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担心他们牵扯进去？”

赵敏点头，说道：“你外祖家的情况，你心里应该是知道些的，只怕是人心复杂，贪心太过，若是搅进局中，怕是不好脱身。”

话虽如此说，但她的担心其实并不至于此。

赵敏来至此处，虽然与荣国府联系并不算紧密，但暗中对贾家的关注却一直不少。

她知道，这是个内里极致腐朽的家族，若想以一人之力护其昌盛，保其继续延绵，几乎不可能成行。但若是能够及时断尾求生，将现在的腐肉挖去，不再牵扯到朝局之中，那么或许还有机会，即便不能让他们继续保证现在的地位、财富，却也总比万劫不复要强得多。

但是。赵敏和林如海如此决断，也并不完全出于对贾家的不忍和同情。

虽然他们知道真正的贾敏已经去世，林家和贾家最大的联系已经不在。但那总归是贾敏的母家，他们不能做到完全放任其败落。不过，最重要的一点却是他们对于甄家的所为，几乎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贾家继续同甄家牵扯在一处，那么如果最后定罪足够严厉，“贾敏”便也要被牵扯其中。

故而，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形，他们也不敢放任自流。

赵敏与林如海要如何处置贾家之事尚在布局，暂且不提，却说他们从南安王府回来，在家不过闲了几日，便接到了樊家的帖子，却是樊家母女要邀赵敏与黛玉去香山逛逛。

赵敏看过帖子，便先笑了起来，对黛玉道：“瞧瞧这帖子，我倒不觉得是冲着我来，只怕是樊家那丫头想见你了才是。”

“樊姐姐是最耐不住闲的人。也不知怎的，又想起去香山了。”

“想来也没什么别的去处罢，这京城，闷得很，还不如我们在扬州自在。”赵敏将信收起来，又道：“不过，你也是该出去瞧瞧了，这几日闷在书房里不出去，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左不过是看些书罢了。”

赵敏瞟了她一眼，道：“你最好真得是在看书。”

黛玉闻言，歪了歪头，冲着赵敏笑道：“自然。”

却说，赵敏与樊家定好在香山前见面。林家的马车才刚停下，便已能听到樊小妹的声音，“林妹妹，多日不见，你想我了不曾？”

黛玉听到声音，便未先急着下马车，而是掀开帘子，就着窗口，掐了掐樊小妹的脸颊，道：“怎么不想？”

“我就知道。偏母亲还说我会吵得你心烦。”

“怎么会呢？”黛玉应了一声，看着樊小妹，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看着她如常和自己说话的模样，又将这种感觉压了下去，只是随着赵敏下车。

“贾夫人。”

他们刚掀开车帘，便已见樊小妹的母亲李氏亦走了过来，笑容瞧着十分得体。毕竟，虽然林樊两家的女儿相交已久，但赵敏与李夫人却是头一次见面。

“此次邀贾夫人出来，本有些唐突，只我这女儿每日念着令爱，只说在家闷得狠了，想要出门来顽，我们拧不过，方才不得不打扰，还请贾夫人莫要见怪。”

赵敏摇了摇头，相互寒暄过，几人方才一同往山上走去。只是此次前来登山，却并无明确目的，只是随处走走看看。初进五月，京城中天气已有些炎热，即便他们捡着阴凉之处走，却也难掩热意，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下来，几人便有些兴致聊聊，唯有樊小妹拉着黛玉的手不愿松开，见赵敏二人在山中凉亭处歇下，便拉着黛玉又稍微走得更远了些。

“你这是要做什么？”

黛玉被樊小妹拉至一棵松树旁停下，跟着的丫鬟也都远远地站着，她刚问出口，便见樊小妹神色上已不见刚刚兴致盎然的模样，反而有些失落，既疑惑，又觉有些好笑，道：“你这是在给我表演变脸吗？”

只是随即就被樊小妹冷冷地看了一眼，而后便听她问到：“你知道为何这次是我母亲陪我一起出门吗？”

“因为你兄长没时间？”

“才不是。”樊小妹摇了摇头，道：“因为母亲担心我逃婚，所以要亲自跟来看着我。”

“什么！”因为过于惊讶，黛玉难得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几声后，又仔细端详起樊小妹来，皱眉道：：“你当真不是在同我玩笑？”

“我怎会拿此事玩笑？”

黛玉又确认了几分，正了正神色，拉着她到一处规整的石头处，垫上帕子，坐下，道：“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起过？”

“就前几日。父亲的一个同僚来信，想要我同他家儿子……”樊小妹摆弄着衣袖，“原先在金陵的时候，父亲就见过那人几回，好像挺喜欢他的。”

