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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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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霁见他神色没那么阴沉,扶着榻边缓缓站起来。

站好的一瞬头重脚轻,身子晃了晃,叫陆迢拦腰抱住,放在榻上坐着。

他冷声问,“ 没吃饭?”

“嗯”秦霁重重点头,只觉得头晕,手握了握,没抓着能借力的东西。

余光瞥见陆迢的肩就在旁边,歪头靠了上去,“我在等您。”

陆迢没应,秦霁却感觉到他没有刚才那么凶了,伸出根细白指头戳他硬邦邦的胸膛。

“大人,刚刚我也没跑呢,我在这边躲着。”

陆迢掠她一眼,黑压压的发髻松了些许,没否认这两句话。

她的确是在等他。

今日突兀腾起的怒意和不安在此时莫名地消散而去。

他沉着声,听不出喜怒,“怂。”

秦霁心里忍不住翻白。

说得轻巧,被发现后要抓起来指着鼻子骂又不是你。

这话只能想想,她垂眼盯着他沾了泥点的鞋面。小声嘟囔,“我是第一次给人当外室。”

秦霁被咬了的手还挽着袖子,一圈鲜红的牙印在上面,围着几道红痕。

陆迢彻底无话。

她不说他快要忘了,她几个月前还在当着受人尊敬的大小姐,时移事变,她也从未摆过什么架子。

一直乖乖当着他的外室。

陆迢穿过她掌心,把这条细胳膊提起来放在眼下看。

手上的伤咬得不轻,又被他着力捏了几回,在这一片白嫩嫩的皮肉上实在是瞧着可怜。

眼看着陆迢脸色又要沉下去,秦霁勾着手指在他掌心挠了挠,引得人朝自己看过来,弯唇对他笑。

落在陆迢眼里,像个缺心眼。

他走到在门口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伤药和热水都送了进来。

秦霁趁这功夫想着他鞋上的泥点,他今早换的是刚洗出来的。

今日是晴天,昨夜的雨早就干了,马车一路过来连个泥坑也不见,庙会各处为了方便香客游玩,路上也是不见水的。

只除了庙会最西边一处杂耍班子后头。

她在戏棚子里听来的,有人进来时鞋上沾了许多泥点。旁人奇怪,问来道是杂耍班子后头起了火,灭火泼了不少水,那一块地都湿了,他看个热闹把鞋给弄脏了。

她从陆迢身边跑开的地方还是庙会东边。

所以他亲自找了她那么远?

真……奇怪。

秦霁听见近在耳边的水声,转头看过去,房内已经没了绿绣的身影。

陆迢拿着热帕子坐回她身边,秦霁把手送过去,看着他的脸,“疼呢,大人轻一点。”

陆迢冷笑,“早怎么不喊疼?”

他一边讽刺,一边捏着热帕子慢慢覆到她的腕间。

秦霁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咬了会儿唇,“早先……你在凶我,我不敢。”

陆迢眉间一凛,手上动作如常,给她上药绑好绷带。

心里闪过了好些念头。

她今夜的确受了不少委屈,一大半还出在他身上。

他大可以好好问她,这莫名泄出来的火气平白叫她哭了这一路。

陆迢不禁疑窦丛生。

他何时变成了这种人?

余光里,左臂衣袖上沾着的碎糖片折射出一个亮点,思绪倏忽顺着丝线找到了另一端牵着的画面。

不是莫名的火。

她已经要同旁人回去——

“其实今夜那个人——”

秦霁开了口,被绿绣的敲门声打断。

“大爷,寺里的素斋做好了。”

“送进来。”

绿绣从食盒里端上了素烧鹅,什锦豆腐羹,火春卷,五香茄干,白莲汤,罗汉菜。

一张空荡荡的八仙桌很快被这些或大或小的白碟铺得齐满。

绿绣退出门外,嘎吱一声,房内又只剩他们二人。

秦霁看见桌上的两副碗筷,眨巴着眼转向陆迢。

他仍没摆出好脸。

秦霁想起来还没解释完,挪得离他近了些,水色长裙紧挨着月白织锦。

“我先前哄好了他妹妹,他知道后特意来谢我,糖葫芦也是他妹妹给我才接,我没想理这个人。”

她说完侧身,看一眼陆迢,手指不知在绞着两人间谁的衣摆。秦霁半垂着颈,声音小小的,“我只同大人这样近过。”

陆迢看着她微微发红的耳背,封冻了一夜的表情总算缓和下来。

夜间熄灯时分。

秦霁不想同他睡一间房,在门口立了好一会儿,试探着问,“佛门重地,不好冒犯佛祖吧?”

