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睡醒已经中午，宿舍内昏暗，室友们都不在宿舍。

她打开微信，点开F的朋友圈。

大多是自然风景，或者是咖啡和花草，一年发两三条朋友圈，几年的朋友圈很快就能翻完。

苏落翻了又翻，终于找到一张手出镜的照片。

配文是【清晨】，配一张左手拿着咖啡杯的照片。

放大图片，他的手很好看，修长的指节覆盖着薄薄的皮肉，手背的皮肤透出淡青色的血管。

背景的桌子上是一本书，书名是《The Almanack of Naval Ravikant:A Guide to Wealth and Happiness》。

《纳瓦尔宝典》，内容是指导学习致富和获得幸福的原则和方法。

看起来像是他会看的书。

12点钟的闹钟响起，苏落起床洗漱，拉上行李箱出发去浦东机场。

到达机场，还有一个半小时值机。苏落过了安检，在登机口旁边的候机厅放好行李箱，拿出手机和苹果，在座位上边吃边背俄语单词。

她这次出发的目的地是成都，作为车模参加一个为期五天的成都车展，薪资一天五千，税后有两万左右。

啃完了苹果，距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苏落拿着苹果核去找垃圾桶。

这次车展恰好错开周六，周五晚上结束之后，她可以坐夜间航班回来，周六去F那儿，时间有点紧，但好在周六不像车展这么累。

在卫生间丢掉果核，苏落洗完手，又洗了把脸，然后站在洗手台前凝视自己的脸。

仍旧是有些苍白的脸色，眼睛下有没睡好的淡淡乌青。

她已经去过白色别墅四次了。

第三次去是将彩纸撕碎沾到一张空白画布上，第四次是用一堆颜料，随便调出几个喜欢的颜色。

苏落猜不透他想干什么呢？他从不透露个人信息，也从不说任何暧昧的词句，像一个站在磨砂玻璃之外的研究员，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苏落！”

一声欢快的女声打断了苏落的思路，她看向门口，一个穿着短裙长相甜美的女生开心地走了进来。

“你是？”苏落思索了一番，确定自己不认识。

“学姐好！我叫周晓晓！是斑斑姐刚签约不久的模特！斑斑姐说咱俩是一个学校的！我是播音主持的，今年大一！”

苏落微微挑了挑眉，点了点头，“你好。”

周晓晓十分自来熟的样子，见苏落点头，热情地凑了上来。

“学姐，咱们应该是一起去成都车展，斑斑姐给咱们定的航班是同一班！”周晓晓把机票拿出来，激动地说：“学姐你坐哪个座位啊！没准是邻座呢！”

“没注意，公司的模特应该都是这一趟航班，你不上厕所吗？”苏落不想多聊了，又洗了一遍手，准备出门。

“上上上，学姐我等下找你啊！”

苏落回到座位，抽出几张纸巾擦手。

不时有身高腿长的女生拉着行李箱往这边走过来，优越的模特身材让路人频频回头。

这次车展公司似乎出了二十多个模特，大家都一起坐同一个航班去成都。

有几个模特苏落在公司见过，但也只是点头之交的关系，大家打过招呼之后，坐在座位上补眠或者玩手机。

苏落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大家陆续登机，她却没看到周晓晓的影子。

“等一下！等一下！哎呦我行李箱轮子坏了，好重……”

大家差不多坐好，才听到她慌里慌张的声音。

苏落看向自己身旁空着的座位，忽然有股不安感。

“学姐！”

苏落闭上眼睛。

五个小时的航程，周晓晓说了两个小时的话，期间还问空姐要了两瓶矿泉水。

落地后，公司安排了大巴接模特们直接去酒店入住。

苏落拿着房卡开门后，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学姐！”

苏落认命地轻叹一口气，微微点头，放下行李箱去洗澡。

第二天要提前两个小时六点就要到场地，她本以为今天可以好好睡一觉，现在看来大概率是不能了。

苏落坐在马桶上，给斑斑发消息。

【苏落：周晓晓跟我一个房间。】

虽然航班可能是巧合，但安排房间大概率不是。

斑斑很快回复了。

【斑斑：她刚签约三个月，新人第一个工作，你们一个学校的，应该会亲切一点。】

果然是让自己照顾，斑斑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这是新人，让她带一下。苏落顿了三秒，回复。

