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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Chapter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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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行驶平稳,速度不快不慢,斜灰的光线时不时跳跃进来,不间断的喧闹过后是漫长的平静。

李北没有动,江莺也没动。

隔着一小块不大的距离,彼此视线交缠。少年眸子暗成一片漆黑,深处压着不易发现的痛楚与挣扎。江莺的眼神平静如水,心却发紧,等着李北的下一句话。

前头开车的司机透过镜子往后看了一眼,想说话的嘴闭上,总觉得不是一个好时机。

过了很久,车驶上偏僻的路,最多的是大片的树林,没完没了的枯黄。

李北克制住,极力平乏着声音,问:“为什么。”

快要坚持不住的江莺顿了一下,不得不说跟一个冷到骨子里的人对视是一件艰苦的事情。

因为他的眼里太荒芜,一株快死的小草都没有。

江莺忍不住想起报纸上那个毫无生气的小男孩,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一大半都是野蛮生长。整个过程中无人知晓,无人问津。这样的人生,怎么会有人想要,怎么会不让人绝望。

“没有为什么,”江莺一字一句清晰地说,“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她的声音很坚定,又软又执拗。

李北喉结滚动几下,冷白的脸上没有波动,靠着车门的那只手发着微颤,下意识去摸烟盒,掏了一半的烟盒突然僵住。

这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举动。李北侧过脸,不再看江莺,无所谓淡薄的声音在车里响起:“再说吧。介意我吸根烟吗?”

江莺愣了一下,摇头:“你吸吧。”

挨着李北的那扇窗降下,他低垂着头,薄唇间噙着一根烟,一只手微弯挡风,一只手按开打火机。咔嚓一声,打火机涌出橘红色的火光,烟头被燃烧,蓝灰色的烟雾散出尼古丁的气味又笼罩在一起朝外飞去。

江莺偏头看他,李北侧对着他,黑色帽檐下的发丝被风吹起,露出锋利的眉峰,内勾外翘的风情眼,冷白的肤色衬得他,极端的漠然疏离。

到江北殡仪馆附近,李北吸完了半盒烟,一身的浓烈味道笼罩。江莺甚至能闻见她衣服上,发丝上所沾染的同一种味道。

车停稳,李北付完钱,拉开车门,站在北风里,与江莺对视。

“好好休息,”李北微停,又说,“有事叫我。”

江莺默了一下,转身就走,不冷不热地说:“不用。我只是一个房东,你只是一个租客,没什么事需要麻烦你。”

李北低下眸子,没有辩解,没有回话。

院子里老槐树盘根错节,迎着风。江莺给黑子倒了狗粮,快步回了房间,洗了一个澡,把衣服扔进洗衣机里,坐在椅子上,手托着下巴,乱七八糟的思考着近期的状态。

她不喜欢沉浸在悲伤,把自己涂的灰暗。

允许难过,但不允许沉溺。

她之所以能扛这么久,都源自幼时所见所得,以及家中长辈的教导。

对于她来说,死老病死是常事。

殡仪馆里被封存的焚化炉里不知道融化了多少人的人生,门口的椅子上,不知道坐过多少悲伤的人。

在这里长大,江莺只学会了一件事。

除了死,都不是什么大事。

马上高考,不能再被影响。为了人渣浪费人生,浪费宝贵的时间,无疑是最傻的做法。因为这些人大部分在将来都过得会比受害者更好,而受害者一日复一日的与痛苦斗争。

江莺咬紧牙,她才不要这样的人生。

这些人留下的墨点只能被留在十七八岁,永远不配被带去她的十九二十岁。

‘我的人生应该明亮炙热,不应该是黑暗无光。’

江莺在日记上写下这句话,心情好了很多,打开手机贴吧收藏夹。那个帖子还在,字字带血,几句评价否定了所有人。

李北有看到过这些吗?

江莺手指轻触那个小男孩儿的脸,在心里说,学学我吧,李北,大胆点,别死掉,我还有秘密没告诉你。

停顿几秒,江莺在日记本上又写下。

《秘密=竹竿》

江莺莫名地笑了一下,眸子微弯,漾起满池子的潋滟水色,白皙的脸颊精细,眉心有一轮春月,映着暖光,漂亮极了。

隔了一个楼梯口的另外一个房间,窗帘拉的紧密,屋子里没有开灯。

浴室门的被推开,少年围着浴巾走出来。

一道微弱的光照进来,他的眼中死寂一片,身后的浴室镜子上贴着密密麻麻的旧报纸。

仿佛是一张一张罪证,沉默无声诉说着有恶的一生。

李北随意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了好几下,赤脚走过去,拿起一看。

赵哥:小北,来俱乐部喝酒,贺少有事找你。

LB:好。

少年仰起脖颈,隐忍地紧盯着天花板,凸起的喉结随着他的呼吸浮动,沟壑很深的锁骨乘着水色,滑落的水珠没入块垒分明的肌群。

李北换好衣服出门,瞥了一眼那边的房间,短暂停留几秒离开。

他刚出大门,江莺拉开房门走出来。

悄悄地看了几眼关着的门,佯装无事的走来走去,小心翼翼往里看了一眼。

没人。

“……”

