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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目成心许劝戒酒,空白方笺书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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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黄汤中用桂枝,杏仁甘草四般施,发汗解表宣肺气,伤寒表实无汗宜。桂枝芍药等量伍……”

马车向前行进,银儿闭上眼睛,默默地背诵汤剂歌诀。翠柳和静临坐在另外一侧,你搂着我、我搂着你,小声咬耳朵。

“欸,算日子你们也快动身了,赴任之前,不得赶紧将事办了?”

“我们俩也是这么合计的,名安还没想好怎么与段大官人说。”

“这有什么,”静临嗔了句,“男婚女嫁、天经地义的事,直接说就是了。再说,他那人粗枝大叶,你不提醒,没准他就给忘了。若是你们俩不好意思明说,我替你们说。”

翠柳笑嘻嘻地羞了她一下,“啧啧,才几天就这口气了。”

“死丫头就知道说嘴!”静临笑着瞪了她一眼,“我这不是向着你么!”

俩人的嘁喳声由低转高,忽然想到银儿,又齐齐捂了嘴巴,吐了吐舌头,降低了音高。

银儿睁开眼睛,挫败地叹了口气,“不背了,越背越紧张,不如一起说会子话了。”

“麻黄汤中用桂枝,杏仁甘草四般施,发汗解表宣肺气,伤寒表实无汗宜!”静临笑着接口,“你日日念叨这些,连我都会背了。”

“就是!瞎紧张什么?”翠柳也道,“你那师父早就倾囊相授了,今日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再说还有我们两个陪着你呢,莫要担心了。”

银儿垂了眸,轻声道:“正因如此,更怕当众丢丑,负了先生的看重。”

静临和翠柳一左一右坐过去,各拉了她一只胳膊。静临睨着翠柳,一脸促狭道:“好啦!咱们说些旁的,也分分你的心。”

翠柳见她笑得不怀好意,立即抢先道:“你道名安为何不敢与段大官人说?”

“为何?”

“哼!老子还光棍着,儿子怎好抢先!你与其在这挤兑我,不如着急着急你自个儿吧!名安可是与我说了,他爹急性得很,这会儿保不准正琢磨他自己的婚姻大事呢。我劝你还是多长个心眼,别回头教人一架花轿给抬走了,直到新婚夜掀了盖头,你还懵然不知身在何方呢!”

“小蹄子!”静临恼得伸手去扯翠柳,“再胡说撕了你的嘴!”

翠柳嬉笑着将脖子一缩,双手握住银儿瘦削的肩膀,将她盾牌似的往前一挡,“好银儿救救我,胭脂虎又要发威吃人了!”

“翠嘴雀说谁?……”

段不循坐在前车,耳听着后面的叽里咕噜声变成了嘻嘻哈哈声,很快又爆出一连串银铃般的嬉笑声……虽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却能分辨出其中一人又快又脆的嘴皮子,她那口带着徽州方音的官话说得像是连串的翡翠珠子,颗颗圆润、透亮,质地清爽。

“小南蛮子。”段不循心道,回想她从前骂过自己那些话,一句句言犹在耳,嘴角抑不住漾起春风觳皱。

马车逐渐放缓,停在潮白河畔一方野趣盎然的园子前。

名安率先跳下马车,入目是一片俨然的竹篱茅舍,间有园圃假山,三两点缀,又有亭台楼阁的飞檐隐于其后,布局精致而不失天然意趣,显然是用了心的。

名安不由得神清气爽,“嗬”了一声,回身扶了段不循一把,溜须道:“爹的设计果然是高,比图纸上看着更好了百倍。”

又到后车前打起帘子,一一扶着几个姑娘下了车。

静临睃了一眼段不循,不巧这厮也正朝她看来,面上一本正经,唯有目光灼灼风流。

想到翠柳在车里说的话,静临忽然觉得羞赧,便扭了脸不肯让他看,心里隐隐期盼起来。

“惟-初-草-堂,啧啧,这字写得真气派!”翠柳指着门楼上的牌匾道。

静临抬眸看去,只见那字果然是铁画银钩,颇有几分董其昌的风韵,看着似乎……有点熟悉。

回眸瞥了身边人一眼,只见他果然是一副骄矜模样,身姿愈发昂然。

静临忽然想到西郊别业那方写着“撷芳斋”的匾额,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

段不循眼瞅着她忽然脸酸,一时间真是莫名其妙,紧跟几步,低声道:“怎么,这匾额写得不合娘子的口味?”

“岂敢,”静临亦低声回道,“官人雅好题字,处处标记留痕,实令在下钦佩。”

说罢背起手,做一副男子仪态,迈开四方步,装模作样地跟上了银儿。

段不循哑然失笑,什么叫“处处标记留痕”,说得好像他是一条到处撒尿的公狗。“撷芳斋”不过是当时胡乱写的,为的是与后面一座“漱玉楼”相匹,她倒联想到了泗芳的姓名上去,这可实在是冤枉了他。

几人步入百草厅,只见其中早已挤满了前来拜师学艺的人,大多是十几、二十来岁的公子。

众人围看四壁上挂的神农百草图、药王图等,七嘴八舌猜测待会的考题,闻听又有人进来,不由齐齐回眸,看向段不循几人。

三个姑娘生得细皮嫩肉,扮了男装也掩不住一身娇,自然引得这些人看了又看。

银儿头一回被人如此注目,不由手足无措,原先演练好的行止举动也尽忘了,只红了脸,低了头,不敢与旁人对视。

翠柳倒是无所谓,谁看她,她瞪谁。名安与她一起瞪,俩人鼓着眼睛,好得像一对断袖□□。

静临拉了拉银儿的袖子,“抬起头来,就当他们都是狗。”