【苏落：好。】

晚上，周晓晓化身十万个为什么。

苏落忍不住说：“我很累了，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回答你的问题，有些东西你自己去搜一下，比问我要快。”

“哦……”

第二天早上五点，大家在会展中心汇合。

一个小时的培训和指导之后，大家去化妆换衣服，分散到各自的展台去。

苏落分到的是一条深蓝色单肩礼服裙，开衩到大腿处，配同色系的12cm尖头高跟鞋。

腰身掐得恰到好处，浓妆艳抹，苏落觉得来个话筒，她可以直接去晚会表演。

展馆的射灯打在车身和车模身上，奢华的豪车和貌美的模特相得益彰。

车展早上十点开始，晚上七点结束，晚上结束时苏落的脚已经累到快没有知觉。

“学姐！”

周晓晓站在展台下，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苏落问：“你怎么这么早？不是刚七点吗？”

周晓晓浑不在意地说：“哎呀，我们的展位太偏僻了，一天下来都没几个人，下午五点之后就没什么人了，所以大家提前了半小时解散啦！”

真好。苏落点点头。

周晓晓看了一眼苏落苏落身后的车，忽然睁大了眼睛惊叹说：“哇，你的车是劳斯莱斯啊！”

苏落拎起裙摆准备离开，就听到周晓晓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台车要790万！我没有看错吧！我的车才10万哎！”

周晓晓啧啧感叹着。

苏落在更衣室换好衣服，发现周晓晓像只小狗一样蹲在地上等她。

“学姐！”

难得工作一天还这么有精神，苏落将头发用手梳起，扎成马尾。

小狗摇着尾巴眼巴巴看着苏落扎头发，提议道：“学姐！咱们去吃饭吧！我刚刚搜到一家非常好吃的火锅！离这里不远！”

“……”苏落手一顿，看向周晓晓。

你确定四川的火锅你的菊花受得了？

“行。”

半小时后，苏落坐在了一家热闹的火锅店里。

坐在对面的周晓晓翻着菜单，“这个五花肉好贵啊，要45一盘，这个牛舌要70！猪肚……”

“咕嘟咕嘟……”

苏落看着逐渐沸腾的香辣火锅，只想打喷嚏。

“我来点吧，今天我请。”苏落拿过菜单，先让服务员上几份肉。

“哇！学姐你真好！”周晓晓开心地说。

火锅很香辣，点的肉被周晓晓消灭了大半，苏落吃了几口，最后吃冷面和水果填饱了肚子。

早上起床，苏落摸着有点疼的肚子，厕所里已经传出惊天动地的声音。

生化武器。

“为什么会狂拉肚子啊！”周晓晓哀怨地喊。

苏落趁周晓晓停战休息的间隙迅速洗漱完，离开了房间。

胃不舒服，勉强吃了一点粥和鸡蛋后，苏落到大堂的沙发上坐着休息。

沙发区有几个认识的模特在坐着聊天，待会儿有大巴来接大家去会场。

“早。”苏落打过招呼，在一个还算熟的模特渡渡旁边坐下。

渡渡是一个入行多年的模特，苏落刚开始工作的时候渡渡跟她说过一些经验。

渡渡说：“早，怎么了，胃不舒服？”

苏落微微点头，“昨天去吃了火锅，太辣了。”

几个听到的模特笑起来。

“小心化身喷射战士！”

苏落摇着头微笑，战士还在战斗。

“吃完玩几天？”渡渡问。

苏落说：“不了，周六还有工作。”

渡渡笑说：“真忙。”

大巴到酒店门口，苏落还是没有看到周晓晓的影子。

“你收拾好了吗，大巴来了。”苏落边打电话边看向电梯。

周晓晓说：“哎呦……我拉肚子，我待会儿直接打车去，你先走吧！”

“那你抓紧时间。”

到了更衣间，苏落拿出高跟鞋换上，脚心忽然传来一阵刺痛。

“嘶！”

苏落忍痛摸到自己脚心，从前脚掌处拿下一颗图钉。

血液很快涌出来，苏落忙踩到旁边的地上，避免血染脏衣服。她忍着痛先将鞋子擦干净，擦干净脚上的血。

图钉怎么会出现在鞋子里？

苏落看向周围，大家都在忙着换衣服，不经意对上渡渡的眼睛，渡渡眼神询问：“怎么了？”

