉落在地，砸在脚面上。
“我艹。”那人忍着不耐，抓起棍子仍要向前走，却被领头之人拦了下来，“我们是在收债，两位姑娘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大哥，你和他们说这些干啥！几个丫头片子，咱们直接上！”
“懂个屁，滚。”
“那如果我们一定要管呢。”黛玉没再动手，而是冲着风致两人摆了摆手，“把阿毛母子带过来罢。”
说罢，风致二人瞬间出手，直接到了那几人面前。
领头之人本是因为看出黛玉与樊小妹的衣着不凡，故而不欲生事，如今见他们不想罢手，便也不再忍让，他们做着收债的活计，其实身手并不差，只都是些粗陋招数，于风致等人而言却也不算麻烦。
樊小妹见他们处置起来算是轻松，长舒了一口气，道：“这么看着，我到觉得咱们两家好像是倒了个个儿，爹爹和娘都不让我学武的，说我性子本就跳脱，再学了武更没个女孩样子，林妹妹好像很厉害，是什么时候学的？之前都没听你提前过呢。”
“我也只是会一点点，自保而已。”
“那也比我强。”她说得兴奋，目光也不再看着阿毛那处，而是专注和黛玉说话，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般，拉着她的袖子问道：“你刚是用的什么，珠子吗？随身备着的？”
“小心！”
樊小妹没有得到回答，却是被黛玉拽到了一旁，而后方才缓过神来，看向刚刚自己站的方向，原来是那边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一人，已将棍子举到了跟前，眼见着便要落下，不过一瞬的时间，她见着黛玉就要徒手接过，心中微跳，想要再替黛玉做些什么，但未及动手，却见棍子直接掉落，再次落在了那人脚面上，再抬头时，才发现那人的手上插着一支箭。
“林妹妹，你没事罢。”
他们转身，便见着肖归和樊山骑马赶来，手上拿着弓，停在门前。
“我没事。”黛玉摇摇头，看着风致风清已将那几人制服，又道：“只是抓了几个人，还没处置。”
“没事就好。”
樊小妹看着已经走到他们跟前的两人，面上有些惊讶，视线在他们身上逡巡了一番，有些疑惑，问道：“所以，刚才那一箭，是肖公子射的？你会武？”
“是，看你们很久没回来，所以过来看看。”肖归应着，而后又解释道：“我不会武。”
“那你……”她看了眼那男人手腕上的箭，还挺准的。
“君子六艺，射术也在其中。”
樊小妹点点头，不再纠结于此，转而看向樊山，摇摇头，叹气道：“我不会武也就算了，怎么三哥的反应也不如肖公子？”
被责问的人一噎，刚要解释，便听肖归说道：“我走得靠前些，樊兄当时应当还没看到你们的情况。这里是怎么回事？”
樊小妹这时才想起来这里还有几个人在，忍不住将刚才的事都说了一遍，而后，还觉得有些不足似的补充道：“我看着他们就不像是好人，哪有这样催债的。”
“你们是收利子钱的？”
“没错！他们欠债不还，我们来收债，有什么不对的！”
“各位少爷姑娘。”那位妇人似乎才缓过神来，忙拉着阿毛跪到跟前来，红着眼睛道：“这利子钱是我男人借的，他之前生病，我们没钱买药，是他们在医馆旁边哄着我男人借了二两银子。我当时不在那里，不知道钱的来历，现在，现在我男人不在了，他们又来要债，不过三个月的功夫，就说我们欠了十两银子了。我们孤儿寡母的，真得没有这么多钱。”
“怎么？没钱就能不还债了吗？天下就没这个理！”那个领头之人之前因为这些人衣着不凡而忌惮他们，也只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同样因为他们的身份，而没有过于隐瞒，毕竟，他们做的就是有权势人家的活，见得人也多了，并不认为这些人当真会在意什么律法，也不认为这些最多不过十五岁的少年少女能做得了什么事。
“确实没有欠债不还钱的道理。”肖归说着，却又顿了顿，看向那个头儿，淡淡道：“但是利子钱却不一样，送官罢。”
“你敢！你知道我们是给谁做事吗？”
“我们不会知道。”
“把他们嘴堵上。”
肖归和黛玉同时开口。
“我们是……唔。”
风致风清的动作很迅速，他们的话也没有说出口，周围安静了下来。
“不让他们把话说完吗？”
“说什么？”肖归道：“你们只是偶然救了对母子罢了，和他们是谁有什么关系？”
“表哥说的没错。”黛玉笑笑，拉过樊小妹的衣袖道：“咱们什么都不知道。”
黛玉将人拉走，却也没有再继续玩的心思，安排好人将这几人送去官府，有让人看着阿毛母子去录了口供，将人送到自家庄子上，方才回家，到林府的时候天已将黑，又将今日之事说与赵敏同林如海知道，方才回房休息。
肖归和黛玉的院子离得并不算近，但也有一段同路可走，“我还忘了问，表哥今日出门好像没带弓罢，怎么当时倒是拿着弓来的？”
“樊兄带来的，觉得无聊，所以拉着我一起练练，看你们久未回来，便也没收起来，就直接过去了。”
黛玉点点头，又道：“樊姐姐今日还和我提起了肖家。”
肖归挑眉，问道：“也是说樊将军因为我从文而感觉可惜？”
“樊公子说了这话吗？”她反问，又顿了顿，道：“她说肖家军和南安王似乎有些矛盾，我想起了你之前说的肖家的事。”
“嗯。”
“但你觉得肖家想让你去边疆真是因为这件事吗？”
肖归摇摇头，问道：“妹妹认为呢？”
“感觉不像。如果他们想要肖家的爵位，应该更不想让你拿到兵权罢。除非，在他们心里肖家军的兵权要比自己拿到爵位还重要。”
“或许他们两个都想要呢。”
黛玉愣了一瞬，转而又释怀，道：“权力向来能迷惑人心，只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即便当真想要爵位，怎么你两个叔父就能如此团结？无论是爵位还是兵权，也都只有一个。”
肖归抿唇，叹了叹气，道：“我和你说过吗？我的那两个叔父才是真正的一母同胞，而且我三叔出生后不久，那位姨娘就去世了，所以兄弟两个感情很好。而且，因为脾气秉性不同，二叔沉稳却心机深沉，三叔性格暴躁，凡事都喜欢冲在前面，但却又很会为二叔考量，所以，在这件事上，他们没有什么矛盾。”
“那……肖爷爷，他……”
“我爷爷没什么偏爱，我父亲是他的嫡子也是长子，所以对他还可以，但也就是普通人家那样罢。”他说着，又顿了顿，道：“但我父亲和母亲感情很好，我有时也在想，如果他们都还在，或许就和舅父舅母一般罢。”
“表哥，你以后也会好好的。”
“嗯。”肖归点头，冲着黛玉笑了笑，拍了拍她的头，道：“好了，你要往那边走了，今儿累了一日，好好休息。”
“好。”
两人各自回院，一夜无话，连着送进衙门的那几人也没再理会。虽然他们装作不谙世事的模样将人送进了大牢，也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身份来给官府施加压力，但却也做好了会被人找上家门的准备。
唯一出乎意料的是，来人却是熟识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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