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韵时刚刚开始看菜单，倪若瑰就凑过来了，在她耳边说：“我很想你。”

崔韵时看了他一眼，笑道：“别闹，点餐。”

今日主厨推荐是：冰意式意大利面、国王鱼子酱北海道扇贝、白芙罗油醋沙司腌三文鱼、帕尔马火腿和柠檬黄油酱煎鹅肝。

“姐夫，我点好了，我吃这个，”宋巧巧指着澳洲羊排、扁豆肉酱煮土豆和红酒酱芦笋。倪若瑰看了一眼，点头，问：“甜品呢？”

“甜品就要这个，”宋巧巧指的是越橘碎挞配香草冰淇淋。

“好，”倪若瑰问谢乐蕴：“乐蕴你呢？”

“我啊，”谢乐蕴说：“我喜欢吃鱼，我想吃番茄醋汁鱼片和蔬菜拼盘，小食要杜塞尔蘑菇，甜品我要巧克力松露慕斯蛋糕，喝的我想喝古德伍德混合咖啡。”

“好。”倪若瑰问崔韵时，“亲爱的韵时呢？”

“我啊，我喜欢吃蜗牛，我要龙虾浓汤和北海道扇贝，要一个普罗旺斯蜗牛，我也吃芦笋，其他的不要，我喝水。”

“你都没吃什么东西，我帮你点个意大利面好吗？”倪若瑰关怀，崔韵时摇头，“不要，我中午吃不了什么的。”

“多吃一点，菲力好吗，或者雪花，吃块牛排。”倪若瑰说。

“雪花吧，半肥半瘦，我要小份的，别让我吃太多，我胃负担不起。”

“哪里不舒服吗？”倪若瑰关上菜单，递给服务生，问崔韵时，“帮你约时间检查看看？”

宋巧巧跟看偶像剧似的，手搁在桌上，和谢乐蕴说：“我以前认识一个男生，长得还行，教养不行，家境不行，后面他和一个姐姐谈恋爱，我觉得他根本就配不上那个姐姐，于是有一天，我就嘲笑他们。”

倪若瑰抬头，“然后呢？”

“然后那男生就更讨厌我了，因为我不遗余力，不留余地，我就是要戳破他虚伪的样貌，又没家教，又不坦荡。”

“人家没打你啊？”谢乐蕴叹气，说：“我有时候也挺讨厌的，讲话喜欢直接讲，看不顺眼的就要讲，我估计我也挺讨人厌的。”

“不会，你们都很可爱，都很诚挚。”倪若瑰说。

“所以我说我喜欢看姐姐和你在一起，我很喜欢。”宋巧巧说：“我是真心赞美，如果我觉得你们不配，我是不会来和你吃饭的，我瞧不上的，一个眼神都不会给。”

倪若瑰笑，眼睑都笑起来了，谢乐蕴也笑，她发现倪先生也不差，没比陆姿同差到哪儿去，她姐的眼光毕竟在这儿，就是审美降级，那也差不了陆姿同太多。而且根据她的观察，倪若瑰爱她姐，比她姐爱倪若瑰要多。

午餐之后，送倪若瑰去酒店，崔韵时送他上去了，宋巧巧她们在楼下等她。大厅里坐着，谢乐蕴越想越不舒服，明明先重逢的是陆姿同啊，怎么现在陆姿同变成男小三了。有些犹豫，想通知陆姿同，又怕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上头倪若瑰牵着崔韵时的手，崔韵时忽然反应过来了，她在电梯里看了看手表，“不好意思啊，我下午还有个讲座要参加，时间到了，你自己上去吧。”

电梯又原样下来了，倪若瑰还没说什么，只是拖着箱子，带着微笑，很体面的样子。谢乐蕴心头一松，走过去问：“是不是赶时间回学校，学校有事是吧，姐？”来帮着解围的，不管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总归是学校有事，学校能顶一顶，把远道而来的男朋友先放一边，也是不得已的。

“那韵时你先去学校，我想上去洗个澡，换件衣服，我晚一点去找你。”倪若瑰说。

“好，我们晚一点再见。”

回去还是宋巧巧开车，这回谢乐蕴跟着崔韵时坐在后排，小声问：“姐，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问的很委婉，例如就有什么别的顾虑。

“没有。”崔韵时当然有顾虑，倪若瑰从美国来看她，哪里就是来看她的，她答应做他女朋友，自然也有点责任和义务，例如床上的义务，是不是有这个义务？她的顾虑就是，他睡完就走，然后呢？然后她在牛津，他怎么办？

