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天给人的印象是来迟的。
前几天突至的春雨扰乱了纷飞的思绪，空气是湿润的，带着燥热的气息。
情绪不知不觉就变得沉闷了，双手双脚像是都被水浸着，在合适的时间重新等待浮出水面。
滴！——
咖啡机开始运作。
同一时间，休息室外，江洹把台球杆往桌上一放，随后整个人栽倒在身后的沙发上。
秦舒端着咖啡从休息室走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江洹把头仰靠在沙发上，有些暴躁的按着太阳穴。
江洹的肤色较贴近暖白，手指因为常年和吉他打交道，所以显得修长有力。
此时，他眉眼紧闭，但尽管如此也依然可见长相的优越。
江洹把手放下，睁开眼看清来人，眉间舒展。眉型又弯又细，一双桃花眸格外勾人。
秦舒把手中的咖啡递给他，说了一句他曾说过无数次的话：“要是我是女生，我一定爱死你。”
江洹起身接过咖啡，顺着对方的玩笑话说：“可惜，我不喜欢女的。”
“厉害！”秦舒朝他竖了个拇指，“我每次这么跟你说，你都可以编出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显然秦舒没有把江洹刚刚的话当真，毕竟之前更加离谱的版本都有。
而作为江洹从小学一直到现在大四快要毕业的，唯一的好哥们，他早就免疫了。
秦舒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看看面前的人，再次确定一件事，“今天晚上的局你真的来？”
江洹一口气把冰咖啡全部灌肚，没好气的说：“你见我什么时候放过你鸽子？”
秦舒瘪嘴道：“这不是觉得你今天状态有点不对嘛？”
江洹自顾自的把杯子随意搁在桌面上，起身又往台球桌走去，“昨天晚上吹空调吹的有点头痛，过几天就好了。”
秦舒：神他妈的过几天就好了。
秦舒发誓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作死的人，什么危险事情都敢干，到头来又活蹦乱跳的。
不过就江洹的性格来看，活蹦乱跳这个词放在他身上也不合适。
秦舒看着江洹又要去摸球杆，连忙道：“还打啊，一下午了。”
“没有，放回去。”秦舒一直盯着江洹把球杆放好，直到把台球一个个装回三角框才罢休。
秦舒看着江洹又倒回了沙发上，转身去柜子下面拿了一条毛毯给江洹。
期间还不忘苦口婆心的关照一下：“那你先在俱乐部休息一下，到时候快要开场了，我再给你打电话叫车。”
“嗯。”江洹接过毛毯把自己盖好。
都这么大个人了，秦舒倒也放心，毕竟江洹照顾自己的能力还是有的。“那我先走了，场地那边我要先去看一眼。”
江洹点点头，把自己的被子裹好，只留给秦舒一个后脑勺。
对方前脚刚迈出俱乐部的门，后脚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秦舒以为是派对那边工作人员打过来的电话，没有看备注就直接接了起来。
秦舒：“喂！”
“你那局还要人吗？”电话那端不是过来跟他对接聚会事宜的工作人员。
这个声音秦舒很熟悉。
不是说他和声音的主人关系有多好。
而是因为这个声音在秦少爷的人际网中有极高的辨识度，纯粹就是因为好听。
声音微微有些低沉，但更多的是温和的语调。
不过这种情况一般很少看。
“你在工作室？”秦舒多嘴问了一句。
“没有，刚刚出来抽了支烟，为什么这么问？”电话另一头的苏起哲掸了掸烟灰，另一只手扶着电话等那边的回音。
“圈里人都知道吧，你对谁态度突然好转怎么怎么的，一般都是因为你刚刚碰过架子鼓。”秦舒抬手拦了一辆的士，“老板去炫音。”
对，苏起哲就是一个这样态度恶劣甚至古怪的人，大多数时候他不会给你好脾气。
“所以呢？你好像还没有回答我一开始的问题。你的局，还缺人吗？”苏起哲这一遍语气里可以感知到不耐烦。
显而易见，某人的耐心快要到临界值了。
“缺，你来也行，别放我鸽子就行。”秦舒连忙应道。
电话那头的人只回了一个字，“好。”
电话挂断，秦舒把时间和地址发给了苏起哲。
据秦舒所知的情况来看，苏起哲年初刚从Blue单飞出来，现在各大乐队都在向他抛橄榄枝，他应该很忙才对，哪还有心思参加他的娱乐局。
秦舒刚想继续分析，结果活动现场工作人员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只好作罢。
江洹睡醒之后不但头疼没好，整个人甚至都有点晕乎。
每走一步都觉得像是脚踩在棉花上。
“我记得这个桌子下面放了感冒药。”江洹起身在抽屉里面翻找了一会，最后拿了两包药，赶时间凉水下肚，然后就坐上了前往聚会场地的出租车。
