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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豪横社畜和霸道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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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廿三日,天气晴好,风和日丽,是李斯焱当皇帝的第四天,也是我第一天上工的日子。

一大早,我就被素行姑姑从床上抠了下来。

此女原本是先皇栽培出来的女官,不知为何投诚了李斯焱,最大的优点是忠诚,忠诚得像条哈巴狗一样,是目前紫宸殿除了皇帝之外最大的头儿。

然而此刻,这位女官大人用一种堪称绝望的神情看着我,好像在看一团无可救药的垃圾。

本垃圾豪横地与其对视,寸步不让。

起因是我拒绝穿那身难看至极的宫装,拒绝抹那散发着木樨味儿的头油,而且对她奇怪发型发表了极其刻薄的嘲讽。

通过一系列找事行为,我希望让她明白,我和她手底下的那些乖猫似的小宫女不一样,我脾气暴,不好惹,惹急了我连皇帝的逆鳞都敢扒,她一个小破总管能奈我何?

历史告诉我,低烈度的抗争是争取福利的最佳手段,要想将来的日子好过,就要积极试探狗皇帝的底线。

素行见我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脸色青青白白十分精彩,她是宫女头子,体面人,面对我这种豁出去的泼妇没有一点办法。

这些深宫女人也没什么创意,一遇到摆不平的人,只知道向上峰告状。

她愤恨地瞧了我一眼,转身进了狗皇帝的书房。

我对她做了个侮辱性极强的鬼脸。

过不多时,哈巴狗脸上洋溢着激动快意的神气,从柜子里小心翼翼拿出一根镶宝石的鞭子,缓缓向我走来。

她端起威仪道:“沈娘子,我本不想为难你,奈何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万不能任由得你目无法纪,冲撞陛下,陛下特准我施用此鞭,纠正你的过错,今日我将……啊!”

我突然暴起,劈手夺下她的鞭子,干脆利索地照着她的臀部来了一鞭。

她疼得大叫一声,整个人都懵了,倒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嘴唇哆嗦着,抬手颤颤巍巍地指向我。

我掂着那花里胡哨的鞭子笑了出来:“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半点不顺手,素行姑姑,我早就想说了,你看起来真像条哈巴狗,不插根尾巴总觉得你缺了个物件儿,不完整。”

“沈缨,你这个疯妇!”她被我羞辱得脸色惨白,爬起来撕我的嘴,我嘿了一声,气沉丹田,蹂身而上,反手一个小擒拿把她再次撂倒在地。

——像这种四体不勤的大明宫特产淑女,我一次能揍三个不带喘气的,老娘小时候人称安邑坊铁拳小霸王,也是笑看过风云的好吗。

“把她抓住!”素行打不过我,气急败坏地对外头的侍卫嚷道。

我不打算多纠缠,扔下鞭子举手投降。

一个侍卫立刻冲上来,反剪了我的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我乖乖任他举着,心想这位侍卫哥哥倒还挺怜香惜玉,比那天在宣政殿上卸我胳膊那位温柔多了。

“紫宸殿重地,不容你撒野!”可惜温柔侍卫哥哥说的话一点也不温柔。

见素行还想去捡鞭子,我凶狠地朝她飞了个眼刀,她一愣,随即目光发狠,握紧了鞭柄,作势要抽,我被制着,没法躲,双眼一眯,龇出一排凶恶的小白牙。

两个女人像两只野兽一样对着哈气。

这时,书房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了,走出一个手持拂尘的老内侍。

那内侍神情淡漠,眉毛疏淡,眼尾耷拉着,像是一条皮肉松弛的老狗。

他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冷冷道:“闭嘴,聒噪的东西,陛下容你入紫宸殿伺候,不是让你来当打鸣的鸡的。”

我看他觉得眼熟,仔细回忆一番,倒吸了口凉气,这不就是前日那个连着带走阿爹二叔和哥哥的那个老内侍吗!

那老内侍又垂下了眼道:“素行退下吧,吴队正,把沈缨押进去,陛下要见她。”

说罢转身回了书房,留一大票侍卫和两个凶恶的女人在殿中面面相觑。

素行不甘地瞪了我一眼,恨恨地一瘸一拐地走了。

“沈娘子,得罪了。”领了上命,吴队正向我一拱手,对手下小侍卫们喝道:“搜她的身!”

