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涂山娘娘动怒了。

凤九由不得打了个激灵，连忙抢上前一步，挡在了两人中间。

本来么，涂山娘娘原就各种看东华不顺眼——当然，也不是没有理由的。然而少年并不知道那些理由，还非常理直气壮地出口不留情面。

然后涂山娘娘那脾气吧……虽然绝不会动不动就暴跳如雷，但……

想当初她也曾经以为帝君是个顶顶好脾气的。

后来她才渐渐领悟到，他们那种人不怎么轻易动怒，只是因为没几个人能轻易惹得到他们，而他们真的在乎的事又不多。

并不是因为他们脾气好。

他们的脾气其实，大概，可能，很多时候是不怎么好的。

就是说，他们这种整个六界都找不到几个敌手的人要去哪里涵养出一副好脾气来？

还有，涂山娘娘看起来可不是什么因为对方现在是小孩子就下不去手的人。

“娘娘莫气莫气，到前头庄子里，凤九再给娘娘多做两道娘娘爱吃的小菜。”凤九赶紧着打圆场。

涂山娘娘看着她，但笑不语——怪瘆人的！

少年一脸不乐意地还想要继续开口，被凤九眼明手快揽进怀里一把捂住了嘴。

她的怀抱温暖，带着某种他熟悉的气息。

少年意思意思地挣了挣。

自然是没挣开。

涂山娘娘眼瞅着这一幕，那瘆人的笑容到底淡了些，冷“哼”一声，兀自转身往前走了。

凤九这才松一口气，放下手来。

少年倒似乎冷静了些，跟着她往前走了一段路，沉思了半天，才问：“你刚刚是怕她会对我动手吗？可她堂堂一妖邪之祖，我不过指出她撒谎，她便要杀我不成？”

凤九看着他，由不得叹了口气，道：“我觉得她没有撒谎……”

你信她不信我？

眼看少年就要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凤九赶着补上解释：“她是妖邪之祖，倾国屠城，杀生害命，哪一样是她敢做不敢认的？她若真将那和尚怎么着了，我们与那和尚也非亲非故，她又何必向你我否认？”

理儿，似乎也是这么个理儿。

但少年心里不知为什么总替那和尚觉得可惜：“……反正那和尚没得蹊跷。”

自然是蹊跷的。尤其是，涂山娘娘不但对此讳莫如深，那似乎还成了她的逆鳞，竟是别人碰不得的。

可见，即便修为高深到他们那等境地，也免不了要在心里藏一些隐秘。

或许，还是极为痛苦的隐秘。

就如同那时候让东华帝君三缄其口的三生石上的名字。

凤九想到当初那一茬儿，难免又看向少年。

少年却神色微凝，拉住了她。

凤九也立刻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回头看去，神色也是一变。

他们已经走了一段路，不长，但遥遥在望的山庄已在眼前。

然而，眼前并不是他们原以为的山庄。

涂山娘娘也早已停住了脚步。

凤九拉着少年走近去。

涂山娘娘看着眼前的景象，没有回头，道：“小狐狸，你的那几样小菜，看样子，只能先欠着了。”

因为所谓的山庄并不是山庄。

或者说，还是山庄。只是那山庄，在空中，而且看起来，就好像在奇异地扭动着。

“这是什么地方？”凤九问。

涂山娘娘答道：“归墟之底。”

凤九眨了眨眼睛，很是出乎意料，她指着那奇异扭曲的山庄，问：“归墟之底就在那里？”

“不是。”是少年回答。

凤九看向他。

少年并没有看着那奇异扭曲的山庄，他正看着那歪曲的山庄的下方。

凤九这才注意到，在那山庄的下方，是一片混沌深黯，像一面巨大的深灰色的铜镜。

所以，那山庄，是别的地方的景色经过那“铜镜”投射到虚空之中，所以，但凡风一吹，就会发生奇异的扭曲。

然而，凤九此时已经完全不在意那山庄了。因为她知道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那“铜镜”里头。

凤九由不得有些往后退。

毕竟，那“铜镜”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归墟的浓缩版，可能不像归墟那么大，但偶尔混沌涌动，但只是看起来更诡异更吓人了好么？

涂山娘娘见她如此，反倒是展眉笑了，道：“你走了这么远的路来到这里，该不会是想要在这最后一步打退堂鼓吧？”

“怎……怎么会！”凤九答，多少有点气虚。

而且她的手大概都有点发抖了。

牵着她手的少年察觉到了。

“你若不喜欢，我们就不下去。”少年说。

就如同在归墟顶上，东华拉住她，说你并不是非去不可。

这个人，倒是无论什么时候，对她都是一样的。

这个念头，奇异地让她镇定下来。

她又凭空生出了无限的勇气。

她爱的人和她在一起呢。

他们一起，还有什么好怕的？

万年的劫境也好，无底的归墟也好，或者归墟之底也好。

放马过来！