江洹整个人的气色都不对劲了，脸上贴着白，没有血色。
秦舒看到江洹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把人好生的安排在角落勒令对方不准走动。
“你在这坐着歇会吧，这块没人，清静一些，可以继续休息，没有逼你，不想喝酒就别喝。”
江洹笑了一声，懒得跟秦舒贫：“我这算是换个地方继续睡吗？”
秦舒完全没有因为他开玩笑而改变对江洹这个病号身份的看法。
“好好歇着，不需要你理人，不需要你喝酒，别出什么岔子了，不然你等会就躺医院了。”
“知道了，如果我实在坚持不住会自己走的，会给你发消息。”江洹把秦舒推去中心，然后又自己回到这个小角落坐着。
江洹这会只觉得头脑发热，坐在沙发上就像坐在棉花上一样，空气里混着一团烟酒味，更是扰的人心烦。
要不是因为今天是秦舒的庆功宴，是秦大少爷接手自家公司干的第一笔大单。
江洹平常有关秦舒各种大大小小的聚会都不会来参加，秦舒也没劝，这次是他自己要来参加的，结果一来就变成了拖油瓶。
棉花凹陷了一块，江洹感觉到自己旁边落座了一个人。
江洹讨厌这个突如其来的分享者，分走了属于他的一片云朵。
像是捉迷藏被发现的小孩子一样委屈。
“要喝一杯吗？”过了一会对方才开口的。
哪怕江洹现在反应有些迟钝他也可以感知到对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稍作停留。
江洹尽量睁开眼睛去看人，但奈何不了眼皮直打架。
有些扫兴，看不清这个“分享者”的样子。
江洹索性转回视线，“刚刚吃过感冒药，不喝。”开口是很重的鼻音，尽管他尽量把话说的大声了一些，但是对方似乎还是听的不清不楚。
“不喝酒，那玩个游戏怎么样？”
还没等江洹拒绝，他所处的棉花团又升起来了，那个人走了。
“真是个怪人。”江洹小声说道。
隔了一会秦舒来找他，问他要不要先回家。
江洹同样推拖掉：“不需要，我还能撑一会，你这才刚刚热场，我现在走不好。”
江洹耳边还隐约听到远处的一片欢呼声，似乎在玩什么有意思的项目。
“那你好好待着，要喝水吗？”秦舒自己喝的有些醉意了还不忘关心他。
江洹受不了酒味，把秦舒推开自己一段说：“我只想让你走，别带着一身酒气找我。”
“行行行。”秦舒认命起身，他这个祖宗性子犟的要死，又不喜欢麻烦别人，除了性格有点怪，这么好的人简直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秦舒刚走一会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走路看路。”苏起哲毫不客气的说，声音不似之前，现在的苏起哲说话语气很冷。
秦舒瞅见对方真的来了直接揽过他的肩，“苏起哲？你还真来了，走咱俩去喝一杯？”
苏起哲拍开他的手，“我手上现在有杯热水，你希望它落在哪里？”
秦舒立马老实，给苏起哲放行，然后看着对方往江洹的方向走去。
秦舒越看越觉得奇怪，本来还有些昏沉的脑袋突然清醒。
秦舒十分震惊但是又不敢大声说话：“我去，他要挖我兄弟！”
江洹觉得自己的适应能力很强，他现在已经逐渐适应了头脑发热，可以稍微集中注意力去看一些东西了，想必是之前感冒药起了一定效果。
第一个看清的就是苏起哲。
苏起哲重新落座在了江洹旁边，递给了他一杯水。
江洹心道，他的脖子上有一颗很小的红痣，在原本就很白的脖颈上特别明显。
或者说，其实是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凑太近了，所以很明显。
艹！江洹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晚了，因为他心动了！
面前这个人长的很好看，相貌挑不出不赏心悦目的地方，侧脸打着微弱的舞台光。
江洹莫名觉得格外般配，好像他原本就是属于舞台的。
他接过苏起哲递过来的水，准确来说是一杯温开水。
“喝点热的会不会舒服一点？”
江洹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小口。
确实舒服一些了，热水下肚，暖了不少，只不过江洹现在更加明显的感觉到这个室内的中央空调有多冷了。
现在天气还没有到立夏，江洹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黑色短袖，手臂有些冷。
但是江洹不好意思对外人展示出来，接过了苏起哲递的水之后两人一直无话。
“你叫江洹对吧？”苏起哲率先开口，从口袋里面拿了颗柠檬糖出来含在嘴里。