由于我前科累累,他表现出了惊人的细致谨慎,甚至连我束发的木簪都没有放过。

“这有什么好收的,”我道:“收了我拿什么束头发?”

吴队正木然道:“以防万一。”

我只得任他把我的木簪子拔掉,念念叨叨道:“哎呀,我岂有弑君的胆子?本来就是为了保家人的命才答应来做起居郎,如果真向他动手,他们还能有命在吗。”

别人我不敢说,但婶子一定第一个在黄泉路上打爆我的狗头。

李斯焱敢把我放在身边,大约也是知道,我虽然嘴上说得狠,但顾忌着家人性命,是没有胆子杀他的。

然而在吴队正眼里,我已经毫无可信度了,是他社畜生涯中的拦路妖魔。

里三圈外三圈检查完毕,他再次把我反剪了双手,扔进李斯焱的御书房。

侍卫把我扔进门的的时候,李斯焱正进行晨间办公。

他似是刚起身没多久,只随便地套了一身青绿色长袍,带子也没系好,露出了里头的月白中衣来,正以一种放荡不羁,与皇帝身份极为不符的姿势坐在案前,身边堆着山一样的表奏。

见我第一句话是:“沈起居郎,鞭子使得顺手吗?”

他似乎并不生气,仍面色如常看着表章,握笔的手指修长而干净,让人十分惋惜,这么赏心悦目的手怎么长在了一个畜生身上。

我诚实地回答道:“华而不实,物类其主。”

“唔,”他森森地笑了:“好一个物类其主。

他问道:“你为什么不穿素行给你的衣服,若是不喜欢,何不让素行给你换一套。”

“你给我授的是六品起居郎之职,理应着石绿官服并犀銙幞头,她给我穿的那是什么鬼东西?”

“怎么办呢?朕这儿没女子的官服。”

他笑得更加灿烂了:“既然你不喜欢宫装,朕不强人所难,你就干脆什么都别穿了吧,素行过来,把她的衣服扒掉烧了,只留中衣。”

我勃然大怒,尖声道:“好得很!你尽管作弄我,我今日便穿着亵衣随你上朝去,让朝上的群臣都看一看,他们的新皇帝是个不给起居郎衣服穿的大昏君!”

他把笔搁到一边,双手交缠抵在下颌处,悠悠道:“你说得对,朕就是个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绝世昏君,朕坏透了,不仅爱杀史官,还不爱给起居郎穿衣裳,素行愣着干什么,把她的亵衣也扒了。”

我大惊失色,对跃跃欲试的素行咆哮:“你敢动我!”

李斯焱凉凉道:“沈起居郎若不喜欢素行,那就让殿前侍卫代劳吧,上朝的时辰快到了,莫让朕等太久。”

我的拳头握紧又放开,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额头上的伤口又在痛——被李斯焱气的。

论无耻和不要脸,这天下没人能胜过狗胆包天的李斯焱,什么仁义道德君王之仪,在他眼里统统是狗屁。

他好像格外喜欢看我气恼吃瘪的模样,放下了笔,专心致志地欣赏我的窘态,狐狸眼快乐地眯成一条缝,边欣赏还边说风凉话:“沈起居郎,你以为朕的紫宸殿是你家史馆,随你折腾吗?我说过,你性子越烈,我就越想把你的傲骨碾碎,不过吧,你生龙活虎起来,比前几日半死不活的样子倒是有趣多了,朕喜欢。”

“李斯焱,你……你这个狗贼。”我咬牙道。

“骂得好,”他抚掌称赞:“骂得朕神清气爽,如闻仙音,再骂几声,朕这就把它裱到墙上去,早晚看着,痛快。”

我在原地喘了很久的气,不止额头在痛,胸口也在痛。

我简直无时不刻想扑上去拧掉他的狗头,但一想到婶子和小川,只能强忍着仇恨与愤怒,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在狗皇帝哈哈大笑声中,我屈服了,任由宫女们把我塞进一件温柔乖顺,飘着无数条绸带的宫装里。

铜镜里的我看起来非常生无可恋。

我二叔说过,礼就是规矩,礼服就是囚笼,把人死死框在寸寸布料里,日日如此,比镣铐更加磨人心志。

宫装限制了我的步距,让我只能走那种娘唧唧的小碎步,我困惑地看了眼我身边持镜子的宫女,不自觉问她道:“姐,你怎么穿着这衣服干活的,不会破的吗?”