苏落摇摇头。

图钉很尖锐，但是看起来没有锈迹，放图钉的人还算有良心，没有放生锈的。

“好了没？大家赶紧换好衣服！今天大家再听我讲一下一些要求哈……”

负责人在外面催，苏落将鞋子里垫上两张纸巾，重新穿上鞋。

细高跟的受力点在前脚掌，每走一步都像是酷刑，苏落努力忽视脚步的不适，尽量让自己的步伐看起来自然。

不知道谁暗中使坏，但眼下得先把工作做完。

渡渡也是同展区的车模，不过是隔壁的品牌。

“你的衣服很漂亮。”渡渡说着，将苏落从头打量到脚。

苏落不动声色地点头，“还好。”

在车旁站定，苏落尽量让没受伤的脚承重，一上午时间，两只脚都开始变得酸痛无比。

苏落不时看向不远处的渡渡。

渡渡是跟自己差不多类型的模特，工作类型也有很多重合，可是今天明明是同展台差不多价格的车，薪酬应该也是差不多的，为什么要在第二天就下手呢？如果工作失误，她就不怕自己告诉斑斑吗？

一天下来，苏落暗中观察着所有模特，内心天人交战，感觉格外疲惫。

晚上周晓晓照旧蹦蹦跳跳地先过来了。

“学姐！咱们今天去小吃街吃小吃吧！”周晓晓期待地说。

“我今天没胃口，你自己去吧。”苏落翻着口袋，“你有湿巾吗？”

“啊？你要擦手吗？有。”周晓晓撕开便携湿巾的塑料封膜。

“都给我吧，你先回去吧，我晚上有事。”苏落攥着湿巾往更衣间走，得把鞋底的血渍擦干净。

处理好鞋子，苏落看向头顶四周。

更衣室内没有监控，门口有一个，但是进出的人那么多，拿到监控可能也找不到是谁。

出了会展门口，苏落打车赶到最近的医院，处理伤口，打破伤风。

伤口不算深，大概有半厘米，踩了一天，脚底又酸又疼。

回到酒店，周晓晓还没回来，苏落简单冲了个澡，到二楼的餐厅吃晚饭。

晚餐的菜品要比早餐丰富很多，苏落简单挑了几样清淡的蔬菜，找座位时，发现了一个认识的人。

“我可以坐这里吗？”苏落站在渡渡的餐桌旁。

渡渡愣了愣，微笑说：“怎么这么客气。”

苏落放下餐盘，坐下。

渡渡盘子里是一些海鲜，青菜和水果，旁边还有半杯红葡萄酒。

渡渡说：“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苏落看着渡渡喝果汁，“有点累。”

“工作的事情，还是少跟同事说比较好。”渡渡说。

苏落停了筷子，问：“嗯？”

渡渡挑眉，说：“我看到了，她往你鞋子里放东西。”

苏落假装惊讶问：“谁？”

渡渡说：“你没必要怀疑我，因为我准备离职了，给你个忠告，不要跟别人走得太近，尤其是一些跟你类型类似的新人。”

新人？晓晓？苏落看向渡渡，渡渡露出笑容，起身说：“我吃好了，先走了。”

苏落放下刀叉。

晓晓算甜美风模特，但也能凹一下清冷风格。渡渡说的是真话吗？如果要离职了，确实可能会说一些真话的。

苏落凝神思索间，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学姐！我带了特别好吃的串串回来！还有5分钟！马上就到酒店门口了！”

苏落挂掉电话，直接下到一楼大堂。

旋转门外，穿着粉色羽绒外套的周晓晓十分显眼。

周晓晓看到了苏落，透过玻璃冲苏落晃手里的串串桶，快步跑过来。

“学姐你尝尝！”周晓晓拿出一串满是红色冷油的西蓝花，凑到苏落面前。

苏落视线越过她，看向她身后进门的两个高个男人。

周晓晓见苏落发呆，回头，冲矮一点的时尚潮男挥了挥手。

“你认识他们？”苏落问。

周晓晓说：“刚刚在小吃街遇到的，他们还请我喝饮料了呢！我们一起回来的，那个打招呼的是王硕，我们约好明天车展结束一起去喝酒呢！”

在付清灼看过来之前，苏落拽住周晓晓，往电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