“你认识我？”江洹有点愣，他知道这个局请的都是秦舒的朋友，基本上是同龄人才来的，但是他也没有料想到这个局中居然也会有人认识他。
“认识，D大大四生，一个吉他手，对吗？”苏起哲丝毫不给对方准备的机会，抛砖引玉玩的称心称手。
“嗯。”江洹应了一声算作回答，“不过吉他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兴趣爱好。”
苏起哲很快又开始自我介绍了起来，“我也是D大的，不过和你不是一个系的，我学金融，比你大两届，毕业生。”
江洹又小声说了一句：“原来是学长啊！”
“你刚刚说了什么？”
“没有，没什么？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在哪里上班？”江洹避开了刚刚的话题。
“不工作，大学的时候去混了一个乐队，本来有不错的成绩，结果队内不和，关系一团糟，我就走了。”
江洹又喝了一小口水道：“啊，好可惜啊！
感觉这个事情我听秦舒跟我讲过，说你之前混的很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单飞。”
果然小江同学除了音乐一般都不敢主动找别人聊天。
“那你还知道些什么关于我的事情吗？比如我叫什么，我都知道你的名字了，你呢？”
苏起哲说话的声音很有蛊惑性，很温柔，但就是靠这个温柔把江洹一步一步骗到陷阱里去。
“你的名字？”江洹觉得自己现在的脑子又开始乱了起来，那个空调吹的风一点也不舒服。
“叫……，我认输，虽然秦舒好像跟我提过一两回吧，但是我不记得了。”江洹干脆的放弃挣扎。
倒是苏起哲有点意外：“那你连热搜也不看吗？也不看新闻？也不看学校贴吧？”
江洹摇头，他现在最烦的就是这个头了，头又开始痛了，玻璃杯被他紧紧握在手心，指尖发力处被烫的发红。
江洹所不知道的是此时他眼角边也泛出来的病态的粉色。
苏起哲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克制自己撇开视线，从江洹手上抢过杯子。
“别逞强了，吉他手的手指是很重要的，和鼓手的手腕是一个道理。”
苏起哲把那个杯子随意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起身带着江洹一起站着。
“站的稳吗？”苏起哲问。
“你试试踩棉花的感觉。”江洹都现在这样了还是嘴硬。
“介意我抱你吗？”
江洹消化这一句话花了一会时间，随后点头。
很快，他被苏起哲拦腰抱起，对方手绅士的没有碰到他的腰。
“欸！你真抱啊，我不重吗？”而且为什么是这样抱啊，江洹以为苏起哲顶多就是背着他走一段路。
苏起哲走路的步子很慢，期间江洹执着于让苏起哲放自己下来。
不过苏起哲没有理。
出了宴会厅之后江洹也就放弃了，这一路的霓虹灯晃得江洹眼睛疼，他干脆闭着眼睛想事情。
生病让他很难专注的去思考一些东西和事情，他的思维是断裂的。
就像是一副缺少零部件的拼图，怎样都完整不了。
苏起哲在路边停住了脚步，把江洹放了下来，“站稳，扶着我。”
“我们要去哪里？”江洹后知后觉。
“现在问这个问题晚了点吧，你都成年了，能不能有点基本的防范心理，如果我是坏人怎么办？”苏起哲招来一辆的士过来。
不应该是坏人啊，毕竟他也是从自己发小口中听过好几次他的事情了，也不能算是完全不认识，只能说今天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碰面。
不过没有想到的是第一次的正式碰面双方好像都有所准备。
拉开车门，两人陆续上车。
“去市医院。”苏起哲的声音又和刚才不同了，他现在有点焦虑。不过江洹并没有发觉到这点。
“苏起哲，对吧？”苏起哲听到对方叫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
“我想起来你的名字了。”江洹说的很慢，确保他能吐字清晰，“你叫苏起哲。”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对江洹而言好像有些饶舌，于是念的时候很小心翼翼。
小心翼翼的做着一件事情的时候，往往就会刻骨铭心。
“嗯。恭喜你答对了。”苏起哲伸手，拨开了江洹额前的刘海。
距离关系因为病理模糊的意识被弱化，江洹没有什么反应，也可能就是懒得动。
对方把手抵在了江洹发烫的额头上，认真的回答他：“你发烧了，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圣诞快乐！
更新时间为周一到周五的晚上十点，周末双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