我诚心发问,那宫女却以为我在调戏她,小脸一青,走了。

我:……行吧。

*

当我拖着累赘的裙裾,迈着小碎步前来上班时,李斯焱正在穿他的朝服。

面对结构复杂,层层叠叠的皇帝朝服,他看起来比我还烦躁。

我噗嗤一下乐了,幸灾乐祸。

他抖抖袖子,漫不经心地回身一看,正好瞧见站在门口的我。

他明显地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慢慢地走过来,捏起我的下巴仔细端详一番。

一只手指拂过我施了口脂的唇角,甚至还有意无意地摩挲了一下。

把我恶心得够呛,奋力偏过头去。

“不错。”他用手帕擦了擦食指,在素白的帕子上留下一点绯红色,又把帕子塞回怀里,点头评价道:“果真人靠衣装,你这中人之姿,收拾收拾也有那么几分国朝女官的样子。”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我正常的模样,前头几次,要不然我披头散发状若疯狗,要不然就是裹着绷带状若女鬼,唯有这一次勉强像了个人样。

我摸了摸自己有人样的脸,结果一个不小心,把脸上贴的花钿给抠了下来。

很尴尬。

给我化妆的宫女绝望地转过了头。

李斯焱恰好看到了,伸手过来,把我另一边的花钿也撕了下来,随手扔在桌案上道:“你贴这个玩意儿真难看,还不如不贴。”

这可能是今天李斯焱对我说的第一句人话。

“拿好笔墨,随朕上朝去。”他斜睨着我,嗤笑道:“沈起居郎,你不是史官世家,才学出众吗?那待会儿朕说什么,你统统要记下来,如果你敢漏一字,今晚紫宸殿上下的夜香,就都由你来倒。”

来了来了,刁难这就来了。

“好。”我简短地答应。

李斯焱这人极记仇,我前日在宣政殿上骂他是掖庭里倒夜香的货色,被他记住了,今日特特拿这个来料理我。

大概是我答应得太爽快,他反而不高兴了,脸色一下阴鸷得要命,半晌,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长腿一迈,从我边上傲慢地走过。

我毫不掩饰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呸,喜怒无常的狗皇帝。

*

皇帝身边的起居郎一般会配备两位,左史记言,右史记事,可是李斯焱刚刚走马上任没几天,人还没配齐,所以现在只有我一个,言事一手抓,一份工资干双份活。

我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望了一眼面前坐了满堂的文武百官,心里又开始发堵。

原以为有朝一日,我会以编撰的身份站到朝会的队伍里去,可我做梦也想不到,第一次进宣政殿,我在廷下怒骂当朝皇帝,第二次进宣政殿,我坐到了起居郎的位置上,给我前日骂过的狗皇帝写起居注。

这是什么狗日的人生啊。

况且给李斯焱写起居注是件大大的苦差,他脑袋灵活,语速快,跟连发机关弩似的,把朝堂上的老文臣们训得满头大汗,个个都敢怒不敢言。

这就是带我上朝的作用了,我像一个现成的杀威棒一样摆在狗皇帝身边,群臣们一见我,就想起狗皇帝连杀三位史官立威的恶劣行为,便是想忤逆他的意思,也要先在心里掂量掂量。

连个年轻小娘子都不放过,这皇帝心眼是有多小啊!

除了有杀鸡儆猴的作用,我还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听写工具,坐在一旁运笔如飞,把狗皇帝讲的一堆屁话统统记下来。

狗皇帝放的这些屁,当真是又臭又长,写得我手腕子生疼。

但我记着记着发现,李斯焱讲话的用词堪称粗俗,偶尔还夹带几个我听都没听过的语气助词,据我分析,应该都是不太干净的词汇。

我猜他在掖庭的那些年里,可能没有正经地接受过作为皇子的教育,即使后来拼命追赶,语言习惯依然隐秘地暗示着他卑微的出身。

轮到这么个人当皇帝,我看本朝是气数将尽了。

下朝之后,李斯焱第一时间来检查我的作业。

在朝上的时候,他就频频转头观察我,看样子他非常期待我今晚去给紫宸殿倒夜香。

我一言不发把一沓草书递给他。

他接过来一张张翻看。

“你写的这是什么,朕没说过这些话。”他扬了扬稿纸,挑刺道:“史官世家,看来也不过如此。”