死竹竿。

江莺转身利索回房间,刚坐在椅子上,手机就响了,是江婉瑜。

如果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大概就是这通电话的主人。

江莺在电话断掉的那一秒按下了接听,面无表情地说:“姑姑。”

“莺莺,你怎么又生病了,”江婉瑜在那头叹气,“是高三太紧张了吗?你要学会放松,一个人在江城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江莺低声应:“知道了。”

“莺莺,”江婉瑜又叫了她一声,“莺莺,姑姑去看看你好不好,一个人过去。”

江莺深吸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姑姑,有什么事高考完再说吧,别再影响我了。”

她是第二次对江婉瑜说这句话。

第一次是在那天晚上,江婉瑜大哭,崩溃,其他人呵斥,劝导。

她说要走,回江城。

没人同意,都怕她报警,影响不好。江莺到现在都记得,那个晚上,她对江婉瑜说:“姑姑,我想活着,别再影响我了。”

第二天一大早,江婉瑜就把她父母的银行卡以及父母为她准备多年的存款都给了她,不顾任何人的阻拦把她送回了江城,从此再没见面。

手机那头,江婉瑜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是情绪有些激动,泣声断断续续,最后匆匆说了句:“姑姑知道了,”便挂断了电话。

江莺坐在窗前,一动不动,脚踩在椅子上,环住膝盖,下巴枕在上边。

就这么坐到天黑,楼下黑子连叫好几声。

江莺知道是李北回来了,呼出一口气,拿着手机下楼,摁开门灯。

扣着帽子的少年顿住,光出现的急促,刺的他睁不开眼。

李北反应慢了一拍的看了一下灯光,越过光影看向站在门口穿着白色毛衣的恬静女孩儿。

“江莺。”

他低声讷了一句。

江莺跟他有点距离,只看见薄唇微动,并不知道他念叨了什么,清泠泠的眼神微迟。

李北皮肤太白,眼尾发红,眼神涣散懒慵,并不如平时的聚焦森寒。

这是又喝醉了。

江莺往前走了几步,摁住呲牙咧嘴的黑子,对着散漫的少年,说:“先进去吧。”

话音还没落,江莺的腕被股凶狠劲儿拽住拉起来,对上李北神色莫辨的眼神。

“做什么?”

江莺挣了一下没挣开,防备的看着李北,预防喝醉的他在发疯。

胆小鬼竹竿。

江莺在心里默念。

“江莺,以后有什么事都告诉我,”老槐树的阴影下,李北困住江莺的去路,眼神浓稠晦涩。闻见她身上淡淡香气,看她白皙脸上映着暖光,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看他,“不要在请假了,好学生。”

听到他的话,江莺怔许几秒,蹙眉问:“为什么,我为什么有什么事要告诉你。”

李北只敢在酒后失言,凑近她一步,眸子又暗又潮,手臂抬起,微凉的手指穿过江莺后脑的发丝,附上那块温润的皮肤,往跟前摁了一下,低语:“保护房东,人人有责。”

江莺差点被气笑,不温不火地说:“李北,你真是一个胆小鬼。”

李北被胆小鬼三个字逗笑,勾着唇角笑了一下,似无奈似承认,俯下身,凑近她,呼吸带着酒气:“江莺,我不反驳,因为我就是个胆小鬼。”

江莺凝着近在咫尺的风情眼,平心静气地说:“有本事酒醒了说,没本事就去睡觉。”

李北的眼神凌乱不堪,遵着本能抱住她,下巴压在江莺的头顶。

在江莺看不到的地方,疲惫的闭上眼。

抱到了,全世界。

等酒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唯一的有色彩的世界会消失,这个世界独属的代名词是江莺。

好想,好想,一直拥抱。

酒意渲染,李北内心的疯狂无法抑制生长,一点一点凝聚爆炸。

将他一个卑鄙小人炸的无处可藏,无处可逃。

少年的心跳并不平稳,跌在江莺的耳畔,让她跟着变换心跳频率。

江莺:“……”

死竹竿蹬鼻子上脸。

“李北,”江莺生气地叫了他一声,“去睡觉。”

李北睁开眼,眼底松散,些许发红,缓缓地松开她,恹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漫不经心,对着她浑不吝地笑了一下:“遵命。”

江莺手指勾了一下手心,佯装镇定地推开他,左右都是懒得再跟酒疯子拉扯。

李北随着她的力道后退,难得的笑,暗藏卑怯,无力。

光落下,风悄然来,树叶晃动。

江莺第一次见李北这么笑,耳尖发烫,心尖颤动,脸腮烧烫。

有些人,他不笑就算了。

一笑,全世界都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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