两地恋爱是柏拉图的，柏拉图是很扯的，用在心灵出轨上可行，但用在年龄正好的青年男女身上，不太恰当。

崔韵时如果想找他，得打电话，他要是需要一个女朋友上--床，得从美国飞英国？发什么大西洋的神经，真够扯的。

倪若瑰当然不是无欲无求的，他想她了，想她什么，想抱她吻她，想占有她，当然了，想睡她。爱情是很高尚，但恋爱很庸俗，拥抱亲吻，为你花钱买浪漫，俗得要命。

下午九十分钟的讲座，崔韵时手机开了静音，等教授离开，她才点开手机，宋巧巧告诉她说，姐夫来了。

倪若瑰等了一个小时了，在咖啡厅里，咖啡有点苦，和他平时在美国喝的口感不一样，甚至是相去甚远，但也别有一番滋味，就是太苦了。

“若瑰，我有话同你讲。”崔韵时背着个大包进来，谢乐蕴和宋巧巧陪着倪若瑰坐了一会儿了，这会儿谢乐蕴招手，“我们去那边坐。”

隔着一张咖啡桌，崔韵时坐下来说：“我必须和你坦诚，我暂时回不了美国，我得去牛津再读两年，或者更长，所以，我们可能。”不那么合适，你再考虑一下。

倪若瑰当然也有他的考虑，他也不可能一直留在波士顿等她，博士马上就要毕业，他要么去美国各城市的医院轮转，忙个不停，可能纽约两年，费城两年，他也不知明年会如何，她等不等得起。或者捷径一点，他回香港去，她也回去，他们就能在一起了。

“韵时，你知道我不想放弃你，”他抓她的手，“我已经等了很久，我不介意再等久一点。”

“万一，我是说如果，万一，我又爱上了别人呢，这对你不公平。”崔韵时道。

倪若瑰不做声。

崔韵时说：“当然，我不是讲，我现在就爱上了别人，我是说实际的困难，我不太可能会回美国了，你呢，你怎么打算？你是会去做医生，还是会找家公司，或者你来英国？”来英国才是倪若瑰从未有过的打算，他的计划里，没有英国这一选项。

宋巧巧回头，“他们好像谈得不是很好。”谢乐蕴抿嘴，“表情都很严肃。”

倪若瑰叹气，“所以你从来没有想过要选我是吗？”好像是一场空欢喜。

他在质问她，崔韵时蹙眉，“为什么会这么想，我是在和你讨论问题，你来、或者不来英国，是你的自由，我不勉强你，不相干的呀。”

“怎么不相干，你给我这种选题的根本原因是，你在给我出难题，希望我知难而退。韵时，你可以和我直说的，你没看上我。”

“我的天，”崔韵时摇头，“是你扯远了，若瑰，是你希望我顺着你走，我没有顺从你，所以你就冤枉我。”

“韵时，平心而论，你是不是从没想过要和我一起，计划我们的未来，共赴余生，你从未想过的是吗？”

“我不是正在和你讨论关于我们未来的计划么，怎就变成了从未想要和你共度余生，你只是想要我牺牲，你想要我跟你回美国？”

“韵时，我没有勉强你，你也不要勉强我。”

“倪若瑰，我重申一次，我没勉强你，你如何选，你的未来有没有我，我说了不算，你自己说了才算。”崔韵时起身，“别再吵了，没有意义，你想怎么样，我都尊重你，我想要的不是家庭主妇的位置，也希望你尊重我。”

崔韵时去拍宋巧巧和谢乐蕴的肩膀，“我们走。”

倪若瑰坐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也起身，追上去，“韵时！”

“姐，他追上来了。”谢乐蕴提示。宋巧巧不明所以，但还是用她看爱情韩剧的经验说：“当然要追了，不然肯定要糊，来了，来了。”

“韵时，别冲动好吗，我道歉。”倪若瑰觉得自己有点委曲求全。

崔韵时也没怒火冲天，只是站定了，说：“我讲句你不爱听的话，我这个人想很多，很固执的，我觉得我们的矛盾解决不了，我们就没有下一步的可能。”

她非要个明确的说法，要他的未来，要他的打算和计划，她不同意含糊在一起，或者轻描淡写假装无事过下去。

“韵时，我没有来英国的打算，你最初说的是你来英国一年，然后就会回美国去的，我在美国等你。”她非要讲个一清二楚，那就照最初说的来。

“是的，我是这么说的，但这会儿我想法更改了，我不想回美国求学了，我觉得美国也没什么意思，我之所以这么讲，是因为我就是这么想的，你能理解吗？”

她要他理解，还要他包容，他肯包容，她不肯有一点牺牲。倪若瑰说：“那如果你毕业了，觉得英国也一般呢，这里也没有你期待中的工作，你还这么坚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