我本来已经准备下班吃点早膳去,一听这个,食欲都被气没了。

真是岂有此理,你可以侮辱我,但绝不能侮辱我的业务能力。

我一下就站了起来,指着那纸页争辩道:“我没记错,是你自己对宰相大人说“行,叫张黎是吧,我看吏部尚有职位,就让他去补吏部侍郎的缺。”,我写“上曰:善,准张黎任吏部侍郎”没有任何问题。”

李斯焱气定神闲,几截好看的手指头微微发力,把我辛苦写好的纸页几下撕成碎片,随意往废纸篓子里一扔。

“朕说了那么多,你却只记了这几个字,偷工减料,态度不正,重写吧,记得一个字都不准漏。”

我愣愣地看着我的笔墨被撕碎,再雪片一样缓缓下落,不可置信地抬眼,突然回过神来,怒道:“不是你叫我写起居注的吗,干嘛还要撕掉它!”

“朕说了,要一字一句地记,你既然不按规矩来,那当然要撕了才行。”他懒懒道。

我气得口不择言:“ 谁用大白话记史啊?李斯焱你是不是在掖庭里压根没读过书,好歹也是一个皇子,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一听到掖庭二字,李斯焱好整以暇的神情顿时烟消云散,换做一种阴冷的面容。

他揪住我的前襟,慢慢地把我拎起来,淡淡道:“闭嘴。”

宫装本就紧绷,我被拎得呼吸困难,但还是坚持在他伤口上撒盐:“你读过四书五经吗?你读过十三代史吗?你在朝上说的那些词句,活脱脱一个粗俗的市井流氓,哪有半分读过书的样子,让我一字一字记?你也不怕流传下去遭后人耻笑。”

他凑近我笑道:“朕说话粗俗,惹人耻笑,可惜你父兄读书万卷,却还是了结在朕这个粗人手里。”

这是我最刺痛入骨的新伤,好不容易结出了一点疤,又被他狠狠撕下,我恨得要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不爱听是吗……我偏要说……滥杀无辜的狗皇帝,掖庭罪妇……”

我刚说到掖庭二字,哆嗦的嘴唇猛然间停下了,方才失去的理智又如潮水一般涌回了我的身体里。

我想起婶子送别我时,叹着气嘱咐我,让我别再李斯焱面前提起他的母亲,这是他的逆鳞,若把他气疯了,我们全家的命都未必保得住。

电光火石间,我悬崖勒马,把掖庭罪妇生的狗杂种强行咽回肚里。

可还是太晚,他猜到了我想骂什么,扼着我脖子的手逐渐用力,在我艰难的呼吸声中,他面无表情地凑近我,眼里满是无法收束的戾气,戾气的中央倒映着我痛苦的面容。

他紧紧制住我的呼吸,轻声道:“沈缨,是朕太纵容你了,让你什么混账话都敢往外说。”

我的意识已有些不清了,濒死之际,浑身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拼了死命挣扎,他被我一脚踢中,却混不在意,扼我脖子的手半点没松懈。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从早晨起你三番五次的闹腾,无非就是在探朕的底线,看看朕能容忍你到几分,对不对?”

我停了挣扎,呆呆地如遭雷击。

他笑了一下,狐狸眼微微眯成条缝,但声音还是那么阴冷。

“朕原是想由着你,可现在不想了,既然那么喜欢掖庭,朕就送你去那里经历一遭,让高高在上的沈编撰也尝尝屈居人下,满手污秽是怎样的感受。”

说罢,他双手一松,冷冷地补充道:“去了掖庭,让夏富贵给你安排个倒夜香的差事,好让你也当个粗俗人,如此我们主奴才般配。”

他话音落地,终于收回了手,脖子上的桎梏卸去,大量新鲜的空气重新回到我的肺部。

我双腿一软,跪坐在地,捂住喉咙,像个溺水之人一样猛烈地咳嗽起来,一直咳到满脸通红。

生理性的泪水糊了满眼,我渐渐看不清李斯焱的脸色了。

我沙哑道:“……你……”

狗皇帝直指门外,垂眼道:“行了,趁朕还给你留了口气,赶紧滚吧。”