“……狗还在看我……”

??“狗看你有什么可怕,他们都吃屎的……”

段不循忍俊不禁。

小春梳了个童子髻,穿着身和程先生一模一样的小号青布衫子走出来,看到银儿眨了眨眼,没吱声,只与段不循作揖,小大人一般,“问大官人安,程先生请您和名安公子移步后间。”

名安走得犹犹豫豫,一步三回头,“她们……”

段不循将他的脑袋往回一搬,“无妨,静临不怕狗。”

名安:“……啊?哪有狗?”

巳时过半,程一翩然而出,走到上首神农百草图下坐定。室内喧哗顿止,众人自发列成三队,等候先生发话。

静临、翠柳与银儿站成一排。

程一目光向下看过来,在银儿身上停了一瞬,朝着小春点了点头。小春便往人前一站,眼睛环视一周,接着,稚嫩的童声响彻整个百草厅:“诸位好,在下程遇春,乃是程先生的药童,往后若是有缘,诸位入了门,在下便是诸位的师兄,今日诸位唤我小春即可。”

小春干脆利落地讲明了选拔的规则:一轮问书,一轮辨药,一轮诊脉开方。

银儿听后顿时松了口气,其余人亦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两轮下来,除了静临和翠柳这两个滥竽充数的,到底筛出了几位对答如流的,几位大差不差的,还有几位支支吾吾的。

程先生要收十人,一个,两个,三个……静临心里默默数了一回,银儿应该排得上号。

到第三轮,小春要求众人列成一队,而后引着众人进入旁边的屋里。

屋地当间置有方桌一张、椅子一把。桌后垂着张杏黄帘子,帘后坐着一人,看不清长相,只能隐约看出肩膀宽阔,身形高大。

这人从帘后伸出一只筋骨分明的腕子,静静地放在脉枕上,手掌阔大,自然摊开,皮肤白皙,指节略粗。

小春走到帘前站定,指着这节腕子,“已知此人为一男子,身长九尺,年方而立。左臂三处骨折,后背有撞击伤。已服过乌金续骨散一剂、跌打损伤丸三枚,外敷两帖麒麟竭膏——请诸位根据患者的体质和用药,为其开方。”

众人依次上前,坐下,诊脉,开方,而后在方子上写下自己的姓名,交给小春后,列队退出,返回隔壁。

轮到静临,刚搭上腕子,还没摸到哪里是脉搏,那人的小拇指便蜷起,兰花长蕊一般,有意无意地搔她的掌心。

静临收回手,垂眸提笔,嘴角一翘,在方笺上写下第一味药:益母草。

待到最后一张方子也写好了,小春出来递给程一,“先生,收齐了。”

程一接过来,先逐张扫了大概,直到看到其中一张,嘴角便扬起个笑容,转头对小春道:“开始吧。”

小春逐一点名,要求备选弟子解释用药理由,程先生静静听着,偶尔问一句,并不点评,面上亦古井无波,看不出喜怒。

直到小春念出“王远志”时,程先生方抬眸看过来,微笑道:“远志性温,味苦、辛,归心经,可堪大用。这名字取得好。”

说罢又抖着手中方子问,“旁人都写了满满一页,你为何交了一张白卷上来?”

众人闻言齐齐看向这位“王远志”。

银儿紧攥着手,深吸了好几口气,待心神稍稳,方抬头道:“回先生的话,弟子诊脉发现,病人身体壮健,除所负外伤外,似乎并无其他不妥,乌金续骨散、跌打损伤丸和麒麟竭膏已经足够。正所谓是药三分毒,是以弟子以为,无须再服用其他药物。”

一言既出,鸦雀无声。

弟子中有人震惊,有人不屑,也有几个明白人微微懊悔:原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不敢罢了,实在是……唉!再看这位娘娘腔的王远志,心里倒也有了几分佩服。人的勇气原就与形貌声音这些无关,王远志看着忸捏,一举一动活像是个大姑娘,临了事倒十分勇敢,比他们这些粗声大气的强上许多。

程先生目露赞许,道了声好,随后低声与小春交待一番,便夹着药方,翩然步入旁边那屋了。

小春清了清嗓子,“诸位,经过前面三轮考试,先生已经选出十位弟子。他们是:王远志,李天潇,杜仲……”

银儿的眼泪夺眶而出,几个考中的弟子过来道喜,李天潇道:“恭喜远志兄,往后就是同门了,还请多多关照。”

银儿破涕为笑,不好意思地抹了眼泪,也装模作样地朝着人拱手,“兄长抬爱,同喜、同喜!”

隔壁,程一步入帘后,将一张方子递给段不循。

段不循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益母草、红枣、甘草、砒|霜、水银几味,还给拟了个标题,叫做“戒酒方”。

抬眸看向程一,“这方子服后果真能戒酒么?”

程一眨眨眼,“每日以酒服送,或可达成此效。”

段不循朗声大笑,将方子揣好,“副作用是见阎王,是吧?”

程一亦开怀而笑,“温柔乡是英雄冢,你是没药可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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