陆迢在床边解外袍,听到这话,淡淡睨向她。

不必多言,秦霁从门边收回手。

等她上了床,陆迢才道:“这么多年香火供着,他哪能这么容易被冒犯。”

一听就不是个诚心信佛的。

秦霁虽然也不信,但对佛祖的敬重是有的,她默默想,要劈就劈陆迢,与她无关。

她躺下半晌,陆迢一直没有动静,这么等着等着就睡熟了。

耳畔呼吸声均匀绵长,平息了白日带来的所有躁乱。

陆迢半支起头,靠近闻了闻她,她身上也是柔软的香味,能把人心安抚下来。

脑海里还回想着秦霁说的那句话:只同他靠得这么近过。

他吻了吻那一小截露出来的香颈,心想,他们的确是靠得很近。

第二天,秦霁要下床,抬腿时撞着了陆迢,脸色倏忽变了一下,膝盖僵在原处,人慢慢躺了回去。

“怎么了?”陆迢刚醒,声音透着懒散的磁性。“我身上长了刺?”

他看她一眼,抬起那只碰着了的小腿放在自己身上,掀开裤腿,轻轻往上卷,卷到膝盖处时,他两道剑眉拢在了一块。

半个拳头那么大一块青,夹红带紫的粘在嫩生生的膝盖上,比起她手上那块牙印有过之无不及。

“怎么弄的?”

秦霁想想,只有昨天同那姑娘抢鱼佩的时候摔了一跤。她不想叫陆迢知道,手指绞起了衣摆。

“我也不清楚,或许是两天前夜里不小心磕到了床边弄的。”

陆迢捏了捏她没什么肉的小腿肚,好像碰了含羞草,花瓣似的脚趾一个个蜷了起来。

两天前?前夜搭在他肩上的时候可是一点印子没有。

他缓了缓,温和地揭穿她,“昨日的闹一闹,是挨打了还是摔着了?”

秦霁不做挣扎,声音小小:“都有。”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毕竟秦霁这点力气和功夫陆迢有幸见识过几回。

他下床拿了药过来,“待会自己上完香把地方和人告诉赵望。”

“不要紧的,大人。”

上完药,裤腿被放下来。秦霁忙撑起身,拉住陆迢,她动作急,身子带着惯性朝他靠近许多。

朝他的脸靠近许多。

秦霁没有一点儿其他心思,只是想劝他别,还未说话,陆迢微微朝她倾下身,脸偏了偏,鬓角对着她。

他会错了意。

秦霁愣怔短短一瞬,仰颈亲了他一下。

陆迢这才起身去放药瓶。

她目光追着他,“大人,我不想找她麻烦,姑娘家家的没意思。”

耳边同时把他刚才说的话重现了一遍:自己上完香。

他要走?

陆迢道:“好,随你。”

她好像一直就是这么个好脾气。

陆迢去了别处,叫绿绣跟着她,出来个沙弥给她引路去后面人少的大殿。

途径过一间半掩着门的殿,只隐隐看见里面闪着灯影,小沙弥见她侧目,问道:“姑娘也有认识的人在长生殿供奉了牌位么?”

“有的。”秦霁往远处眺了朓,果然有一大片盛开的紫铃兰。

她拜完一个连名字都没记清的菩萨,就进了长生殿,果然在里面寻到了她要找的人名,那牌位上没有积一点儿灰,上面的香还是燃着。

秦霁重新点了三柱香,在牌位前郑重拜下。

起身时把自己的佛香插在了那已经燃了一半的佛香旁边。

她凑近轻闻,在那香棒下闻见了与昨日那姑娘身上相似的药味。

一定是她。

她要尽快去找这个姑娘。

秦霁出来后沉默许多,绿绣以为里面是她什么重要的家人,怕触着她不开心的事,一路无话。

直到看见陆迢的马车,秦霁揉了揉脸,在脸上揉出一点儿笑意。

她还未到近前,车帘便从里面掀开了,秦霁笑起来,声音甜丝丝,“大人,你这么快就忙完了?”

陆迢伸手拉她,“你也挺快。”

太阳明晃晃的照下来,亮得赵望眼睛疼,他在马车外感到无比凌乱。

上个马车还要拉手?

上个马车还要拉手?

不是。大爷去忙什么了?他一出来就坐在里面。

姑娘是给大爷灌迷魂汤了?昨夜两个人闹成那样,今日一早又是副好说话的样子。

他可是一直记得当初在京城,她故意扑进李公子怀里,自家大爷那不屑嫌弃外加鄙夷的眼神。

当初赵望只觉得自己跟对了人,他家大爷不会轻易为美色所惑。

现在……定然是姑娘给大爷灌了迷魂汤,或是下了符咒!

陆迢绕道送秦霁先回榴园,她下去时拉拉他的衣袖,“大人明天来么?”

“要过一日。”

“今日过一日就是明日了。”她顺着袖子摸进陆迢掌心,想起了什么似的,拨开他的衣领瞧。

陆迢很配合地歪了脖子,他那儿的牙印不比自己的轻,过了一整天,那儿的伤口还留有紫痕。

是前天夜里她咬的。

她讪讪将他的领口盖了回去,有些后悔看了,这会儿没脸再求他,乖巧点头,“那就再过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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