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的前一周，高二一班迎来了本学期的第二次月考。

夏奇光前所未有地享受这一次考试。和南书梦的约定，让她体会到了奋笔疾书的快乐。

对未来的期待，就是学习路上最好的兴奋剂。

各科考试结束后，两人很有默契地没提前对答案。她们彼此心照不宣，圣诞节到底要不要去雪场庆祝，就交由宣传栏上公布的成绩红榜来决定。

“小奇奇，你最近每天和梦梦一起学习，都没人陪我玩了。”从小卖部回来的路上，尹心溪抱怨了一句。

她们三个人里，乔语是数学课代表，成绩最好。夏奇光和她都是半吊子状态，考得好坏全凭感觉。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夏奇光突然就转了性，游戏不玩漫画也不看了，一门心思搞起了学习。

“玩游戏哪儿有学习有意思，你听我的，别整天看韩剧了，那里面谈情说爱的，把脑子都看坏了。”

夏奇光当然用不着看韩剧这种平替，她脑子里每天关于南书梦的胡思乱想，可一点儿不比电视剧里的情节寡淡。

“看起来，有的人对这次月考成绩，信心很大啊。”乔语看夏奇光的眼神，一直往门口的公告栏瞟，早就猜到她是想过去看成绩，又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说。

“对哦，出成绩了，去看看。”

一贯心大的尹心溪才想起来有这回事，她拉起夏奇光的胳膊，就往校门口走。

“哎呀，我看不看都行，考多考少那不都一样吗……”

话是这么说，夏奇光却紧张得心怦怦跳。到了被里三层外三层人群围着的红榜面前，她甚至不敢走近，任另外两个人挤进去，寻宝一样找着自己的名字。

这时，她偶然瞥见一个意外出现的身影。

南书梦正静静站在人群中间。她一行一行从上到下仔细看着那张纸，专注的眼神和平日里做题时毫无二致。

刚才去小卖部之前，她问过南书梦要不要一起，她当时说题没做完，就拒绝了。

可为什么又要在拒绝之后，自己一个人跑下来？

夏奇光想不明白。

她注意到，南书梦的目光是从名单的中段开始的，这并不属于学霸该有的位置。

很显然，她是在找自己的成绩。

“小奇奇，找到你了！总分458，排学年327名！”

尹心溪的大嗓门，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范进中举了。

学年一共才500人，她这327的排名，只能算得上中规中矩。但对夏奇光来说，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

“你可以啊，再学下去都要比我分高了。”

乔语开着玩笑，拍了拍夏奇光的肩。

“还行吧，一般一般。”

一被夸奖，夏奇光嘴上毫不在乎，可眼里眉梢全是沾沾自喜的得意。

她下意识带着炫耀的眼神去看南书梦。

胜者班师回朝，当然配得上任何形式的赞美和奖赏。

可南书梦却没回看，她仅仅是眉头微微舒了舒。

她的表情不像是开心，更像是解开了最后一道十二分大题后，踩着铃声交卷时的庆幸与释然。

也是，带自己这样天资愚钝的差生进步，比让她考十次满分都困难。

夏奇光不知道，在她为两人能一起过圣诞节欢欣雀跃的时候，南书梦却想的是，四年后的她，终于有救了。

许下的承诺，当然没办法失约。

周五放学后，南书梦刚回到家，就派出一向擅长糖衣炮弹的小夏，开始对南正明和谢华发起一轮攻势。

“爸，这次月考我又是全班第一。”

“我闺女真厉害。”

南正明看着小夏递过去的成绩单，憨憨笑着。虽然家里条件一般，但南书梦这个女儿一向争气，在学习上从来没给她们丢过人。他们俩每天从凌晨忙到半夜，吃点苦也值得了。

“不用给你爸看，他又看不懂，我看看。”谢华把成绩单从南正明手里抽过来，拿出上次月考的那份，一门门对比着，“你这英语，比上次少了5分啊，怎么回事？”

就揪着梦梦最薄弱的英语不放，那你怎么不问物理提高8分，还有数学保持满分的事啊……

小夏小声嘟囔着。

还好谢华不是她亲妈，不然她们俩互相都能被对方气死。

“你赶紧说正题。”

南书梦躲在身体里提醒小夏，虽然不需要她亲自开口，但紧张的心情丝毫不减。

“妈，那个……”小夏搜肠刮肚地想着合适的借口，“你看我成绩不是挺稳定的吗，也没退步。就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谢华无视小夏的后半句话，直接找出她关心的重点：“光不退步就满足了啊，你们班是普通班，考第一名是应该的。学年里面，总分比你高的，英语成绩比你高的，多了去了……”

