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苗念共饮一杯水的日子，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了。
从告白失败那天起，关时昔就有意识地避开会触动敏感神经的事情，她抢在苗念过激之前一退再退，好像那一天的荒唐都是错觉。
只是退不代表放弃，有时候也代表蛰伏。
苗念像是被放在莲蓬里的花仙子，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花瓣合上，不敢见人般瑟瑟发抖。
关时昔只好改变策略。
现在好像……初见成效了。
关时昔在得到苗念的首肯后，才拿过水，重新扣了一粒药。
正常的吃药，正常的喝水，她的表情动作自然到让刚刚别扭的苗念也心想，不就一瓶水吗，这有什么。
这下没再出什么岔子。
苗念不太稳的心率也趋于平静。
不知是不是错觉，吃了药以后，关时昔的脸色看着好一些了。
苗念不太放心地往四处看：“我还是去给你买点橘子吧。”
橘子对晕车后的关时昔有奇效。
关时昔掂了一下背包，一下子抓住了苗念的胳膊：“已经好了，不是出来玩吗？先进去吧。”
拗不过关时昔，苗念想，要是关时昔进去后还不舒服，说什么也得出来了。
惯得她。
她们一起踏上长长的台阶。
景区分好几个部分，旅游部门还给每个地方都取了好听的名字。
比如台阶上小广场前的门坊叫做锦南门，之后再往上就是什么天涯石、情人堑，听名字就知道是吸引情侣的。
再之上就掺了点宗教元素了。
这个景区有两个道观，一个大的在山的阳面，一个小的在侧面。听说两个都很灵验，就是各自灵验的领域不同。
在没法用现代科技代劳的情况下，关时昔和苗念最终还是各自杵着登山杖往上爬。
苗念自然是走在前面，关时昔负责跟在后面时刻注意她的安全。
她们才刚走到“天涯石”，苗念就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了下来。
“歇会儿，歇会儿。”苗念挣扎着趴到“天涯石”旁边的小石墩上。
关时昔只有额发稍稍有点湿，整体比苗念好太多，她搀着苗念变趴为坐，自己则站在一旁。
天涯石这个小景点严格来说算个小栈道，只是拐角处立了个大石头，地理位置极佳，干脆给它取了个名字。
此处已是半山腰，栈道外面葱葱郁郁，连绵不绝的树林构成一道极柔和的线条，让人心旷神怡。
关时昔看了一会儿，转过身，背对苗念半跪下来：“只有继续上去才有休息的地方，我背你。”
苗念一时愣住。
面前的人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
她的肩膀并不宽阔，甚至有些瘦削，她的气质依旧青涩，还有些棱角分明的坚硬。
关时昔不属于苗念接触过的、广义上的成年人，尽管她已经脱离不成熟的十八岁四年有余。
但她也不属于苗念见过的二十多岁依旧迷茫莽撞的少年人。
她只是关时昔。
苗念一手养大的“妹妹”。
苗念的愣怔只是短短一瞬，她很快回过神来，毫不客气地往关时昔身上一趴。
关时昔双手用力，轻而易举地将苗念背在了背上。
前有背包，后有苗念，关时昔一步步却踩得稳当。
“这里风景不错，你多看看。”她甚至还有余力跟苗念正常对话。
苗念手臂牢牢箍住关时昔的脖子：“我觉得养你真是笔划算的买卖。”
关时昔脚步一顿：“哦？”
苗念掰着手指头数：“你看，你会做饭，会干家务，会自己学习，成绩还特别好。不仅自理能力极强，从小到大甚至没生过什么病，根本不需要我操心。”
关时昔没吭声。
苗念感慨：“连叛逆期都没有，给你开家长会的时候，别人问我怎么教的，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是天生的。”
关时昔忍住了反驳的欲望。
她有过叛逆期，叛逆起来差点掀了天。
苗念总结道：“如果你生在有钱人家，资源哗哗地往上一堆，指不定得多有出息。”
“……我觉得现在就挺好。”
苗念好笑道：“跟着我吃苦也叫挺好？”
苗念戳了戳关时昔的脸蛋，被她躲了一下：“不过很快，等你毕业了，就天高任鸟飞了。”
关时昔看着山壁上穿梭的隼鸟，突然问：“你希望我回巢么。”
苗念有些沉默。
她同样出神地望着前方肆意飞翔的矫健鸟儿，半晌，苗念说：“关时昔，别问我，我不知道。”
和一个人朝夕相处九年是什么样的感受？
她们之间的关系起源于怨怼和争执，后来在绝境中互为蛛丝。
但凡有一个人松手，两人都会坠落下去。
然而当这一份关系眼看着就要走到尽头，她们之间，又该怎样相处？
“你看人家对象！”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甜美的声音，只是语气多少有些恼怒，“让你多锻炼锻炼，好了吧，菜、菜成这样！”
甚至还岔气打了个嗝。
关时昔停住脚步，和苗念下意识地一起回头。
在她们下方的石阶上，一男一女分别扶着两边的石壁，上气不接下气地互相指责。
“你还说我，你也好不到哪儿去！”男生奄奄一息还不忘朝关时昔投来赞赏的目光，竖起大拇指，“姐们，不仅负重一人一包，还、还走那么快！牛，真牛。”
原来是关时昔刚刚和苗念说话的时候，她们轻轻松松地超车了这对情侣。
女生顺着石壁滑下去，生无可恋地看着关时昔她们，眼神中溢满了渴望：“我、我不行了，好累……老张，我也想要人肉缆车。”
“可以，你说出来了，那我们就一起想。”男生坐在地上，恨不得躺下去，“还有一半的路程呢。”
“什么劳什子情人堑，都是、骗人的！我们就在这里看看风景，挺好。”
“我同意。”男生迫不及待地答，“我们的感情不需要花里胡哨的证明。”
才走到一半。
关时昔看了一眼似乎没有尽头的上升道路，她挑了挑眉，问苗念：“还要上去吗？”
上面可是情人堑。
苗念不知为何表情有些奇怪，她霎时回神，扭过头去说：“不是你说的，上面才有休息的地方吗。现在下去，岂不是白走这么远。”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正在写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