一听他下了令,两个早就侯在一旁的侍卫麻利地架起我,像是拖一个麻布袋一样,把我拖出了紫宸殿。

泪眼朦胧中,我无意识地看向了李斯焱,看到他大步走回了大殿中,静静立了半晌,突然抓起一只瓷瓶,狠狠摔在地上。

我一边咳嗽,一边无比清楚地感知到,这个人好像,被我惹怒了。

*

就这样,在狗皇帝的天子一怒之下,我被罚去了掖庭。

掖庭,全名掖庭宫,又有长安第一劳改所,过气嫔妃收容基地等恶名。

如今我也算个名人,满掖庭的人都听闻了我的光荣事迹:世代做史官的沈家出了个泼辣的小娘子,在宣政殿上破口大骂当今圣上,被圣上罚做起居注十五年,非死不得出宫,结果上任第一天,就因触怒圣上,又被罚入了掖庭倒夜香。

宫女内侍们纷纷感叹:这小娘们惨是真惨,但作死也是真作死。

侍卫把我拎进了总管的屋子,让小侍童去喊总管大人。

小侍童腿脚麻利,不一会儿,就引来了一个穿戴光鲜的内侍。

小侍童谄媚极了,连连道:“夏大人请。”

那夏大人很是受用,嗯地应了一声,抬腿跨入了屋内,突然间一眼瞧见了我的脸,他的脚一滑,险些摔倒在地。

我翻了个白眼,嚯,夏富贵,又是这个龟孙。

“缨……咳咳,这位不是沈起居郎吗?怎么忽地来了我这掖庭,陛下这是……”

他盯着我猛瞧,支支吾吾地问我身后那两个内侍,不确定要不要把我扶起来。

我身后的内侍简略复述了一遍我的作死行为。

寥寥几句,信息量惊人。

夏富贵越听越震惊,到最后嘴大得可以塞下一只鸡蛋,伸出来扶我的手也圆润地缩了回去。

“……陛下的意思是,让沈起居郎在掖庭里倒夜香反思,直到想通了才准出去,具体怎么安排,由夏大人定夺。”侍卫道。

“我定夺?”夏富贵受宠若惊。

“哦,我晓得了。”他是见风使舵的好手,立刻拍着胸脯,做出义愤填膺之态道:“……此贱妇胆敢冲撞圣上,当真是大胆至极,亏得圣上仁德,才让她来掖庭倒夜香反省,两位大人放心吧,这犯妇来了我这掖庭,断不能让她还有兴风作浪的机会!”

“如此甚好。”侍卫一拱手道:“人既已带到,我等便不打扰大人了,先行告辞。”

“两位慢走。”夏富贵挥起他的小手绢。

*

送走了两个侍卫大哥,我和夏富贵大眼瞪小眼半晌。

最后,夏富贵屏退了下人,干巴巴地对我道:“妹子,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我横眉道:“谁是你妹子,老娘是你祖宗。”

夏富贵脾气好,从善如流:“行,你是我祖宗。”

我气不顺,张口又怼:“脸皮真厚,祖宗都叫得出口,真不愧是李斯焱的好奴才。”

夏富贵知道我嘴贱,也不恼,给我松了绑道:“我的小姑奶奶啊,你恼我没关系,但你何苦招惹紫宸殿那位,他在掖庭的时候就是睚眦必报的主,如今做了皇帝,越发阴晴不定了,你惹了他岂有好果子吃?伴君如伴虎,且收一收你的驴脾气吧,啊。”

我也明白他劝我,是想我过得好一点,但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恨恨道:“狗皇帝欺负人,这天底下哪有被欺负的人去讨好欺负人的道理!”

夏富贵吓得一激灵:“你小点声骂,被听到可不得了!”

复又叹道:“缨缨,你没在宫里头待过,你不知道,进了那道门,俗世间的道理就统统不起作用了,没人能直着脊梁活下去,就算是宰相之尊,遇见皇帝也要下跪,唯独你想站着,哪来那么好的事儿呢?”

我别过头道:“我已经尽力忍耐了,可他撕了我记的起居注,百般刁难于我,我一时没忍住才……”

夏富贵急了:“就为了这事?我的好妹子,你可真是一丁点委屈受不得啊!”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本质虎逼

现在已经很少有这种不大聪明的女主了(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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