“闺女好不容易又考第一，想和你说说开心开心，你看你又开始教育……”

南正明听不下去了，为南书梦帮腔。

“哎，我督促她努力上进还有错了。南正明，你要是多赚两个子，给梦梦报个补课班，她也不至于次次考试都在英语上栽跟头……”

南正明看谢华的矛头转向自己，立马不再搭话，跑进厨房将水开大，戴上手套洗起客人吃完的砂锅来。

唉，在这个家说句话真难。

小夏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铩羽而归的她，没脸面对南书梦，只能默默缩回身体内。

南书梦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她也只有接受失望的份。

她回到书房，坐在书桌前，给夏奇光发短信：

【我明天不能去了。】

【为什么？？？】

三个问号，表示惊讶、疑惑和不满。

【我妈不同意。】

南书梦没做过多解释。看谢华刚才那个状态，就算小夏开口说了去滑雪的事，也只会收获一顿痛骂的结果。

“那如果她同意呢？你是不是就会和我一起去了？”

“嗯。”南书梦回想了一下谢华骂人时的恐怖，补充一条，“但是，她不会同意的。”

夏奇光却没有理会她这后半句，发来：

“好，那你等我。”

等什么？

小夏和南书梦一样摸不着头脑。

“我看去雪场的事，八成是没戏了。梦梦，今晚早点睡吧，明天还是叫我一起去市图自习。”

凭她对自己的了解，学习全靠死记硬背的夏奇光，是不会想出来什么好办法的。也没什么好遗憾，圣诞节每年都有，雪场也一直在那里，等上了大学，她再带南书梦去就是了。

可有些东西，一旦错过那个时间点。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阁楼里暖气的干燥和窗外飘着雪花的寒冷，让人在逼仄的安全感里昏昏欲睡。小夏又和南书梦聊了一会儿天，百无聊赖的她很快就窝在身体里睡着了。

习惯了熬夜刷题的南书梦，今天也无心学习。她在比平时更早的时间点上了楼，借着月光在床上翻来覆去。

就这样辗转到了十二点。

心里惦记的，无非是她即将再一次错过的平安夜。

她对自己说，南书梦，你要好好学习，不想那些有的没的。滑雪，住酒店，过圣诞节，不是你这种家庭的孩子应该享受的。

夏奇光家里有钱，有底气，就算不出国也有书读。可你如果现在贪图享乐，到高考的时候没考好，就什么都没了。

但那颗在她童年记忆里旋转的水晶球，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拥有呢？

不能再想了，再想她又要不争气地哭了。

南书梦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从床头柜里拿出她用来听英语听力的收音机，将旋钮调整到广播模式。

FM95音乐电台。

每次心情不好时，她就会偷偷一个人窝在被子里听歌。

收音机嗡嗡作响的调谐音里，好听的女声悠悠传来：“下面给大家放出的，是一首范玮琪的《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

听到这首歌，南书梦又想起了和夏奇光在回家的3路公交上，同听一支mp3的时光。

心情好像也没那么糟糕了。

歌曲放到一半。

她阁楼房间的窗框上，传来了小石子敲击的脆响声。

“咔哒”，“咔哒”。

夏天的时候，南书梦常常能听到这种声音。附近的小孩子调皮，用装着橡胶子弹的塑料手枪追逐嬉戏，没少殃及在房间里学习的她。

现在这么晚，连谢华和南正明都睡了，怎么还会有小孩在外面玩？

她披上外套起身，来到窗边，想要一探究竟。

夜里的北风，带着初雪的晶莹，将南书梦的头发和上衣吹得鼓起来。

视线所及，她刚刚想到的那个人，就站在路灯下面的雪地里。

洁白的六棱形挂在她的头顶，眉毛，睫毛，将那双纯真无邪的眼睛更衬托得闪闪发亮。

“梦梦，同桌！”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南书梦能明显听出夏奇光语气里的兴奋。

因为她也一样。

“你怎么来了？”

“我不是说了让你等我吗？”宣布好消息时，夏奇光掩盖不住的得意，“你妈答应了，让我明早过来接你。”

谢华居然答应了！！

她是怎么办到的？

南书梦发出一连串疑问：“你刚才来我家了？你和我妈说什么了？她怎么同意我和你去雪场的？”

“我不告诉你。”夏奇光一脸神秘，转身跑向她那辆白色捷安特，朝楼上摆摆手，“先走了，明天见！”

见想见的人，她有一百种方法实现。

南书梦，你答应我的事，一样也不许耍赖。

作者有话要说：小夏：学习学习学习

夏同学：同桌同桌同桌

南书梦：圣诞节圣诞节圣诞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