黛玉静静听她说着，却不成想她说了几句话，情绪就有些激动了来，虽然并未吵嚷，但眼圈都有些红了起来，哽咽道：“他根本就没为我考虑过，不过是收了个信，就想要同意那边的请求了，还说那个人秋天的时候来京城求学，到时候可以让母亲也见见，若是觉得没什么问题，就将亲事定下。”

她看向黛玉，抓着黛玉的衣袖，又继续道：“林妹妹，你说我父亲他们是不是很过分，他们都没问过我的同意，不过就是看着那个人读书读得好罢了。他就是嫌弃我们家都是粗人，所以就想让我嫁个读书人罢了，亏他们还说疼我。”

“樊姐姐。”黛玉道：“你见过你说的那个人吗？”

“见…见过两面。”

“不喜欢他？”

樊小妹哼了一声，说道：“我才不会喜欢那个小白脸呢。”

黛玉看着她，不觉有些疑问，“当真？”

“自……自然。”

“樊姐姐。”黛玉笑道：“虽然我于此事上也不大同。但是，姐姐若是因为和父母闹脾气，而错过一桩好姻缘，恐怕将来也会后悔罢？”

“林妹妹……你怎得也偏帮着他们说话。”

“我怎么是偏帮他们，我是在同姐姐说话呢。”黛玉一面替她把摆弄乱的衣袖收拾好，一面又道：“我不过是听姐姐刚刚话中的意思，似乎更多的是觉得伯父伯母不重视你的婚事安排，胡乱答应别人，是也不是？”

“是有一点。”

“或许姐姐可以心平气和地和他们聊一聊，或许会有新的解决办法也不一定，何苦用折磨自己身子的办法来对抗他们呢？更何况，虽说伯父伯母与你说了此事，但也未必就要即可定下，毕竟你三哥还未成亲不是？”

“你怎么知道我闹了几天绝食？”

黛玉笑了笑，道：“猜的。而且，今天一路上伯母都很注意你的身子，初时，我还以为是她担心你大病初愈，所以有些不放心。但刚刚听你说起此事，就胡乱猜一猜了，说起来，也不过是诈姐姐罢了。谁承想，竟然一诈就准？”

“好啊，你竟然捉弄我，看我不呵你的痒。”她说着，便要胡乱地折腾起黛玉来，只是刚一动手，便被黛玉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姐姐，我们在外面呢，可要注意些形象。”

“快给我解开。”她身上都僵硬着，但却仍能看出又臊又恼的神情来。

黛玉却没先应承，而是伸手戳了戳樊小妹的脸颊，轻咳了一声，方道：“我若是放了你，可不许再动了。”

“好。”

“好啊你，林妹妹，学坏了。”

“说好不乱动的。”

“好好好。”樊小妹服了软，仍和黛玉挨着坐在石头上，而后又扯起了个笑，“按理说，我只比妹妹大上一个月，我都已经有人家来……怎么妹妹还没有动静？”

“樊姐姐，羞不羞，刚刚说了那么一会子，如今又问起我来了。”

“你…你只说有没有罢。”

“没有。”黛玉摇摇头，又道：“从未曾听母亲提起过，想来应该是觉得我还小罢。”

“可是，南安王府的宴席伯母不是带着你去过了吗？”

“嗯。我们是为着太妃的寿宴去的，又不是为着别的事情。”

樊小妹没反驳，反而认同道：“说得也是，若是不是为着我的事，母亲也是要去的。不过，”她顿了顿，笑问道：“林妹妹，你自己呢？有没有觉得还不错……唔。”

她眼睛瞪得极大，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忙着指了指自己的嘴，想要黛玉给她解穴，但却只听黛玉道：“樊姐姐，越说越不像话了。”

“唔唔唔。”她拉着黛玉，说不出来，便直摇头，闹了黛玉好一阵，方才听她道：“我解开你的穴位，咱们好好说话。”

“唔唔。”

“确定？”

“唔唔。”樊小妹忙着点头。

一瞬间的功夫，黛玉点在她的穴位上，“好了。”

樊小妹长出了一口气，摇头叹道：“自打我见过你会些武术后，你倒是也不藏着了。只不过，学的这点招式别不是全用在我身上了罢。”

明明是讽刺，黛玉却偏偏应了下来，一本正经道：“确实，若不是姐姐，我还以为自己学的这些无用武之地了呢。”

“林妹妹，你太坏了。”

“多谢夸奖。”

樊小妹：“……”

两人的“争端”直至被赵敏二人叫回方才结束，而后，只在香山上的庙处拜了拜，便各自下山，黛玉亦回赵敏身边走着。

“玉儿，遇到认识的人了？”

“嗯。”黛玉看了看在他们身前走着的樊氏母女，“是在扬州见过的人，可能，和宸王府的那个人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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